“現在,都該置辦齊全了吧?”錢坤和我出了藥店的門,問我道。
我點了點頭。
我們上了馬車,沒多會,就到了我家小巷的巷口,馬車是進不去了,我們下了車。
錢坤將錢付給了趕車的大爺,我要那錢還給錢坤的時候,錢坤擺了擺手,道:“算了吧,君言姑娘,要說我掙錢不容易,你比我還不容易,你的錢能省就省點吧。”
“拿就謝謝錢爺了。”
走進巷子,家家戶戶都在忙着貼對聯,忙着過年,偶爾還有幾個孩子在巷子裡放着鞭炮,一派喜盈盈的景象。
我滿心歡喜地往家走去,想象着父母見到我會高興成什麼樣子。
“一會你爹和你媽見到你,還不知道會高興成什麼樣呢?”錢坤說道。
“就到了,前面就是!”我抑制着內心的狂喜,答應着。
可是,當我走到屋子門口的時候,卻發現我家門口的一根竹竿上懸掛着一摞長長的白色的紙條,這……這是死人的標緻啊!怎麼了?家裡怎麼了?難道父親他?
我三步並作兩步地跑進了家門,卻看到父親直挺挺地躺在一塊放在地上的牀板上,神態端詳,眼睛上還戴着平日裡經常都戴着的那副近視眼鏡,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樣,只是,只是在他的頭前面還供奉着三柱香,這是我們這兒的風俗,是專爲死去的人供奉的,香燃去了一小截,顯然父親是今日才過世的。
弟弟和母親正坐在屋子中間垂着淚。
“君言,你可算是回來了,你爸爸把眼睛都盼穿了,你怎麼纔回來啊!”母親先看見了我,趕忙起身迎着我。
“姐姐,你可回來了,爸爸一直唸叨着你的名字,就是不願意閉上眼睛呢!”弟弟走過來接過了我手中的包袱。
“爸……爸……您怎麼不等等我啊!怎麼不等我回來啊!爸,爸啊!”我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伏在父親的身上大哭起來。
“爸,爸啊!我還給您買了藥,給您買了新衣裳啊!爸,爸啊……”我哭着站起身,然後將剛從藥店買回來的那六包藥提了過來,蹲下身子,恭敬地放在了父親的頭前,想起平日裡父親的慈祥,平日裡父親對自己的關心,我的眼淚便像斷了線的珍珠似的不斷地往下落,地落在父親那帶着補丁的長衫上。
“媽,弟弟,你們在我的包裹裡把那件新長衫拿出來,給父親換上吧,父親艱苦了一輩子,走的時候,就讓父親穿上一件新的衣服吧。”我泣不成聲地說道。
錢坤看不下去了,抹了抹眼角的淚水,然後走出門去,在門外站着。
母親拿着那件灰色的長衫走了過來,俯下身子,對父親說道:“老頭子,你辛苦了一輩子,爲這個窮家操持了一輩子,今日總算是有件新衣服可以穿了,你這可是享女兒的福啊!”母親流着淚說道。
我和母親扶起父親僵硬的身體,慢慢地爲父親換上新的長衫。
“來來來,讓讓,讓讓!棺材來了,棺材來了!”屋外傳來叫喊聲。
“放這,放這,幾位辛苦,辛苦了。”錢坤在外面幫忙招呼着。
“明子,棺材可讓人給你們家送來了。”一個男人喊着我弟弟的名字走了進來,他是我們家的鄰居——強子哥,往日裡對我們家都是聽關照的,對我也特別好。
“強子哥,謝謝你了!”我帶着哭腔說道。
“哎喲,是君言啊,你怎麼纔回來啊!你要是早點回來就好了。”強子哥說道。
我擡眼看了看停放在門口的那口棺材,是白皮的,連油漆都沒有,父親辛苦了一輩子,走的時候,怎麼能睡這種連油漆都沒有的棺材呢?
“把這口棺材擡走,我要買那種最好的棺材,那種漆了黑漆的上好的棺材。”我對外面的人說道。
“君言啊,你在別人家裡做事,可能還不大知道這市面上的行情,如今這棺材可是漲的不能再漲了,就這口薄板白皮的棺材,還是跟人家掌櫃的說好話,才賒賬賒來的呢!這錢還不知啥時候能還上呢!”站在門口的強子哥說道。
“是啊!強子說的是啊!這死的就讓他去了吧,活着的可還得活啊!君言,你爸他能有口棺材睡也就算是不錯了,這也是你爸前世修來的福啊!看看狗蛋他爹,死的時候,也就是一張席子給捲了去啊!”母親哭着說道。
“媽,我有錢,我掙了錢了,你別擔心錢!讓他們給父親換口棺材去!父親可是爲我們辛苦了一輩子,怎麼着也得有口像樣的棺材啊!”我堅持着。
“呼啦”一聲,好像是約好了似的,三個大男人一同涌了進來,小小的屋子都被塞得滿滿的,連站的地方都沒有了。
“你們這是要?”我詫異地問道,不知道這幾個男人是來幹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