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着納蘭回到了金花的身邊,金花上下打量了一下納蘭,道:“公子,你的身體沒什麼大礙吧,看公子的臉色有些不太好啊!”
“多謝花兒姑娘惦記着,沒事的,我年輕,沒事的,睡一覺就好了!眼看着甜酒要亮了,我今日就晚點去學校,回頭跟老師說一聲就可以了。”納蘭說道。
“那好,那君言都和你說明白了?”
“明白了,我知道該怎麼說了。”納蘭說道。
“那我們可就要進去了,現在把臉子都沉下來,別讓那個老鴇子看出來。”金花說道。
我們三個都陰沉着臉,走進了怡春院,王大從睡夢中驚醒過來,立刻大聲通報說:“花兒姑娘,君言姑娘,納蘭公子回來了!”
堂院裡冷冷清清的,顯然沒有人再等待我們,大家都各自回屋睡覺去了,沒有人再惦記着那個將死的墜兒。
突然,竈臺邊上有個人站了起來,我揉揉眼睛,看清楚了,是嚴媽,嚴媽還在等待着我們。
“君言姑娘,花兒姑娘,納蘭公子,可算是把你們等回來了,嚴媽一直都惦記着,是怎麼也放心不下,進了屋子也睡不着,索性就在這堂院裡等,誰知剛打了個盹,你們就回來了,怎麼樣?墜兒怎麼樣啊?怎麼沒有看到墜兒啊?”嚴媽一邊揉着惺忪的睡眼,一邊到處看着。
也許是王大的叫聲驚動了樓上的袁嬌嬌,也許是嚴媽的詢問聲驚動了袁嬌嬌,只聽見袁嬌嬌屋子的門“吱呀”一聲開了,袁嬌嬌站在了樓道里,看到我們幾個人站在堂院裡,便急急忙忙地走下了樓,她還穿着睡衣睡褲,上身也只是披了件毛衣。
袁嬌嬌還未站定,就問道:“咦,去的時候,明明是四個人啊!怎麼回來的時候,就變成三個了?那個墜兒呢?你們不是口口聲聲地說能救活她嗎?”袁嬌嬌不住地打量着我們,在我們的身後不停地找尋着。
“我說袁媽媽,您就別找了,您都救不了墜兒,我們有怎麼救得了?醫院八字朝南開,比那衙門還厲害啊!沒錢就不給墜兒輸血,不給墜兒手術,可憐的墜兒硬是在醫院的門口斷了氣啊!”金花不愧是老牌名角,金陵城有名的紅姑娘,這演起戲來還真是很有一套的。那悽慘的聲音就連我聽了也禁不住地落下淚來。
嚴媽的身子晃了晃,我趕忙上前扶住了嚴媽,嚴媽的淚水立刻就流了出來,嚴媽聊起衣襟擦着眼淚,說道:“又是一個銀蝶兒,又是一個銀蝶兒啊!我早就知道會是這樣,都怪我,都怪我沒有早點制止她,沒有早點逼着她打掉那個孩子啊!真是作孽,作孽啊!”嚴媽不停地捶着自己的胸脯,老淚縱橫。
這時,在靠近廚房的黑暗的角落裡,閃出了一個人,默不作聲地來到了我們的面前,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我,那眼神是那麼地富有穿透力,似乎一切都逃不了她的眼睛,我低下了頭,避開了李廚娘銳利的目光,假裝擦着眼角的淚水。
“哼,多虧是死在外面,我的眼睛可是厲害着呢!我早就說過,那個墜兒是活不過今天晚上的,怎麼樣?我說的可是沒錯吧!”
我們幾個都沒有言語。片刻的沉寂過後,袁嬌嬌又問納蘭道:“不對啊,要說她們兩個身上沒銀子,可是公子身上不會沒銀子吧?納蘭公子,難不成你們是在騙我這個袁媽媽?”
我緊張地看着納蘭,真害怕他把事情給攪砸了,那樣的話,我們的計劃可就全完了。
納蘭看了袁嬌嬌一眼,然後深深地嘆了口氣,道:“其實,不瞞掌櫃的,我也不是掙錢的主,平日裡的錢也都是伸手跟家裡討的,沒什麼急用,我身上也真的沒有帶那麼多的現大洋,可是洋人的醫院又不好通融,是堅決不肯賒賬,所以,那會兒我剛說要去找我的朋友籌措點錢,墜兒姑娘她就……唉,我真是沒用,也沒幫上什麼忙啊!”納蘭說着,眼圈竟然也紅了,將頭扭向了一邊,不再看袁嬌嬌。
大概是納蘭沉痛的表情讓袁嬌嬌徹底地相信了墜兒真的已經死了。嚴媽的眼淚流的滿臉都是,不住地責怪着自己:“都是我害了墜兒,都是我害了墜兒啊!”
李廚娘依舊面無表情地站在那裡,似乎她什麼也沒有聽見似的。
“好了,嚴媽,別哭了,哭什麼啊!又不是死了親孃老子,有什麼好哭的?難道你非要把這樓裡的姑娘和客人全都吵醒不成。”
袁嬌嬌的力喝讓嚴媽止住了哭聲,不過還是不住地撩起衣角擦拭着眼中的淚水。
“袁媽媽,我們三個可都是一宿沒閤眼了,真是累壞了,要是沒什麼事的話!那我們可就上樓睡覺去了。”金花打着呵欠,說道。
我也跟隨着金花附和着:“是啊,袁媽媽,我們真的是好睏,我們這就上樓去了。”我拉着納蘭的手,也想往樓上走去。
“站住,我的話還沒問完呢!急什麼啊?反正也都耽擱了一宿了,也不在乎多這麼會功夫!”袁嬌嬌叫住了我們。
“袁媽媽,那您還想知道些什麼啊?該說的我們不是都說了嗎?”金花有些不耐煩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