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盡說江南好,遊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於天,畫船聽雨眠。
壚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還鄉,還鄉須斷腸。
一闋宋詞,一宛幽香,春日的江南,是風含情水含笑的江南,是詩詞文章的江南。春日的江南,如桃花鋪陳的詩篇;春日的江南,如流水譜寫的仙樂;春日的江南是文人騷客夢中的江南;春日的江南是溫柔嫵媚的少女的江南。
春日的江南是一年中最美的,只可惜現在不是春日,是蕭瑟的寒冬,是落雪的江南。
朔風凜冽,周天寒徹,整個江南似乎都被埋在堅冰底下,氣息奄奄,全然沒有了春日的勃勃生機與動人魅力,冬日的江南,是暗啞的,落光了葉子的樹橫插在天空中,孤零零的,歡樂和樹葉一起凋零了。希望掩埋在凍土的深處,生活的光彩就如同那褪盡的綠色一般,消失了,就連秦淮河上的歌聲也在這寒冬悄然隱沒了,在這個肅殺的嚴冬裡,只有嘆息,只有耳邊的風聲和寒鴉的啼叫。
我們幾個女孩子都被綁着手一個連一個地用繩子牽着,坐在一艘小木船裡,船頭坐着一箇中年男子,一臉的絡腮鬍子,穿着粗布做的新棉襖,厚底布鞋,頭戴一頂舊氈帽,正吧嗒吧嗒地抽着旱菸。
他就是帶我們這幾個女孩子到這個六朝古都的金陵古城來給大戶人家做事的韓爺——韓大魁。那日他到我們的小村子去的時候,哀家挨戶地找年輕漂亮的窮人家的女兒,說是介紹到金陵城的大戶人家去做幫工,每個月都能吃飽穿暖,還能拿上月錢,這對於我們這些窮人家是一個多麼大的誘惑啊!我娘和街坊的幾個女孩兒家的母親一合計,覺得能找上個大戶人家做幫傭也算是給我們找了一個吃飯的地方,現如今這世道不安寧,皇上也都不知道能做多久,誰又能保證明日的事情呢?家家戶戶是連個飽飯都吃不上,也就只有這麼個法子了,說不定做的好,這女孩兒還能每個月往家裡匯點錢呢!
我孃的心裡就是這麼個簡單而善良的想法,再加上爹病在牀上也已經有好幾個月了,家裡是一點收入也沒有,幾個月來,娘是東家借了借西家,能借的都借遍了,爲了給爹看病,已經欠了一屁股的饑荒,我最小的弟弟也因爲沒有奶吃而活活地餓死了,娘因爲弟弟的死也變得有些呆滯了,看着娘哀愁的模樣,我又怎麼能忍心不答應娘呢?只要是能爲娘分擔一些憂愁,只要是能爲這個家掙到一點銀子,讓我做什麼力氣活都可以,讓我吃什麼苦我都願意,雖然我才十五歲,可是窮人家的女兒早當家,爲了弟弟,爲了娘,爲了病重的爹,我毅然地告別了家鄉,跟着韓爺坐了船,順着家鄉的水道蜿蜒地來到了煙波浩渺的秦淮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