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琚百無聊賴,很想睡覺,所以真的睡過去了。
他這一睡,半天沒得到迴應的闕邑便覺得不對勁,扭頭一看,登時氣得火冒三丈。
“琚!”
太子琚無奈的睜開眼。“姐,我真不想這麼着急成親,你待我將人找到了可否?人一找到,我立馬成親給你看。”
闕邑無語。“你都找三年了。”
太子琚有個紅顏知己,確切說,那是個奇怪的女子,口口聲聲的說要嫁給太子琚,並且倒追了太子琚五年,五年裡,不管太子琚是去唐國爲質還是征戰四方、沙場喋血,那女子都跟着。闕邑雖未見過那女子幾面,卻也着實對那女子刮目相看,千軍萬馬的戰場,一個弱女子竟然能夠活下來,並且活得挺滋潤的,太子琚麾下以強悍聞名列國的赤炎騎都對那女子極佩服與尊敬。
一來,那女子是醫者,救過很多人;二來,那女子實力強大,軍中所有惹過她的人都被她揍得連親爹親媽都認不出來。
三年前,太子琚立功無數,加之是嫡子,離王終不得不立其爲儲君,然而......太子琚立爲儲君後第一件事便是向離王請了王令賜婚,然王令剛下那女子便不知所蹤了。
走時連招呼都沒打一聲。
整整三年,太子琚無頭蒼蠅一般找人,始終不得。
那個名爲青苔的女子從未提起她來自哪裡,出現在離國之前又是生活在哪裡。
便是她應是寧州蜀國之人的事也是太子琚自她的衣着與容貌上分析出來的,然而令人不遠萬里去了蜀國打聽,倒是得了點消息,卻不如不得。
很多年前,蜀國的一名貴女與國中一美男子私通,生下一女,但貴女即將嫁給一名王子爲妻,其家族便將那孩子給丟深山裡自生自滅,然而那孩子沒死,被一個怪人給撿走了,起名青苔,習得一手出神入化的醫術。曾經在蜀國爆發疫疾時回過蜀國王城一回,疫疾結束後便再無蹤跡。
而她最後一次出現在蜀國是十餘年前的事。
顯然,人跑中州來了,但蜀國至中州至離國足有萬里,她如何走來的?這根本沒法查,範圍太遼闊了。
寧州土地很肥沃,是天然的糧倉,但......多山,尤其是寧州與中州商路,沿途就沒什麼城邑,想找人打聽也沒輒。青苔野外生存能力不是一般的強,壓根不經過沿途的部族也能活蹦亂跳的走到中州。
“你已經尋了她三年。”闕邑王姬道。
太子琚的眉眼忍不住垂了下來。“我知自己是儲君,不能再如從前那般任性,但此生我只想再任性這一次,就這一次。”
瞧着比起往日沉默了許多的弟弟,闕邑王姬默然。
太子琚不適合當儲君,他更適合做一名飛揚跳脫的將軍,但太子琤死了,他必須做這個儲君。蘇後沒有別的兒子,太子琚不做儲君,日後讓別的女人生的兒子坐上了儲君之位,乃至王位,他們一家斷無存活之理。
太子琚很清楚,也因此努力學着如何做好一名儲君,如何處理朝政,卻也愈發沉默。
想着太子琤在時,自己姐弟倆無憂無慮的日子,再想想如今的生活,闕邑對趙姬愈發恨之入骨。
趙姬徹底破壞了他們一家人的生活,太子琤做爲君王培養,太子琚做爲名將培養,闕邑王姬做爲朝野與太子琤之間的紐帶,是一個非常完美的環。但這個環在某一日少了一截,哪怕將斷口接在一起,環也終究不如從前那般自在了。
“罷了,既然你執意如此,便繼續找吧,可你能找她多久呢?你是儲君,不可能一直不立太子妃。”闕邑王姬問。
尋常儲君在太子琚這個年紀,早已兒女成羣,太子琚卻膝下猶空,且屋子一個伺候的人都沒有。
太子琚啞然片刻,澀聲道:“尋到我再也堅持不下去時。”
太子琚雖是儲君,卻不常駐稷陽,東境的問題太大,哪怕近些年他將東夷打服後與之結盟,麻煩也沒解決。
如今是不用面對東夷的騎兵了,巫盼卻將沃州的一處戰場順手丟給了他,他如今的敵人增加了一個——非人族智慧生物。
大荒不止人族一族,而億萬生靈裡有智慧的也不止讓人族一個。
天上,地上,水裡,地下,智慧生物豐富多彩的令每個人都想對創世神表示最誠摯的敬佩——您老哪來如此多的創意?
太子琚並非不知這些,但卻從未直面過,他以前所見的非人生物也就鮫人,還是被捕鮫船給捕上岸的鮫人。誠然,鮫人在海里不敢說是食物鏈最頂端的存在,卻也是海中食物鏈位階很高的存在,簡言之,鮫人不是善茬,善茬也不可能在比陸地更危險的海里建立起文明來。
然而,海里的魚,上了岸那都得變成魚乾,鮫人雖未變成魚乾,卻也變得虛弱,加上人族的某些手段,被捕上岸的鮫人差不多都給廢了。
羽人是太子琚見到的第二個非人智慧物種,比起被人族給斬了魚鰭的鮫人,羽人卻是爪牙齊全且鋒利。
因此,太子琚長年累月都駐守在鄴城。
此次在王城並未呆太久便回了鄴城。
船還在半道上便聽得一個好消息。
發現了青苔的蹤跡,她沒有離開離國,也沒有離開中州,仍在中州,仍在離國,且就在鄴城一帶。
太子琚險些氣暈過去。
媽噠,人就在眼皮底下,他卻滿天下的去找,這是多腦殘?
對於重逢,太子琚想過很多,第一年,他想的都是找到人後如何質問青苔這個女人的無恥,倒追他那麼多年,好不容易他動心了,要娶她了,她卻跑了,這是玩他呢還是玩他呢?必須把人罵個狗血淋頭。
第二年,太子琚已經不想質問那個無恥的女人爲什麼要跑了,只想說,別鬧了。
第三年,除了尋找,太子琚已經什麼都不想了。
真正重逢,太子琚發現自己什麼都說不出來。
青苔這幾年都在一個小村子裡做醫者,以此換取生存所需的食物。
幾年的時間,兩個人都變了很多,他變得更加成熟了,從少年變成了青年,而她容顏依舊,唯獨少了......雙足。
膝蓋以下什麼都沒有。
發現太子琚竟然尋來,青苔頗無語,誰說燈下黑最安全的?這不就被發現了?
雖無奈,但青苔發現,三年不見,她很想這個男人,每日聽來往的客商行人說起他又如何如何了,遠遠不夠,然而她也不會多求什麼,這樣的生活,她很滿意。
這裡離鄴城很近,她收得到他的消息,想他時也可進城去瞅一眼。
唯獨沒想到人會找來。
青苔將拆下來讓腿鬆快鬆快的機關義肢重新按在腿上,打算去給太子琚烹壺茶,風塵僕僕的跑這來,指不定路上連口水都沒喝。“且等。”
瞅着青苔用木革等物做的極靈活的義肢,太子琚英俊的臉快能滴墨了。“誰幹的?”
哪個?青苔瞅了瞅太子琚,見他一直看着自己的雙腳,隨口道:“這個?我自己做的。”
太子琚一愣。“你自己!?”
青苔頜首。“是我自己。”
太子琚不可思異。“爲什麼?”
“我不想做個優柔寡斷的牆頭草,將一件事情變得越來越複雜,能簡單處理自然是簡單處理的好。”青苔道。
太子琚瞅着青苔的腿,這還叫簡單處理?
青苔的確覺得這是簡單處理,至少她沒了腿,離開了蒼凜,蒼凜便沒有了殺太子琚的必要。
太子琚抓了抓腦袋。“我能知道怎麼回事嗎?”
“這事與你並無多大關係。”
“那就是不想說?”
“對。”
太子琚無奈道:“罷了,你不想說我不問便是,跟我回去吧。”
青苔一怔:“幹嘛?”
太子琚理所當然道:“成親,三年前的六禮尚未完成,不得補上欠缺的?”
“可我現在不想嫁了啊。”
“現在不是你想嫁的問題,是我要娶的問題。”
簡言之,姑娘還想不想嫁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想娶,他要娶。
青苔哭笑不得:“你這太不講理了。”不過三年而已,這傢伙變得也太大了。
太子琚一臉我很講理的道:“行,我跟你講理,你是自己跟我回去繼續六禮還是讓我將你打暈了帶走繼續六禮?”
青苔:“.......”她哪個都不想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