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珩最終只買了兩百名健壯的奴隸,都是最下等的苦力型奴隸,也是最廉價的,年齡從十歲到十五歲不等。
倒不是阿珩不想買年紀更大的,而是年紀更大的,多半是已經轉了好幾手的,對於苦力,主人用的時候自然不會關心身體如何。如徭役,做的都是沒什麼人願意做的重活,服完徭役,身體不夠結實的都會大病一場,身體差些的,累病累死都很正常。而苦力型奴隸,比服徭役的民夫還慘,徭役再怎樣,只要不太倒黴,趕上君王大規模的徵發徭役,都有個頭,而奴隸的苦力生涯是沒有頭的。
主人會死命壓榨奴隸的價值,到不需要時,若奴隸還沒累死,便拉到人市上賣掉回些本。只是這樣的奴隸,身體底子已經毀了,買了也活不了多久。
二十枚青國的蟻鼻錢一個苦力奴隸,兩百名便是四千枚蟻鼻錢,正好是一枚青國金貝。阿珩不可能帶着四千枚蟻鼻錢出門,雖然蟻鼻錢的分量不像辰國的銅錙與齊國的刀幣一般分量十足,但四千枚加起來......非力士扛不動。在身上找了一圈,也沒找到金貝,轉而在雲洛身上摸了一圈,尋出了辰國的金銖。
“我沒銅貝,也沒金貝,以金銖付可否?”
“可以。”人販子忙不迭的應了。
雖非本國貨幣,但列國之中,辰國的錢幣鑄的極精緻,錢幣的邊緣更有繁複精緻的花紋,讓人沒法剪邊下來,錢幣的分量都沒什麼損耗,因此一直是流通於列國的硬通貨幣之一。哪怕是在辰國以外的國家,金銖、銀毫與銅錙的價值也是無國界流通的。
買了奴隸,阿珩沒親自教導,而是讓老人帶新人,先將新人帶出來了,能夠種植好藥材了,她再繼續買人。
一口氣吃不成大胖子,阿珩很有耐心。
孟夏時節,青王發兵八萬以莊成爲將攻打姜國。
阿珩覺得有些疑惑。“那個莊成,看上去似乎有些眼熟。”
雲洛聞言道:“當年你在滄水殺的青國主將便是他父親,眼熟也很正常。”
阿珩瞭然。“他要是贏了這一仗,回來的時候會不會趁着這個機會殺了我?”她與莊成之間可不止殺父之仇,她還拿他老子的頭顱砌了座小京觀。
雲洛想了想,道:“很有可能。”
阿珩默,真誠實。
雲洛繼續道:“不過你也可以放心,在他砍下你的首級之前,我一定會先斬下他的首級。”
阿珩笑,這纔像話嘛。
夏去冬來,莊成在孟冬時打到了姜國王都之下,姜國王城有千里姜水天險保護,想要攻破,很難。這是一場持久戰,比的就是誰能耗得更久。
阿珩不關心北邊的戰事如何,她更關心與國師的醫術交流,雖是同門,但她與國師學的方向不同。她學得交雜,醫道各個分支都有涉獵,國師卻是專精,嚴格來說,蒼凜前頭的三個弟子都是專精某一領域,如差不離精於讀書,國師精於煉丹術,三師姐精於針法、脈法,簡言之,各有縮精。阿珩卻不然,阿珩的第一個師父嚴格意義上是清,清精於草藥與骨科,阿珩的老孃則擅長針法與脈法,以及如何利用藥物相剋的原理不着痕跡的殺人,特別是後者,阿珩很多時候都覺得自己老孃更像是從事殺手職業的,對於如何不着痕跡的殺人這種事,老孃着實太清楚了,沒有積年的經驗是不可能那麼清楚的。
所以,阿珩幼時對於用藥殺人這種事做得熟門熟路不是完全沒有原因,後來拜了蒼凜爲師,蒼凜不知如何想的,對於這個弟子並未只教一種或兩種,而是真正意義上的傾囊相授。阿珩的所學便更加博了,專而精,博而不精,阿珩後來也明白了這個道理。這纔不再繼續開拓新的領域,而是不斷完善自己已經學了的領域,一門門的學精。但再怎麼學,論起煉丹術的專精,她終究不如在這一領域裡浸淫了一甲子的國師。
兩個人交流得很歡,王宮的藥庫都要被這倆傢伙給敗光了。
煉丹是很燒錢的事,一爐丹的藥材需要花很多錢,而煉丹也不可能百分百成丹,除非丹道出神入化,否則成丹率超過一半便是大師了。若非丹藥着實昂貴,有一爐成丹便能回本十爐甚至百爐丹藥的成本,煉丹術根本發展不起來。自然,就算髮展起來了,這世上真正的煉丹師也沒幾個。不是有錢人學不了這一行,古九州帝國時有一句非常形象的諺語:每個大煉丹師的成長過程中都有一個曾經富得流油,如今敗得底朝天的氏族。
阿珩本着反正不是花自己的錢,耗損自己的藥材,同國師交流完了玄級丹藥後還不夠,又挑戰起了地級丹藥,宮裡時不時就有炸爐的聲音。
極低的成丹率,再加上時不時就炸一回的丹爐,雲洛覺得,這兩位折騰了大半年,青王都沒覺得國庫緊張,真是肥得蹄子都流油的肥羊啊,更想洗劫了怎麼辦?
冬季結束時,雲洛蠢蠢欲動的搶劫之心更重了,姜國向齊國求援,齊國大軍南下,與青軍在姜水展開了新的戰役,繼續去年的廝殺。
若此時辰國插一手......雲洛最終還是剋制住了自己的這種衝動,辰國如今缺的不是疆土,是人口,堯陽與商於之地的人口被他跟擄掠得差不多了,再擄掠姜水流域的人口就得犯衆怒了。到那時,列國聯軍伐辰,就算不會輸,也會死很多人,不划算。
南北兩個頂級大國的傾力一戰不是那麼容易結束的,尤其是還有個雲洛在煽風點火。雖然不打算親自上陣搶劫肥羊,但云洛也不打算讓兩隻肥羊好受。
1344年春,姜水之戰,齊國與青國投入的總兵力已然超過八十萬,饒是已經在丹道的世界忘我到廢寢忘食地步的阿珩與國師也忍不住關注了下。
雖說捭闔時代的戰爭就沒結束過,每年都有幾場甚至幾十場小規模戰爭,大戰更是平均兩三年一次,可規模超過十萬人的大戰卻是不多,平均一二十年一回。可,不論是之前的堯陽之戰,亦或是商於之戰,規模都超過了五十萬,這一次更誇張,總兵力超過了八十萬。最無語的是,交戰的兩個國家爆發戰爭的原因是爲了另一個國家。
這是瘋了嗎?
“商於之地連通北地與南方,青國勢在必得,而齊國更不可能撒手,姜國是一個緩衝帶,若是得到,青國日後攻打商於之地會容易很多。雖然姜國對齊國的重要性不如青國,但能讓勁敵難過的事,齊國不可能不做。自然,最重要的還是,姜國對齊國雖無戰略意義,但若被青國得到,齊國會很麻煩。”雲洛抓住了機會如此教育兒子。
所以,哪怕姜國不是自己的地盤,齊國也得爲了這塊土地跟青國拼了。不然,青國在北邊的疆土會連成一個半圓,商於之地被包圍在其中,而商於之地的背後是雲水......這跟絕境沒多大區別,只要青國在堯陽那一帶的大軍切斷商於與齊國本土的聯繫,商於易主便是必然。
“姜水之地值那麼多人命?”三七很是懷疑。
阿珩忍不住側目,怎麼感覺兒子的思維邏輯有點不對頭?
“姜水之地自然不值,但商於之地值。”雲洛說。
“可一直這樣打着,我們還怎麼回家啊?還要多久才能打完啊?”三七更關心什麼時候回辰國,他不太喜歡青國,在辰國的時候,他覺得那些成日裡舞刀弄劍,比誰的弓術最準,誰的劍術最好的辰國貴族很無聊。來了青國,他才發現自己大錯特錯,辰國的貴族子弟真的很可愛,至少那些傢伙不會成日裡閒的沒事招貓逗狗,欺男霸女。
雲洛也無法回答三七的這個問題,齊國與青國都是大國,這場戰爭還要打多久?鬼知道。
雲洛唯一能肯定的是,青王絕對看不到戰爭結束的時候了。
青王的身體越來越差,這兩個月已經到了彌留之際,儘管青王裝得很正常,遺憾的是,不論是國師還是阿珩都是那種看一眼就能把別人身體裡所有隱患給找出來的神醫,青王演得再自若也沒用。
阿珩知道了便等於雲洛知道了,而云洛知道了,不拿來做點文章便不是他了。
阿珩不知道雲洛做了什麼,但青王顯然猜到她做了什麼,因此她與國師都被軟禁了起來。
阿珩與國師對視了一眼,沒理會外界的山雨欲來,繼續交流丹道,爲了六年後能夠獲勝,他們必須加緊提升自己的醫道,尤其是丹道。若能煉出長生藥,那麼對方煉的毒再厲害也沒用了。
青王被這倆無恥的傢伙氣得不輕,卻已無力對這倆人做什麼,病來如山倒,他雖然不是病,一半是曾經壞了身體底子,另一半是被這倆傢伙給折騰出來的問題,但之前的一年都很精神,這幾個月才突然進入彌留之際,說沒問題,鬼都不信。
青王唯一不能理解的是,那兩個人進獻的藥,他都有讓宮人先試,確定沒毒後才用的,爲何自己還會中招?
青王想不通的問題,雲洛倒是很容易就想通了。
“兒子,青王的教訓告訴我們,學一門手藝,尤其是醫道,真的很有必要。”
“爲何?”
“因爲學了醫,至少不會將以榨取生命潛力的藥當成治病的良藥。”
雖然那藥的確能治病,卻是以損耗壽命做爲代價,並且生命潛力榨乾時,所有毛病都會回來,怎麼想都是不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