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國對待有軍功者有多奢侈,阿珩着實見識了。
辰國爵位共二十等,從低到高分別是公士、 上造、 簪嫋、不更、大夫、官大夫、公大夫、公乘、五大夫、左庶長、右庶長、左更、中更、右更、少上造、大上造、駟車庶長、大庶長、君、列侯。
戰場斬首一人,奴隸可脫奴籍成爲庶人,亦可讓親人脫離奴籍,一個人頭換一個親人脫離奴籍。自然,這僅限於非因罪而沒入奴籍的奴隸,若是因罪連坐沒入奴籍的人,那就得拿十倍的人頭去換脫離奴籍。
庶人累計斬首三人或一個敵方的伍長,可得公士爵,賜田一頃、宅一處和僕人一個;斬首五人亦或兩個伍長,可得上造爵,賜兩進宅一處、絲綢兩匹、僕人五個;斬首十人亦或一個什長,得簪嫋爵,賜田三頃、絲綢十匹;斬首二十人亦或兩個什長,可得不更爵,賜絲綢十匹,可以不用再服兵役;斬首五十人,或敵人的百夫長(同級的軍官亦可)一名,可得大夫爵,賜三進宅一處、僕人十名、絲綢五十匹及金銖十枚;斬首百人(管着兩百人左右的軍官亦可),可得官大夫爵,賜絲綢五十匹、田五頃僕人五十名;斬首一百五十人,可得公大夫爵,賜田十頃、絲綢百匹、賜金一金(一金值一百枚金銖)、四進宅一處;斬首兩百人,可得公乘爵,賜田十頃、絲綢五十匹、本人免一切徭役;斬首三百人,可得五大夫爵,食邑十到五十戶(子孫只要不絕嗣或犯什麼大事,這十戶人家的租稅永遠不會收回。)、金十金、絲綢百匹;斬首四百人,可得左庶長爵,賜五進宅一處、玉器一雙、食邑百戶;斬首五百人,可得右庶長爵,賜玉器兩雙、絲綢三百匹、金十金、食邑兩百戶及所有子女免一切徭役;斬首六百人,得左更爵,賜玉器五雙、及三代以內直系子孫免一切徭役、食邑三百戶;斬首七百人,得中更爵,賜六進宅一處、玉器十雙、明珠半斛、食邑四百戶;斬首八百人,得右更爵,賜玉器十雙、明珠一斛、食邑五百戶、可養士或家臣;斬首千人,得少上造爵,賜玉器二十雙、七進宅一處、食邑六百戶;斬首一千五百人,得駟車庶長爵,賜八進宅一處、玉器三十雙及食邑八百戶;斬首兩千人,得大庶長爵,賜九進宅一處、玉器五十雙、食邑一千百戶、佩劍入宮的特權;斬首三千人,得君爵,賜十進宅一處、玉器六十雙、入宮不跪的特權,沒有食邑,但有封地(在自己的封地,貴族的權利等同於王),封地的大小視功勞而定,小到一個裡,大到一個縣;斬首五千人,得列侯爵,賜玉器百對、明珠五斛,封地同樣視功勞而定,但少則一個縣,多則四個縣(再多就趕得上郡了)。除了租稅,爵位者也有俸祿領,祿米相當可觀。
辰國對於戰後賞賜可謂熟門熟路,都這麼做幾百年了,早已有了一套章程,不到五日便將上萬人的賞賜以及賞賜的王令(王令一早就寫了幾個屋子,就差填上名字與蓋戳)都給安排好了、連王璽都蓋上了(阿珩對辰王表示佩服,幾日之內蓋上萬個戳,話說手沒廢?王璽還能用?還有傳令的寺人腿沒跑斷?)。
藥廬裡的病人大多是有軍功的,沒有軍功也有賞賜,辰律規定,每打一次勝仗,所有參戰將士都有賞賜,小仗賞賜少點,大仗賞賜多。此番堯陽之戰是大仗,因而所有參戰將士,不論死活都有重賞,哪怕人死了也沒關係,賞賜會發到其家眷手裡。
王令上堪稱重賞的賞賜看得阿珩有點後悔,她就應該選擇去搬的國庫,能拿出這麼多賞賜,好東西還是不少嘛,可惜賞賜之後,相信國庫是真的空了。
聽王令報賞賜時,阿珩問就差在藥廬安家落戶的雲洛:“若是超過五千人,要如何賞賜?”
“增加封地。”
“列侯的封地最多四個縣,若是封賞已經到頭了呢?封無可封,就該殺重臣了吧?”阿珩好奇的問。
雲洛訝異的看了阿珩一眼。“你怎麼會這麼想?本人的封賞是到頭了,但還有子孫啊,可以封給子孫的。如白川君,你別聽大家一直稱呼他爲君,實際上他是列侯,只是他曾經在君爵上止步了十餘年,大家叫習慣了才一直稱其白川君,他此番立下大功,本人已經封無可封了,因此他的軍功全都封賞到他的子孫身上了。白川君膝下嫡子四人、嫡女兩人,除去嫡長子要承襲,其餘三子皆已封君,事實上,若非列侯爵位必須有赫赫軍功方能封,他的幾個兒子都應封侯。不過也因爲嫡子不能再封了,這一次封賞在他兩個嫡女身上,那兩位貴女應有一位能封君,另一位也會有個不低的爵位。若下次再有如此大功,就該封白川君嫡孫們了。”
阿珩沉默了須臾,什麼叫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白川君這就是活例子。“若滿門皆非君即侯,不是烈火烹油嗎?”
“便是滿門皆非君即侯,那也得傳得下去,辰律規定,爵位的繼承人必須有對應的軍功或別的功勞做爲繼承資格,否則會降爵的,嫡子承爵,降一等;嫡女、嫡孫承爵,降兩等;嫡重孫、嫡孫女承爵,降三等;嫡玄孫、嫡重孫女承爵,降四等;嫡玄孫女、嫡孫女之嫡女承爵,降吾等;嫡嫡孫女之外孫女及嫡外孫女承爵,降六等;嫡出兄弟姐妹承爵,降七等;嫡出兄弟姐妹之嫡嗣承爵,降八等;爵位擁有者庶出之子亦或嫡子之庶子承爵,降八等;庶子之嫡子承爵或嫡孫之庶子承爵,降九等......”
見雲洛大有一直數下去的架勢,阿珩趕緊打斷。“打住,你就告訴我,降爵能一次降多少?最高。”
“十等。”
“我還以爲最高降爵二十等呢。”
“若是嫡系子孫有充足的戰功,那麼不論是什麼輩分,襲爵後都不會降爵,若是並非嫡出子孫,哪怕承爵,也會降一到五等。”
“這麼說,順利傳承的機會還是很大?”
“自爵位擁有者往下數五代的嫡系以及三代以內的庶嗣及與自己同輩的嫡出旁支皆有繼承權,這之外便不具備繼承權,實無繼承者,便收回爵位、食邑以及封地。”
阿珩無語道:“繼承人範圍如此大,只要五代以內的嫡出子孫有任何一個有出息的,爵位都能長久傳下去。”
雲洛搖頭。“你想得太好了,必須有功勞,以軍功爲佳,你知道戰場有多兇險嗎?不是每個人都能活下來的,很多氏族的爵位便是因爲所有有繼承權的人皆戰死沙場而失去的。而且就算有人守住了爵位,只要不是嫡系子孫,仍舊會降爵,只是降得沒有那麼厲害罷了。且就算第二代的嫡系守住了,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又有幾個氏族能將爵位守過五代的?反正據我所知,辰國只雲氏的爵位守過了五代的。”
“那些老氏族不都是傳了近十代甚至十代以上嗎?”
“可它們氏族的爵位早就不是最初那個了,子孫不算完全沒出息,丟了爵位也能在沒落一段時間後重新掙回一個爵位。別看那些老氏族如今花團錦簇的,實際上早不知興盛與沒落多少個輪迴了。”最重要的是,辰國曆史上的氏族何其之多,但堅持至今成爲老氏族一員的又有幾個?整個辰國的老氏族數量,兩個巴掌數的清,辰國氏族向老氏族進軍的道路上可謂遍地屍骸。
阿珩深深感慨道:“我終於明白爲何列國都懼怕辰國了。”
這個國家的潛力簡直變態。
赤帝曾言,國無外患,必有內憂。
赤帝用生命驗證了這一顛撲不破的真理,她擺平了九州帝國面臨的亡國危機,卻在晚年迎來帝國的內憂,最終落得個自焚的下場。
雲洛挑眉:“哦,爲何?”
“人是一種很神奇的生物,吃飽喝足後不作就會死。國有外患時,只要不是腦殘,知道覆巢之下無完卵的道理都會齊心對外;國無外患時,人心便會浮動。向上爬是人的天性,當爬到人臣最頂層時,會渴望站得更高,對君王取而代之,這也會打破已經固化的勢力劃分,令所有勢力重新洗牌。辰國將氏族分新老,變相的轉移了這種注意力,便是沒有了外患,氏族也不會人心浮動,因爲新氏族的目標是成爲老氏族,而老氏族則是想着如何守住根基,只有守住了根基纔會有謀別的東西的野心與能力。而老氏族想守住根基,和平時期這或許有可能,但如今這個時代......根本不可能。”
戰火紛飛,一族人保不準就一夕戰死得一乾二淨,何況需要上戰場的繼承人們。如此一算,阿珩發現,除了被架空得快趕上擺設了,辰王真真是列國君王中活得最省心的,不用擔心臣子功高震主,自己的王位不穩,然後日日夜夜食不下咽、枕不安寢,最終不是被內心的猜忌給逼瘋,幹出鳥盡弓藏的不義之事。基本上,辰王只要自己不作死,如前一任,在戰爭時給邊境的將領背後捅刀子,每一任辰王都能坐到死爲止。唔,前提是看得開自己沒多少實權,可惜大部分辰王都看不開,除了烈王心寬活到了六十八歲,其餘辰王就沒幾個是活過四十歲的。
論起穩定性,辰國妥妥的列國第一,別的國家就算出現了一兩個明君,也最多讓國家內部穩定個三五十年,而辰國......君王昏庸英明與否都不影響國家的穩定,至於臣子爭鬥......三足鼎立都好幾百年也沒見辰國爲此動盪。
雲洛琢磨了一番阿珩的話,發現雖然不太好聽,但聽一針見血的。“你明明是醫者,我怎麼覺得你懂得有點過界了?政治什麼的,蒼凜應該教不了你吧。”蒼凜根本不將人族視爲同類,自然不會去琢磨政治這種東西,哪個人礙着他了,一把□□過去,心情特別不好,一瓶日光傾城過去,相關的、不相干的都死翹翹,根本不需要去琢磨政治。
阿珩陰鬱的道:“因爲一些特殊原因,阿父教過我這些,他曾被困齊王宮二十餘年,看到了不少東西。”
“清神醫怎會教你這些?”雲洛大奇,以阿珩的性格與志向,根本不可能與政治扯上邊,學政治,講真的,完全沒必要。
“以防萬一。”阿珩盯着雲洛道:“至於防什麼萬一,與你無關。”
雲洛很是委屈:“我可是你未來夫君的第一候選人誒,這點信任都不能給?”
阿珩想了想,認真道:“此事,我還真不能信任你。”雖然不想承認,但阿珩無法否認,她的身份,落在有心人手裡,很容易拿來做文章。雖然她不介意坑離國一把,但前提是不能將自己搭進去。仇恨可以是漫長生命裡的調劑,卻不能是重心。
見阿珩一臉認真,雲洛只得放棄:“罷了,我等你以後覺得可以信任我時自己說出口。”
阿珩不以爲然,她要麼一輩子都會捂住此事,要麼沒必要說。
雲洛換了個話題。“你今日可還有事?”
“無。”病人的傷勢都穩定了下來,幾個弟子也在摸索屍骨,她這幾日都很閒。
“我們去泛舟如何?昆池的芙蕖聽說開得格外好,去看看,前些日子那麼忙,就當放鬆一下心情。”
阿珩想了想,閒着也是閒着,遂點頭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