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珩笑道:“沒有人會相信,世人只會認爲他是你殺的,因爲所有人都知道今夜,公子蘭帶兵逼宮,離王不從,公子蘭兇殘弒父。”
公子蘭微怔,略一思索便明白了這究竟是怎樣一個局。“這一切都是你的佈局?係兒、我、父王皆是你要殺的。”
阿珩笑得很欣慰。“一箭三雕,我厲害不?”
公子蘭無言,腦子裡卻瘋狂的滾動着十個字:厲害個鬼,你就是個瘋子。
對付公孫係,對付他都很正常,雖然阿珩是最合情合理合法的正統繼承人,但這並不代表她就一定會繼承王位,古往今來上位的庶子雖然少見,卻也不是沒有。幹掉嫡嗣與君父,庶嗣自然可以取而代之。
可做爲嫡嗣,卻在王位非其莫屬時將君父給幹掉了,這、完、全、沒、有、必、要!
除了阿珩發瘋了,公子蘭完全想不到任何解釋,這事若是有疏漏,被人知曉了,哪怕阿珩是正統繼承人也會被質疑。
阿珩取出手帕給雲洛擦手,梟首不是件輕鬆的事,頭顱搬家時,腔子裡的血也會噴濺而出,想不沾上血跡很難。
公子蘭失神道:“他選的儲君是個瘋子,哈哈......”
阿珩很是贊同的道:“對啊,我就是個瘋子,二十年前從地牢裡靠着阿母的肉活下來時我就瘋了。說起來,公子蘭,你跟你弟弟比,真是差太遠了。那可是個真正的天才,發現阿母沒死,還有我這個孩子,便以莫須有的罪名讓人將我們秘密關進了地牢裡,然後將知情人都給殺了。我與阿母,困在地牢裡,沒有任何食物,爲了活下去,我與阿母必然要殺死對方,靠另一人的血肉存活,如此便是活下來了,也定然成了瘋子。死人與瘋子是不會威脅到他的儲君之位的,且死人不是他殺的,是瘋子殺的,他的雙手很乾淨,多聰明。”
阿珩說的時候是在笑着的,笑得很好看,彷彿陽光,只是這光是冰冷的,冷得讓雲洛與公子蘭都覺得:這是在哭。
雲洛忍不住將阿珩擁進了懷裡。“沒事的,都過去了,都過去了。”
“沒有過去,這些年,我吃不好,睡不好,我一直以爲是稷陽之亂的原因。直到很多年過去我纔想通,原來,我一直都在害怕,哪怕已經過去了二十年,哪怕遠遠的離開了離國,我仍舊在害怕,害怕自己再落入那樣的境遇。”說到這阿珩忽的笑起來,這一次笑得很開心,發自內心的開心。“這病能治,只要殺光你們,只要離王族所有的成員死光了,便不會再有人會那樣對我了,我也就可以安心了。”
公子蘭默然,頭回發現自己那個資質平庸,純粹是走了狗屎運才成爲儲君,卻又倒了血黴突然精神失常殺了全家的弟弟竟如此牛氣沖天。
“你厭惡吃人,誰吃人,不管吃的是不是你,你都會殺死誰,原來你自己也是同類。”公子蘭譏笑道。
這話簡直誅心,阿珩的臉色剎那蒼白如雪。
雲洛怒道:“阿珩與那些畜生纔不一樣。”
“她吃了她母親。”公子蘭道。
雲洛也道:“我相信,離王孫絕不是阿珩殺的。阿珩你打起精神來,你跟你的徒弟們說,你死後,不論他們是將你的遺體入藥還是研究,你都支持,因爲那可以廢物利用。”
阿珩無力點頭,她是有說過這話。
軀體不過皮囊,人死如燈滅。這是蒼凜的思維邏輯,死去的皮囊是垃圾,回收再利用是讓死者發揮餘熱,死者應該感到高興。
被洗腦那麼多年,阿珩不免受到影響。
“離王孫是你殺的嗎?”雲洛問。
阿珩痛苦的搖頭。“她割了她自己的肉給我吃,地牢裡沒有藥物止血治傷,失血過多死了。”
還騙她說那是老鼠肉。
然而當清出診回來發現妻女不見,找來地牢時,她看到了光亮,也看清了自己吃的是什麼......
“所以你不是畜生,你是人,你永遠都不會主動去殺人做爲食物。”雲洛安慰道。
阿珩沉默以對。
雲洛繼續道:“想想你師父,你若是落入他那樣的境遇,你會如他一般吃人嗎?”
“這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
“我不會吃人是因爲我是人,但他也談不上吃人,他從來都不認爲人是同類,吃人與吃雞鴨牛羊性質相同。”
公子蘭、雲洛:“......”跟着那麼個變態那麼多年,你到現在還認爲自己是個人可真是個奇蹟。
轟轟烈烈的宮變終究落幕,離王薨,公子蘭被阿珩貶爲庶人,沒殺。
“就這麼讓他走,他不會亂說嗎?”城樓上,看着公子蘭遠去,雲洛有點擔心,公子蘭可不是什麼能消停的主。
“他不會。”阿珩篤定的道。
說了也沒人信,不如不說。
啥?你說儲君殺了先君?儲君又不是瘋子,她爲什麼要做這種毫無意義的事?
哦,儲君二十年前就被逼瘋了,想滅了整個離王族,呵呵,你腦子有病吧?
雲洛還是擔心:“你要滅整個離王族,他若是告訴離王族,離王族會信。”
“那又如何?”阿珩反問。
雲洛想了想,不如何。
疫疾肆虐,流民遍地,君王五月而殯,想着還要五個月,下葬也不着急,阿珩將離王的屍體往棺槨裡一丟,再將棺槨找個一放便算完了,沒那個精力。
雖然離開鹿縣的時候她將治疫疾的方子給研究出來了,但有了方子沒有藥也救不了人,還有糧食,還有北境的戰事,要忙的事情着實多,一個無關緊要之人的喪事,犯不着浪費精力。
本着能省事就省一點的邏輯,弔唁、哭喪什麼的,全都被阿珩給砍掉了,只留下了所有王族子弟都要守靈這個着實砍不掉的程序。
父親/祖父/曾祖父死了,做爲子孫,祭奠、守靈、送葬都是天經地義。
雖然沒攔着別人守靈,但阿珩自個卻只在第一夜的時候守了一夜,之後便再也不曾踏足靈堂半步,與其餘每夜都守靈的孝子賢孫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從百草藥廬各地的藥田莊子調來的藥物足夠撲滅疫情。
公子蘭造反,追隨者不少,阿珩趁此機會將鄴城三成的貴族世家奪爵抄家,抄出的家產裡有很多錢糧,利用這些錢糧足夠災民挨很長時間。不過錢糧不白給,阿珩選了幾個低窪處打算開渠引水修建水庫,並修建幾座堤壩,流民閒着閒着,就去修渠修堤壩好了。
誠然,水災已經過去了,但以雲水千百年來的尿性,水災是必然,提前做點準備總沒錯。
北境的戰事阿珩也給解決了,解決的方式令得天下側目,這女人簡直不擇手段!
阿珩派使臣提醒了齊王一件事:阿珩與趙澤漆的同門之戰的丹比是比煉製長生藥。
此事不論是阿珩還是趙澤漆都默契的廣而告之,別的地方不好說,但在中州幾乎人盡皆知,齊王自然也不例外,並且很難關心,他年紀也不小了。
阿珩承諾,只要齊王退兵,她煉製出了長生藥便贈給齊王。
長生藥是的確存在的,這一點齊王可以確定,人族很多國族的史書都有記載一個服食了長生藥活了五百多歲的人。
爲什麼長生藥能讓人活八百歲,那人卻只活了五百多歲?自然是因爲那人在五百多歲的時候落在了蒼凜手裡,蒼凜將他一刀一刀的剮了,剮了一百多萬刀那人才嚥氣。
這刀工,沒零敲碎剮過幾萬甚至幾十萬的人練不出來,就是不知道蒼凜練手用的人是活的還是死的。
這事離現在也不是很遙遠,也就□□十來年。
再想想蒼凜的年紀,快兩百多歲了還生龍活虎的,雖然圈子裡的人都知道,蒼凜那是因爲羲和氏的血統才這麼長壽,但圈子外的人卻不是這麼認爲的。
蒼凜這一把年紀還生龍活虎的模樣與多年前被他給零敲碎剮的那位仁兄一模一樣,圈外人不免多想。
齊王正是圈外人。
齊王琢磨着,既然蒼凜能練出長生藥,那麼他的弟子應該也能,不管能不能,這都是一個機會不是?且阿珩的醫德爛歸爛,但醫道造詣卻是衆所皆知的,希望很大。
齊王同意退兵了,然後.......二十萬齊軍被屠殺!
齊軍退兵時,阿珩爲表示感激齊王的仁德,着人擔了無數烹好的牛羊與水酒恭送齊軍。
喜牛羊美酒的齊軍笑納了,牛羊水酒裡被下了軟筋散,只是用少許牛羊水酒不會有事,但吃得多了,不免手腳發軟。而給齊軍將領的美酒更是特別加料的,更爲以防萬一的加上了刺客。
雙保險,非常成功。
齊軍的高級將領一個沒少,但中層將領都被美酒與刺客給解決了。
離軍夜襲,齊軍回過神來想要反抗,高級將領雖然沒死,卻飲多了美酒,或與戰時收用的美姬戰得正酣,前者醒不來,後者沒空。終於反應過來,齊軍已經炸營了,兵找不着將,將找不着兵。
數月之間,離國所有危機都被解除。
至於齊王控訴阿珩無信,阿珩表示:我只是答應一定會將長生藥給你,並未答應不會偷襲你的軍隊,放心,長生藥我仍會給你。
爲了長生藥,齊王只得捏着鼻子認了倒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