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澤回到住的宮室時,阿珩正在燉東西,好大一鬲亂燉,野山參、何首烏、枸杞、三七.......林林總總十幾種補血補氣的藥材,看得公子澤眉角直抽,這應該不是給自己吃的吧,這麼一鍋令人悚然的亂燉,會補死人的。
似是猜出了公子澤在想什麼,阿珩頭也不擡的道:“這是給我自己吃的。”
公子澤鬆了口氣,隨即反應過來不對。“你受傷了?”
因着某人的關係,公子澤對羲和氏的體質略有所知,確切說,是他曾經對長生藥動過心思,琢磨長生藥能否治好自己的眼疾,因而向某人打聽,然後被某人將這小心思給掐滅在了搖籃裡。羲和氏堪稱變態的體質是天賜,卻並非沒有代價,子息艱難是一個,另一個便是每一次受傷或重兵後都必須攝入大量的肉食亦或珍貴藥材,若不能及時攝入足夠的能量,會死。因此某人曾告訴公子澤:受傷後的羲和氏是最恐怖的,因爲你若是攔着他們去尋找藥材與肉食,他們會瘋狂到將所有攔着他們的人給當成補品一塊吃了。
阿珩素日的飲食習慣,除去味道委實要命,營養卻是極爲養生的,今日這般亂燉還是頭回。
阿珩抿了一口藥湯,覺得味道差不多了,便將陶鬲從火裡取了出來。“不小心被蟲子咬了一口。”
公子澤擔心道:“傷得如何?我給你叫醫者。”
阿珩無語提醒:“我自己便是醫者。”
公子澤:“......”
“我不會有事,只是一點小傷,幾日便可痊癒。”阿珩淡定的回答,彷彿之前被箭矢釘入了骨頭裡的人不是自己。
公子澤不可能脫了阿珩的衣服驗傷,只得信了阿珩的話。
翌日的時候公子橫被發現失蹤了,公子澤不知爲何想到了昨日在院中做藥膳亂燉的阿珩。
所有人找了整整一日,幾乎將浮水翻過來,仍舊沒找到公子橫。
第三日時,阿珩被青王下令抓了起來。
青王威嚴肅然的看着坐在行宮地牢裡的阿珩。“橫兒在哪裡?”
“公子橫?我跟他不熟,怎會知他去哪玩了。”
“有人告訴寡人,橫兒失蹤前去找過你。”
“是嗎?可我沒見到他。”
“橫兒在哪裡?寡人不想重複第三遍。”
阿珩嘆道:“青王,你就是要找我麻煩,好歹也拿出點證據來,你根本沒有證據證明我見過公子橫,若是冤了我怎麼辦?”
青王嗤道:“你不可能沒見過橫兒。”
“證據。”
“不需要證據,事涉王族生死,只要你有嫌疑,這便足夠了。”
阿珩默,她錯了,她就不該用在辰國時的思路來應付青王,死無對證這招在辰國百試百靈,在青國絕對不管用。“青王,我真不知道啊。”
青王終於不悅的皺眉:“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我敬酒罰酒都不想吃。”
“說出橫兒在哪,寡人可饒你一命。”
你當我傻啊,饒過一命與放過是兩回事,生不如死也是饒過一命。阿珩心中腹誹不已。“我真不知道他在哪啊。”
“用刑。”
阿珩愣了下,趕緊提醒:“那個,青王,莫怪我沒提醒你,我可是辰國的封君,不是你的臣子。”
青王反問:“那又如何?”
阿珩無言,真不愧是父子。
阿珩還是被用刑了,不過酷刑對阿珩完全沒用,倒不是青國的酷刑不夠慘,而是青王到底還不想弄死阿珩,那麼一些容易死人的酷刑便不能跟阿珩用。而阿珩多年前不管是容易死人還是不容易死人的酷刑嚐了個七七八八,挫骨揚灰都進行到了挫骨的地步,這些年又時常拿自己的身體做實驗,沒少吃苦頭,酷吏給她用酷刑時,她還能很有興致的哼小曲取悅自個。
青王見此,氣得不輕,只得先去找人,這裡先交給了酷吏,只要不死人,什麼酷刑都放開了用。
青王一走,阿珩便合上了眼準備打個盹,閤眼沒一會便感覺有雙冰冷滑膩手在自己身上摸索,阿珩無奈的睜開了眼,與正在扒自己衣服的酷吏對視。
阿珩的眸子太過驚悚,亮若妖鬼,卻又平靜如鏡,彷彿能照出世間一切齷齪,酷吏瞧着便忍不住想挖了阿珩這雙眼睛,不願她看着自己。然而阿珩不願閉上眼,酷吏只得推開了阿珩的臉,同時在阿珩的臉上摸了一把。“女郎的肌膚真是細膩。”
阿珩道:“廢話,換了你,不管受了什麼傷都能恢復如初,你皮膚也會好。”
酷吏用淫.邪的目光望着阿珩,奇道:“你竟不怕?以往那些落入這裡的女子,可一個個都烈得緊,夠味。”
阿珩聞言,道:“這個我早有心理準備。”
她曾經也是在離國的暴室長住了半年的人,天天跟酷吏打交道,多少了解到這些酷吏的心理都有問題。落入這些酷吏手裡的女子,以及長得好看些的男子,甚至是孩子,只要是酷吏確定是不可能活着離開的,都會被這些酷吏糟/蹋。儘管這些隸屬於王族的酷吏大多都是閹人,少了二兩肉,可這也不妨礙他們作踐別人。便是阿珩自己,若非那個時候離王時常來看他,而差不離更是天天來,也警告過那些酷吏不能對她做超出酷刑以外的任何事,否則阿珩一點都不懷疑,自己當年也會如那些落入酷吏手裡的女人與孩子一般被糟.蹋死,亦或生不如死。
當然,就算自己沒遭受那些事,阿珩也沒放過那些酷吏,她與差不離當時探討一個課題討論得很癡迷,需要活人做活體實驗。阿珩刻意引了差不離用那些酷吏做實驗,那些酷吏要麼死了,要麼變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酷吏的手摸到了阿珩的脖頸上,口鼻也湊了上去,深吸了一口氣,藥香沁人心脾。“真香,蘇醫師可比那些貴女好聞多了。”
阿珩含笑道:“謝謝誇獎。”
公子澤快急瘋了,當意識到公子橫的失蹤可能與阿珩有關時,他便想從阿珩嘴裡問出人在哪,好更完善的解決此事,結果阿珩表示不知道公子橫在哪。沒等公子澤撬開阿珩的嘴,阿珩便被青王給抓了。
青王養的那些個酷吏有多陰毒,公子澤是清楚的,落進那些酷吏手裡,就算能活着出來,也一定是奄奄一息的出來,出來能不能救回來完全不保證。便是生命能保住,精神也一定會出問題。
公子澤想去找青王求情,動之以情,誘之以利讓青王先放了阿珩,就算不放也不能交給那些酷吏,奈何收到消息時他正在阿珩曾經去過的地方找人。因此消息來得有點晚,青王已經出去找公子橫了,他只得追上去尋青王,同時讓公子釐先回去看顧點,別讓那些酷吏對阿珩用刑。
公子澤直到傍晚才尋到青王,然而不管公子澤如何勸說,甚至搬出了辰國威脅,青王都無動於衷,反而奇怪的看着他。“這些年你謹小慎微,今兒竟爲一女子慌了手腳,奇。”
公子澤無語,這是重點嗎?“稟王上,阿珩乃臣弟之救命恩人,臣弟怎能眼睜睜的看着她被冤殺?”
青王微微揚眉,雖然他登基二十餘載,但公子澤從未稱過臣,一直都是自稱弟,不論是萱夫人在世時還是在世後,青王明白這是爲什麼,自己是庶,公子澤是嫡,公子澤瞧不上他的出身。公子澤如今的反應讓青王很是滿意,覺得蘇珩留着一命或許還有利用價值,便道:“寡人答應你,暫時不取她性命。”
公子澤鬆了半口氣。“那王上何時放了她?”
“待尋到橫兒,證明了她的清白,自會放她。”
公子澤覺得嘴裡有點苦,他可以肯定,公子橫十之八/九凶多吉少,而阿珩,絕不可能清白。
不論如何,先找到人再說,只要先青王找到人,稍加處理,不論公子橫死沒死,弄成意外,怎麼都能證明阿珩的清白。
先找到公子橫的是公子澤的人,然而沒等他處理好現場,青王便趕來了,瞧着公子橫的模樣,饒是近些年對這個紈絝的兒子厭惡不已,青王也不由目眥欲裂。
公子橫已經死了。
對於公子橫的死,青王已有心理準備,失蹤四五日,多半凶多吉少,只是他萬萬想不到公子橫會死得這般慘絕人寰。
公子橫就躺在樹洞裡,身上爬滿了南方沼澤地非常常見的水蛭,每一隻水蛭都鼓鼓的,從裡到外都透着紅色,顯然吃得很飽,也不可能不飽,公子橫全身的血液都被吸乾,只剩下一層皮,水蛭怎可能不飽?
最令青王震怒的是,公子橫的眸子是睜開的,渾濁滿是血絲的眸子幾欲脫眶,被水蛭吸乾血液而亡時,他是清醒的,更可能,從頭到尾都是清醒的。只不知爲何沒有跑,也沒有呼救,眼睜睜的看着自己被一點一滴吸乾血液而亡。而這個過程絕不短暫,公子橫屍體上的屍斑不重,死去應未超過五個時辰。
“蘇珩,寡人要剮了你!”
公子澤無言的看着公子橫的屍體,他知道,這一次,誰也救不了阿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