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了巫盼的金子沒兩日,阿珩又收到了四個箱籠,一個箱子裡是金餅,是列國之間的最高貨幣,也是上古九州帝國唯一留下的證明。九州帝國時,錢幣分不同等級,其中一種便是金餅,二十兩一餅,以純金鑄成,稱之爲金。到如今,因爲一個國家一種錢幣,甚至多種錢幣(官府會鑄錢,地方豪強貴族也會鑄私錢,哪怕形制一樣,含金量卻是不同的),爲了方便貿易,華族保留了這種古代金餅貨幣做爲本位錢幣。
只是,現今的國家無法冶煉純金,所得的純金都是自良礦中開採得來,亦或是古代遺留,因此數量不多,列國鑄金餅時用的金多爲赤金。
阿珩收到的第一個箱子裡便是赤金所鑄的金餅,整整一箱,一共二十金,四百兩黃金,死沉死沉的。
第二個箱子還是金子,是辰國的金銖,不同於別的國家以成色差的青金鑄造錢幣,辰國用的都是成色可以稱得上赤金的金子來鑄造金銖,雖然這和辰國的本身就有一座大金礦,以及搶了齊國牧雲原的金礦有一定關係,但辰國在某些方面真的財大氣粗就是了。辰國財大氣粗最直接的效果便是,辰國的金銖不論在哪個國家都是硬通貨。
阿珩估摸了下,這一箱金銖,少說四百枚金銖,在辰國,一兩百枚金銖可抵一金,但在離國,三五十枚金銖爲一金(離國的金用的材料多爲青金),不過,辰國鑄造的金銖其實並不多,庶人黔首生活,除非是年節採買,否則根本花不了多少錢,銅錙就夠了。一下子給自己送來五百枚金銖,那傢伙莫不是將辰國的鑄錢司給搶了?
第三個箱籠裡是一百枚銀鑄的錢幣,據阿珩所知,九州四溟,只有辰國專門鑄了銀貨幣,也是辰人使用第二頻繁的錢幣,金太昂貴,哪怕青金也亦然,銀的價值略低於金子,很適合做金與銅之間的錢幣,只是銀礦開採冶煉很麻煩,加之貨幣混亂,便少有國家如此做罷了。
第四個箱子最大,整整五千枚銅錙,捭闔時代的銅錢皆爲銅,辰國的鑄幣本就用料十足,五千枚銅錢幣,阿珩瞧得甚爲無語。
就算銅錢是使用最頻繁的錢幣,這也太多了吧,而且,銅不僅是鑄錢的材料,也是鑄造兵器的材料,辰國青銅很豐富嗎?沒記錯的話,辰國雖然不缺金礦與銀礦,卻缺銅礦。嚴格來說,也不是缺銅礦,只是戰事太頻繁,供不應求。
阿珩問送錢來的雲衛:“你家頭把鑄錢司給洗劫了吧?”
雲衛無語了下。“兌換的,家主說夫人走得太急,這會應該會很缺錢。”
阿珩默然,她哪是走得急,是跑得急,根本沒給雲洛攔着的機會。雖然只是傳話,但阿珩一點都沒有障礙的聽到了遠在辰國的某人說這話時咬牙切齒的語氣。
好吧,她是挺不厚道的,廟見禮沒幾天就把剛正式上任的夫君給丟一邊了,不過她本來的意思就是從離國回去了再成婚的,自然不用如此。是那傢伙自己要求提前成婚,所以不能全怪自己,阿珩很快便擺脫了良心裡的歉疚。
雖然無語,但阿珩不能否認,這筆錢來得太是時候了。
稷陽雖是舊都,但因着是因爲瘟疫而廢棄的舊都,以及政治中心的轉移,這一帶的土地都很便宜。稷澤裡到處都是猛獸,君王遷都,沒了重兵鎮守,猛獸的活躍範圍漸漸向外發展。誠然,這年頭不乏能徒手搏狼鬥虎的力士,但這是一個除開人族聚居地,別的都是猛獸的天下的時代,九州很遼闊,被人族所開發的土地只是非常小的一部分,因此,就算是力士出門在外也不一定能平安,一頭猛虎還能解決,那兩頭、五頭、甚至十頭呢?
稷澤裡有異獸出沒,雖然不多,但對於猛獸而言都是相當恐怖的生物,因此稷澤裡的猛獸多......羣居。就算是獨行的猛虎與熊羆,在稷澤裡也是以羣居方式生存的,環境太危險,抱團過冬存活率更高。
被獸災給逼得苦不堪言,根本無法耕種,稷澤周圍的土地都很便宜,阿珩很麻利將第一隻箱子裡的錢都買了地。謝天謝地,離國不限制人均擁有土地最高額度,律法也沒辰律那麼變態,否則她還得絞盡腦汁想着如何鑽漏子。
巫盼很是不解。“稷澤周圍獸災很嚴重,這些土地雖肥沃,但買了也無法耕種。”
“獸災是可以解決的。”
“但那需要的人手太多,得不償失。”巫盼道,若非如此,稷澤周圍的土地也不會漸漸荒廢。
“我無所謂賺不賺錢。”阿珩道,不論是藥廬還是成藥作坊,亦或是釀酒,她都很賺錢,在稷澤這裡便是砸下一座金山也無妨。
巫盼着實無語,卻似想到了什麼,沒再對阿珩的行爲說什麼。
阿珩抓了雲洛派來保護自己的護衛的壯丁,雲洛的這些雲衛多才多藝的緊,管理幾個莊子是很輕鬆的事。有了管事的人,剩下的纔好繼續,阿珩很清楚,自己不是管理人才,她更適合做甩手掌櫃。
租地本地人耕種,但只能種植藥材,租子按行情定的話是六成,但阿珩最重要的目的不是賺錢,第二的目的也不是賺錢,因此將租子定得很低,爲地裡收成的兩成,但有個附加條件:種出來的所有藥材都只能賣給她,她也不會虧了這些藥農,按市價的九成收購。
爲了讓百姓肯租自己的地種植藥材,阿珩又僱了百名青壯給雲衛訓練,訓練出來後負責保護田地不被猛獸給糟.蹋了,也保護佃農不被猛獸給當點心吃了。
阿珩忍着四肢百骸的不適,一個冬季都在到處跑,終於說服了稷陽大部分的人租自己的地種植藥材。若是有老人看了租地之人的名單,便會發現,稷陽城裡在十八年前瘟疫裡失去親人的人家都租了阿珩的地。
阿珩蹦躂得太歡實,雖然稷陽周圍的土地都荒廢了,但到底是舊都,有人如此大手筆的買地,在稷陽的公子王孫不免注意到。第一反應很一致:夠蠢的,在稷澤開墾耕地,得不償失。
在得知要種的是草藥後才改了觀,若是種植草藥,那麼還真有可能賺錢,只要能解決獸災問題,以及不會種植草藥的問題。草藥不是五穀,世人種植穀物有數千年的歷史,但草藥......沒那個必要。這年頭,原始森林到處都是,滿地都是草藥,甚至鄉村田間也是。早些年清做鈴醫時,給人治病的方子裡開的藥大多是田間隨手就能採到的草藥。
從以上種種可以看出一件事:大部分草藥到處都是,沒有必要種植。
少部分不常見的都是珍貴的藥物,但越珍貴的草藥,種植的時候需要注意的地方越多,不是內行,很容易把藥給養死,那可就虧大了。
然而在知道買地的人是阿珩後,所有公子王孫都沉默了,若是阿珩,那還真能養活。
藥王谷裡整整一谷的草藥,外界價值百金、千金的靈藥在藥王谷裡跟地上的野草似的,足可見蒼凜這一門對草藥的熟悉。且阿珩在辰國與青國買的土地都耕種得很好,每年都能收成無數藥材,以至於阿珩的成藥作坊每年產的藥已完全能供給整個辰國,並且阿珩閒暇之餘還專門整出了一個一個家庭常備藥物冊子,將一戶人家可能用得到的藥物以及藥物對應的疾病及其症狀都給寫了進去,買了那些藥在家裡備着,家裡有人病了,可以自己根據症狀選擇吃藥,比去醫館求醫問藥省錢省事多了。辰國稍微有些家財的人都按着冊子買了常備藥在家裡備着,可就算如此,阿珩也從不曾短過藥物供給。
不過,辰國的市場都快飽和了,她還跑到離國來買地種藥做什麼?用得了那麼多嗎?
對此疑惑的人很多,第一個找上門的是一位衣着華麗,渾身每個毛孔都透着驕傲的少年,活脫脫的一隻開屏孔雀。
最後的評價是巫盼的原話,阿珩覺得不太公允,孔雀也只是發情時格外騷包,而眼前這位,那是一年三百六十天,日日都騷包無比。
看着兩個當着自己的面交流,完全沒有像自己行禮意思的人,孔雀氣得不輕,尖聲道:“放肆。”
巫盼誠懇道:“我錯了,我不應該羞辱孔雀,這分明是被閹割過的豕。”
阿珩默,這話也太毒了,人家可是堂堂公子,就這麼把人說錯閹人,嘖......雖然的確挺像被閹割過的豕,但人到底是公子,估計該殺人了。
阿珩才這麼想,孔雀公子已經做了個手勢,他帶來的十名隨從立馬默契的撲向巫盼,然後......沒有然後了。
阿珩不過眨眼的功夫,十名隨從已經變成了地上冰冷的屍體,好快的殺人手法,這人必須得是殺過成千上萬人,走過屍山血海才能煉出這樣的殺速。
阿珩沒殺過太多人,雖然間接死於她之手的人很多,但她親自動手殺人,並且是見血的那種殺法卻不曾有過,但被蒼凜折磨了那麼多年,抗壓能力一流,完全不受巫盼身上屍山血海般煞氣的影響。
孔雀公子是公子,既然是出身尊貴的公子,心性再複雜,城府再深,也不可能經歷過屍山血海。宮裡是經常死人,但宮裡死人的死法鞭撻的不是人對殺戮的承受力,而是人性,在宮裡浸淫且如魚得水的人,可以直面任何陰謀詭計,但赤.裸.裸屍山血海......
巫盼不過一眼,孔雀公子便快暈過去了,雖然礙於王族尊嚴堅持的沒倒,兩條腿卻一直在抖。
阿珩終於開口:“到底是離王的公子,殺了會很麻煩的。”
巫盼也有點猶豫,離王的公子,他不是沒殺過,這三十五年,他沒少找離國的麻煩,離王的兒子至少有一打是被他給殺了的,屍體也都剁碎餵了獵犬。以至於離國的公子已有二十餘年不敢靠近離國東境戰場半步,死不可怕,但死了都還要被剁碎了喂狗,這絕非那些養尊處優的公子王孫能接受的。然而,在離國的腹地擊殺離王的公子,這種事他以前沒做過,若是此刻做了,他接下來在離國就呆不下去了,要回沃州也會很麻煩。
見了兩人的話語神情,以爲兩人怕了的孔雀公子立刻嘚瑟了起來。“本公子乃父王最寵愛的幼子,你們兩個賤民若是殺了我,父王定會誅了你們的三族。”
出乎意料,孔雀公子發現不論是阿珩還是巫盼都沒害怕,神情都有些詭異。
“三族?”巫盼瞅了瞅阿珩,又瞅了瞅孔雀公子,表情甚爲無語。
阿珩道:“你把他殺了,我請吃你大餐。”
“他說,離王會滅你三族。”巫盼戲謔的提醒。
阿珩笑道:“哦,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