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公與先生親至,有失遠迎,罪過罪過。”
“不知者勿怪也,幸好我只帶了一二僕從前來,並未帶上被甲執銳的軍士,不然怕是也要被弓弩相向咯?”
“哈哈哈!公與先生好會拿末將說笑,若是早知公與先生前來,我全營上下必會倒履相迎,絕不會有絲毫不敬。”
雖然之前顏良多次藉着送魚的由頭去拜訪過沮授,但這還是沮授第一次回訪,令顏良頗爲欣喜。他便帶上張斐等人親自來到營門外相迎,更是與沮授並行在前,一路走一路給他介紹營中的佈置。
沮授見顏良雖然身處延津這等相對安全的後方,但營中各項防禦措施都件件不落,望樓、箭塔、隔牆、水渠一一齊備,而沿途的士卒們看到他們經過紛紛肅手站立在旁,待他們走過之後才繼續進行手中的活計。
“討逆將軍練得好兵,以之比擬細柳已不爲過啊!”
聽到沮授的誇獎,顏良心中也不免暗暗自得,他自從穿越之後,一改之前粗疏的性子,親自帶人安排種種軍務。
其實也毋須什麼額外的創新,自春秋戰國以來各類兵家傳下的練兵立營之法已經相當成熟,只需選擇合適的使用就行了,所差者只在執行與監督。
一個良好的方法,若是執行不力,再失了有效的監督,那與沒有方法也沒什麼差別。
先前在白馬城下攻防的時候只是強調了紀律方面的問題,直到這一回在延津休駐的兩個多月才真正稱得上大練兵,現在顏良營中這數千士卒絕對冠絕河北諸軍。
“先生謬讚了,閒來無事,便只能操練操練這些傢伙們。”
“有備方能無患,立善雖受挫折而不氣餒,殊爲難得。”
沮授雖然現在不掌管具體事務,但對於郭圖故意打壓顏良的行爲還是看得一清二楚,故而有此一說,顏良對此只能報以苦笑。
待到進入軍帳中,顏良固請沮授入主座,而沮授固辭,最終只得二人相攜一同坐到主位上。
在入座之前,顏良還特意趕前一步用袖子裝模作樣地擦拭了一下坐席。這些都屬於表面功夫,純屬顏良對沮授的重視而有意爲之,沮授看着顏良忙前忙後嘴上雖不說什麼,但心裡肯定贊他識禮數。
沮授向來便不是個好虛套的人,坐下後就開門見山地道:“我方纔去見過大將軍了,大將軍此次劍指官渡之心甚堅,恐再難改易。”
顏良喟嘆道:“哎!連先生都不能勸大將軍改弦易轍,如之奈何?”
沮授倒沒有顏良那麼悲觀,正色道:“事在人爲,既然大將軍之意已決,我等還當盡力籌謀,爲其匡弼得失。”
顏良雖然心裡認爲多半是徒勞,但也佩服沮授的積極心態,問道:“先生有何良策?”
“我已向大將軍進言,別遣兩支偏師前去襲擾曹軍側翼,伺機截斷糧道。”
顏良讚賞道:“確是良法,或可從他處牽扯曹軍,使其不能在官渡全力佈置。”
“惜乎大將軍仍有猶豫,尚需斟酌,哎~!”
“哎~!”
面對沮授的感嘆,顏良也只能無奈地應和一聲,心想袁本初若是聽得進沮授一半的話,估計都不至於如此。
沮授卻沒有灰心,轉過身來正對着顏良道:“此事,還要着落在將軍身上。”
顏良一臉懵圈地道:“我?!這……又與我何干吶?”
沮授卻依舊保持着正對着顏良的姿勢,雙眼定定地看着顏良,直把顏良看得心裡發毛後,他才說道:“眼前形勢極其險峻,將軍就無動於衷麼?”
“我……我能怎辦?”
“我觀將軍日夜操演軍士,不似是個甘心坐困之輩,如今恰有一良機,可讓將軍得以施展一身本領,只不知將軍願是不願?”
顏良還是不明白沮授想要說些什麼,也不願意瞎猜,直截了當問道:“先生有何指教,但言無妨。”
“將軍當助我推行別遣偏師之策。”
顏良苦笑道:“在下雖有此心,恐力有不逮爾,大將軍素來向諸位先生問策,何時又聽過我等的意見?”
顏良的回答顯然在沮授意料之中,沮授露出意味不明的一絲微笑道:“僅憑立善自然還不足以影響大將軍的決斷,但有人卻是有這個能耐,立善不妨巧借他人之力而推動此事。”
“噢?難不成先生說得是……?”
被沮授這麼明顯的提示,顏良自然知道了沮授的用意,是要讓他通過逢紀等人去遊說袁紹。
不過他話到嘴邊還是沒說出來,因爲逢紀也參與了攻訐沮授的計劃,成功把沮授的監軍之權給弄沒了,自己同時結交沮授和逢紀,不知沮授會不會有看法。
但沮授卻彷彿對顏良的尷尬渾然不覺,直說道:“立善這段時間以來,時常往逢元圖處行走,據說與其很是投契。若是立善能通過逢元圖在大將軍面前多多進言,則此議大有可爲。”
顏良聽了沮授的說辭,心想:“通過逢紀來促成此事?或也可行,可自己若是向逢紀開這個口,可就要欠下一個人情,卻要不要試試看呢?”
顏良尚且在猶豫,可沮授的下一句話卻極具蠱惑力,讓他瞬間就做出了決定。
沮授說道:“若是立善可說動逢元圖向大將軍進言,不妨讓逢元圖提議由立善率其中一支偏師。偏師雖遊離於戰局外圍,仍可尋機施展,總好過在此處蹉跎時日,若是有所建樹,彼時郭公則等人再想要壓制立善,怕是亦無能爲也!”
從沮授的角度來說,他以爲顏良煞費苦心地操演士卒,是爲了在之後的大戰之中施展身手,所以提議他率領偏師的時候用詞還十分委婉,唯恐他不願去做這等吃力不討好的活。
但即便是沮授打破腦袋都想象不到,顏良如此重視自己手中這些士卒的原因,純粹是他知道河北軍在官渡將有一場大敗,是他想要在這個泥沼中安然脫身,帶着這些將士們好好的活下來。
想明白其中關竅的顏良把袍服一整,鄭重其事地對沮授一個長揖,說道:“先生但有所命,在下無有不遵。我這就去遊說逢元圖,讓他在大將軍面前推動此事。”
沮授見顏良答應了下來,也回了一禮道:“如此,便拜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