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我平靜的說:“我已經好了。”
鑑於那麼多未解之謎,我並不想走,若是他們看得起我,必然該讓我知曉一切,若是看不上我這蛇後的名分,那邊說不得什麼了。
“慕夜,送她回去。”
慕桀終是開口趕我走,我卻聽不進心裡。
“我不走。”
我死死拽着慕桀的衣袖,乞求的眼神不僅是想留在這裡,更是向他的眷顧和疼愛,然而他給我的只是個冰冷的眼神,沒了怒氣,只剩下冷意。
“爲什麼?”
我是真的不明白,若說是因爲帶回來了戈頎,我認了,但有些事卻不想這麼簡單。
爲何魔王收斂了昔時的狂妄姿態,也變得跟冥王一般,坤靈雖是說笑卻也言談冷淡。
“爲什麼你回來之後就變了。”
“是你變了。”
他辯駁了我的猜疑。
我也不再多說什麼,即刻起身,不用慕夜送我回去,獨自走向殿門,拐彎離開。
大殿之內一片死寂,慕桀額頭隱忍的青筋蓄勢待發般猖狂,他的心裡有火卻不得發作,他想捅穿那層窗戶紙卻最終沒有。
“大哥,你這樣做不好,即使嫂嫂跟戈頎出現在一起,也不能說明什麼。她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類女子,豈能和妖魔界的混爲一談,必定是被戈頎脅迫所致。”
“二公子說的有理,自蛇王離開大殿,二公子也隨即同狐王離開痕桀殿,三日後蛇王回來,那時蛇後請本尊與魔王等帶二公子與狐王離開——”
冥王幽鏡徐徐道來,卻遭到衆人不寒而慄的氣息。
“大哥,昨天自我們相遇後事情就沒有說清楚,有必要說個通透!”慕夜大聲吼着。
這時,魔王更是坐不住了,他本就和冥王一同懷疑之前發生的事,奈何找不到突破點,只是等待,時至今日不能再等了,他只希望那個蛇界火蒼王帶來了什麼秘密。
“是啊是啊,說個清楚!”
魔王細膩的心思重新迴歸,在外人看來雖是粗枝大葉,但能貴爲一界至尊,靠的不僅僅是蠻力,自然有個其他人無法碰及的城府。
慕桀斜睨着在場的人,一直窩藏在心頭的死結越纏越緊,剛纔雖是生氣卻也是故意氣走心裡的那個笨女人。
“慕夜不小心啓動了玄斧內的機關,彈出一道聖令,命本王前往瑚圓山會合。”
慕桀回想起那天早上的事,天還沒明亮,慕夜就急急忙忙的跑來天一樓,將他引到天焚樓那邊,纔看見玄斧的怪異之景。
實則玄斧的機關是在夜裡被慕夜碰見的,由於是夜裡不敢去打擾慕桀,趁早晨蛇後還在熟睡匆匆去找慕桀,慕桀也不敢衝撞瑚圓山山神女,只得儘快趕去。
雖然妖界一向不與神界來往,但尊卑地位上神界是高於妖界的。
“大哥,你可不知,在你離開後第二天,便有瑚圓山的仙女來痕桀殿,告知我們你並未前往瑚圓山,我才與坤靈出痕桀殿尋你。”
慕夜認真地說,意識到這是有人事先布好的局,但自己大哥爲何沒去瑚圓山他不知緣由。
“我並未立刻前往瑚圓山,一來是給那個山神女一個下馬威,二來是我先去尋找了天外天。”慕桀有點悔不當初的意思。
“天外天?”
“是天外天?”
乾冰和幽鏡同時提到天外天,十分意外慕桀的行動,竟去尋找天外天,他二人心裡實則在擔心慕桀意欲統治妖界與第六界,難怪他並不急着收服妖界衆生。
坤靈只是毫無興趣的看了眼在座的人,亦不可捉摸的瞧着慕桀的細微變化,隨後只顧着大口飲酒了。
“大哥,你是去找天外天,難怪我與坤靈尋遍五界之內的角落都未找到你的身影。”
慕夜不由得大吃一驚,雖然知道自己大哥曾說要儘快找到天外天,
但沒料想過是這次巧妙的時間裡。
“但,我是昨日與你等同時到達痕桀殿。”慕桀把最不情願說的話說了出來。
“那就是說,大哥,你中途也一直未回來。”
慕夜開始推斷,不料他的話立刻被幽鏡打斷。
“整件事情就是,蛇王前腳一走,二公子與狐王隨後跟去,待蛇王趕往瑚圓山時,二公子與狐王正好離開瑚圓山。而痕桀殿內的假赤蛇王正好回來,難怪蛇後會說那番奇怪的話!”
幽鏡幽幽嘆道,簡直駭人驚心。
“她說了什麼?”
慕桀沒多少耐心,一想到自己只是離開短短几天,竟發生這麼多事,不用想定是戈頎有備而來,但整件事情與瑚圓山山神女密切相關,她到底安的什麼心。
“僅是讓我與魔王帶走二公子與坤靈。”
幽鏡簡明的解釋清楚,此時,慕桀已然拍案而起,憤怒的雙眸像兩堆熊熊燃燒的烈火。
一個眨眼功夫,慕桀離開了主殿,剩下一堆四目相對的妖怪,魔王一直沒表情的摸眉毛,而坤靈一直喝酒,慕夜則是不停地扇着扇子,幽鏡順着一縷頭髮不斷地撫弄,個個神思都不在身上。
一路上都在長廊左拐右拐,沒有使用蛇母鐲,我會走上半個小時的路程,然而心思早已不在前面的路上,只顧着去想剛纔發生在主殿的事。
不僅僅是慕桀不相信我,他們都不相信我,都不站在我這邊,是真的以爲我和戈頎有什麼嗎?
除了那些意外,我此刻一點也不想與他有任何關係。
一邊瞎想一邊匆匆的前行,突然砰的一下撞在了一堵肉牆上。
擡頭一看,竟是慕桀,依舊是那怒而張狂的神色,近在眼前卻不敢再伸手觸摸,此時早已忘記了什麼舉案齊眉,我逃避的目光在他眼裡是那麼的狠絕。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將我帶到了他的腳跟前,我身子微傾,勉強抵達他的下巴,那股沉重的男性氣息撲打在我的臉上,頓時讓我面色緋紅。
“你知道那不是真正的我!”
他高昂的聲音像是在跟我宣示什麼,那麼的不可一世的口吻,令我始料未及,呆愣的片刻他又質問了我,“又或者你一直夥同他欺騙我!”
“他?”
我有些不知所措,被揭穿之後的狼狽應運而來。
“你都知道了?”
看這種情況,他已然知道那是戈頎在禍害世間吧,既然知道爲何還來質問我,我也算是純粹的受害者吧。
“戈頎冒充你,把慕夜我和他們都騙了,我也是受他控制。”
我嚥了口口水,自動忽略某些不該說的情節,別說是當前這種境地,就算是慕桀不生氣也會對這件事耿耿於懷,我豈不是更難做人了。
有時候並不是想灑脫就灑脫得了的。
“你一早便知那是師兄?”
慕桀怒道,看着我的眼神有不容敷衍的不悅。
“既然如此,爲何不盡早告知?”
“我向誰去說?在那種情況下,我受制於人不說,就連個說話的人都找不到,即使是見到魔王冥王,但連戈頎假扮你時他們都分不出來,我還能不擔心你們的境地嗎?”
我只是擔心他們而已,這也有錯?
“你不該瞞着!”他斷然說道,讓我百口莫辯。
我強行從他手掌心逃脫,既然什麼也說不得,說什麼也是錯,與其這樣還不如不說,免得話多誤事。
一氣之下,我使用蛇母鐲飛離他的身邊,如今有蛇母鐲相助,行動方便許多不說,連逃跑都快了許多。
並不是不想理他,而是我們之間的誤會有點深了,此時都不冷靜,多說無益,等過兩日冷靜下來就好說了。
慕桀未攔着我,卻在我到達居住的殿門口時看見那張冷漠盛怒的臉,如今充斥在我腦海最多的就是
各種各樣的人的各種複雜的表情,逼迫的人喘不過氣來。
實在是太累了,才一躺下睡意就襲來,不多時就沉沉的睡去。
那件事就像一陣風似的,吹來了也就吹走了,痕桀殿恢復以往的生機,衆多小妖在慕桀回來後被從結界中釋放,早已紛紛迴歸。
那天早上聽青綾說起魔王和冥王,已經被慕桀請走,本是不曾交心的幾人竟因爲這次的事能隨時隨地的侃侃而談,關於各種見解傳聞也是悉數掏出。
數日過去,我沒見到慕桀,不知道他在忙些什麼,我心口的氣也消了,不管怎麼去想,都是我有愧於他,在他們被欺騙的時候,我卻懦弱的跟着戈頎到處遊蕩。
而之前還曾被他欺騙着發生了不該發生的事,雖然我可以去忘記,也下定決心當它不曾發生過,可心底終歸是愧疚的,害怕慕桀的好,害怕奢侈的寵愛消失不見。
是日,痕桀殿飄起了雪花,淅淅瀝瀝的雪片落在天一樓外空曠的場地上,我本沒見過雪花,又怕冷,對下雪沒有過多的驚喜。
然而,那天我帶着愜意的心思跑到外面看雪去了,出門前青綾拉住我,給我穿上斗篷,纔不至於那麼冰冷。
站在高臺上望着高臺之下的飄渺煙霧,望着雪花紛紛揚揚而去,落下後消融在大地上。
“嫂嫂,痕桀殿的雪甚寒,早些回寢殿吧。”
慕夜踩着薄雪咯吱咯吱的作響。
我沒有把慕夜的話聽見心裡,依舊望着漸漸密密麻麻的飛雪,訕訕的笑,“慕夜,你大哥呢?”
我只有對着慕夜發問,他該不至於不理會我。
“大哥近來去了北邊,快要回來了。”
慕夜淡淡的說,一雙妖冶的眸子不經意的打量着我哀怨的神色,纔有叮囑道:“嫂嫂切莫心急,大哥雖是生氣,卻只是面子上如此,心底早就把那些不愉快忘記了。”
“有什麼不愉快?”
我反問,從不那麼認爲,卻是死要面子的撐着,“我也是受害者,我也不想傷害他,只是中間出現了意外。”
長嘆了口氣,我打算回去了,“慕夜,我不知道如今是對是錯,抑或是我的存在已經被你們拋棄,我本不屬於這裡,有時候真想離開這裡。”
“你敢這麼對大哥說嗎?”慕夜截住我的去路。
“不敢,我對他海誓山盟過,不敢對他說離開。”
確實是這麼想的,至少我還沒準備好對他發更大的脾氣,唯有隱隱壓制。
前不久,我們還交心同榻,琴瑟和鳴,誰知轉瞬間也可以形同陌路,這就是愛的必經過程嗎?
慕夜也無話可說,望着大雪中瘦弱單薄的身影,輕嘆口氣,心裡十分清楚,在大哥和嫂嫂只見夾着的不是誰的錯,而是各自隱藏着的無法釋懷的心結,無關他人,而是害怕觸碰到自己的底線。
對於自己大哥,慕夜很清楚他最怕的是什麼,而對着這個嫂嫂,他也看出她的顧慮。
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慕夜想幫忙卻又束手無策,我和慕桀早已不是之前的那般,有了一道不能逾越的溝就很難安好如初,也不是慕夜隨便戲弄撮合就能相安無事。
痕桀殿上下了一天的雪,從點點滴滴到淅淅瀝瀝,再到紛紛揚揚,從上午到了下午、晚上,未曾間歇,彷彿不息不滅,永世永生。
我一直坐在臨牀的榻上看着窗外的雪,儘管青綾擔心我,我不願動彈,她把飯菜端到我跟前,卻也吃不下,低沉的情緒使我不能平靜的用餐。
最後飯菜涼了,青綾只得端走,總是擔憂的看着我。
青綾返回寢殿時我還目光呆滯的坐着,心疼的添了兩件衣裳,諾諾的說:“王后,你別傷了身子,窗戶邊上涼,雪還簌簌的落個不停。
也不知怎麼的,今年的雪比以往的要早許久,王后,我往你寢殿裡多添些火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