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真有個叫園真的和尚?”趙君有些傻眼,但是已經來不及只好小心翼翼順着种師道的話說道:“是的,不過我只是大師的記名弟子,在寺院裡感謝跳水擔柴的粗活,別的....別的是不懂的。”
“園真大師遠遊金國,以佛法普度衆生,教化那些野蠻之人,可敬可佩。”种師道感嘆了一句,突然又盯着趙君:“沒想到今日會派弟子今日來東京,可有要事?”
有戲!趙君心裡一喜,繼續說道:“師傅雖然身在金國,但是心繫大宋,這次派我趕回東京,就是想早日告訴種大人,金國於八月初發兵進攻大宋,直奔東京!西路由完顏宗翰從大同出發,沿今年年初進攻路線,東路由完顏宗望保州出發,直奔雄州、中山!。
“哦,你說的可真,可有證據?!”种師道身體明顯一震,不過情緒很快穩定下來,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又問道。
證據?趙君哪有什麼證據,不過這是即將發生的事實!
“我只是轉告師傅的話而已,師傅沒告訴我什麼證據,師傅還說這次金人傾巢出動,只留郭藥師留守燕京。”趙君下意識站的筆直,臉色平靜。反正對方已經認爲自己是那個園真的弟子,那麼一切就往師傅身上推就行了。
“是嗎?!”种師道突然提高了嗓音,眼睛像錐子一樣盯着對方,趙君被看得有些發毛,心裡不由得打了一個冷顫,他感覺面前不再是一個老人,而是一隻盯着獵物的猛虎,雖然這猛虎已經老了,但仍然是一個老虎!難道這就是那些猛人所都具有的氣場?
趙君感覺自己手心已經出汗,他微微攥緊拳頭,原本站的筆直的身體也微微有些彎曲,併攏的雙腳悄悄挪出了一些間隙,一前一後,竟然是一副進攻的姿態,在這一刻趙君突然做出了一個決定,如果對方發難,他定要搶先抓住這個老人做自己的人質來保全自己的性命,雖然對方是令人尊敬的西軍統帥!
老人似乎也感到了眼前這個年輕人身上散發出的一種危險的氣息,原本放在桌子上的茶杯再一次被他慢慢端起,那精緻泛着青色的茶杯在老人有些枯瘦的手掌裡顯得那麼脆弱,似乎稍不留神就會摔個粉身碎骨。
擊杯爲號?!
趙君的眼睛再一次眯起,他死死的盯着老人手中的茶杯,他想起了剛纔微動的門簾!
突然老人舉着茶杯的手動了,趙君心一緊剛準備撲上去,卻並沒有聽到茶杯於地面接觸所發出的脆裂的撞擊聲,而是看到老人又慢悠悠的抿了一口茶
這是?!趙君有些愕然,他看着种師道,感覺隨着這個很普通的喝茶動作,剛纔那勢若猛虎氣息突然消失了,眼前依然是個病懨懨的老人。
“趙小官人所敘事關重大,老夫要做仔細考慮。你這一路辛苦,現在天色已晚,不如就在寒舍早點歇息,我與你師父園真大師也是好友,故你不必擔心,安心修養。”种師道聲音變得和藹。
“多謝!”趙君一抱拳告辭,他沒想到种師道竟然和園真大師是故交,那麼將來就會有穿幫的可能,不過現在顧不得這麼多了,現在有個安歇地方,不用穿越到大宋的第一個晚上就露宿街頭已經是不很不錯的開端了。
告別种師道,趙君跟隨着僕人又進了一重院落來到西邊的一間廂房,簡單地洗漱後,換上了一身乾淨的青色短褂,躺着乾淨的牀鋪上,趙君回想起發生的事情恍如在做夢。
真想是一場夢啊,睡一覺起來又回到千年之後,又回到自己那熟悉的軍營,熟悉的戰友。等放假後再回家去看年過半百的爸爸媽....
趙君嘆了一口氣,看着窗外的月光灑在客房裡,到處是一片古香古色,他知道自己回不去了。
現在怎麼辦?趙君不由得認真思考這個問題。
自己的那番話种師道到底相信了幾分?趙君不敢肯定。但是他知道即將燃起的烽火將燃遍半個中國,在金人的鐵蹄之下,這座世界上最繁華的城市即將成爲人間地獄。自己難道眼睜睜的看到這一切發生嗎?不行!
可是自己又什麼辦法?靠朝廷?昏庸無能的皇帝,議和派把持的朝廷能信自己這個身份不明的人的話?連種師道這個主戰派自己都沒搞定,逞論別人了。
哎…….還是想想如何保全自己性命吧,在即將到來的亂世中活下去。想到從穿越到現在所發生的事情,趙君不由得一陣苦笑。
就在趙君轉輾反側的時候,剛纔那間廳堂旁邊的書房裡燈依然亮着。种師道坐在書案臉色平靜,只是有些渾濁的眼神中露出一絲憂慮,那個管家微微弓着身站在旁邊,种師道的對面竟然坐着一個身披袈裟的慈眉善眼的和尚!
“你這位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記名弟子可不是良善之輩啊,剛纔似乎動了殺機。”种師道笑呵呵說着。
原來這個和尚竟然就是趙君嘴裡所說名動天下的園真大師!
“阿彌陀佛。”園真大師隨口唸了一聲佛號才說道:“那是因爲他已經感覺這間房間裡隱藏有人,以爲是你的隨從。只不過那點殺機對你而言又算的了什麼?況且我大宋現在能填詞做賦,寫錦繡文章書生衆多,缺少的是殺伐果斷的猛士!”
“看來你想把這個不知名的年輕人當成自己的弟子了?”种師道的眼神有些玩味。
“彝叔(种師道的字)兄不也相信了那位小哥的話嗎?”園真沒有直接回答,而突然說出了這麼一句。”
“不由得不讓人相信啊。”种師道感嘆了一句,他知道園真大師這次千里迢迢從金國的上京偷偷冒險來到東京城,就是他說探聽到的金國重大軍事消息告訴給自己,讓大宋早作準備,而這位冒充園真大師徒弟的青年說敘述竟然如出一轍,而且更加詳細精確!
“彝叔,你還記得十年前我曾說過的天降之人?”園真又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
“天降之人?”种師道楞了一下突然想起了十年前園真大師那次嘔心瀝血的大宋國運推演,幾乎讓他大病一場,結果卻不得而知。
“你是說這個憑空出現在新鬆門外的少年?”种師道眼睛突然一亮,似乎琢磨出來味道。
“佛雲,不可說,不可說。”園真大師打起了玄機。
“大師你無法拋頭露面,這個年輕人的到來剛好讓我找到了理由,明早我準備上朝見官家。”种師道面色平靜。園真大師沒有接話,只是微微嘆息了一聲。
不知道是穿越有了時差,生物鐘出了問題。趙君第二早上破天荒沒有按時起牀,睡了個大早。等他醒來已經日上杆頭,他趕緊邊比劃邊琢磨穿好一套薄薄的青衫裝,穿上一雙黑幫布底靴子,這纔出了房門。然後接過僕人遞過來的牙刷—用竹木做柄,一頭植上馬尾,上面蘸上青鹽,趙君胡亂在嘴裡刷了幾下,漱口後邊隨着僕人來到一處客廳裡,桌子上擺着幾樣小菜和稀飯饅頭。
趙君從昨晚到現在一粒米也沒進,肚子早已經餓的咕咕叫,看着金燦燦的小米粥,黃中泛黑的窩窩頭,還有一碟鹹菜,趙君也不客氣在邊上坐狼吞虎嚥的吃了起來。一連吃了幾個窩窩頭,肚子裡舒服好多了,又喝了兩大碗稀飯這才罷休。吃完飯趙君問了僕人种師道所在何處,才知道早已去上朝。聽了這話趙君心裡有些忐忑,他不敢肯定种師道會不會把昨晚之事稟報皇帝,雖然從內心講他希望种師道把自己的“預言”帶給當今皇帝,希望朝廷有所準備。但是他也清楚這樣帶來的風險——自己現在已經處於很尷尬的境地,這樣做會不會給自己帶來更大的危險?
哎……..趙君感覺穿越這不到兩天自己所嘆氣的頻率太高,這樣可不好,過於負面的情緒會直接影響到自己的判斷力。於是決定在種府走走,舒緩下自己的情緒。
太陽已經升得很高,雖然是八月份最熱的時候,但是小冰河時期的氣候使趙君並沒有感到自己原來時空那樣炎熱,趙君在種府裡亂轉悠,在後院發現了一處花園,現在是盛夏時分,裡面自然是五彩繽紛。於是他沿着鵝暖石鋪成的小路剛信步走進圓拱門口,就聽到傳來銀鈴般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