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趙君這邊會議在繼續進行,完了等衆將領紛紛離開的時候,趙君卻把賴布衣留下。
“剛纔劉小娘子所說之事,布衣,你怎麼看?”趙君問道。
賴布衣想了想:“此事還需要進一步覈准,如果確實爲真。則應立即改之,如此過激行爲會引起泗州民衆動盪不安。”
“對,簡直太左了”趙君有些激動:“照這樣讓他們搞下去,我們大軍一走,泗州就要亂套。”
“子君,何爲左?”賴布衣很虛心的問道。
“這個........”趙君愣了愣,還真不好解釋。
“左傾是激進、冒進、,右傾則意味着保守、投降。”趙君只好在後世的教科書上的解釋說了出來。
“精闢!”沒想到賴布衣大笑道,“子君果然是學識淵博之人,此話出自哪位聖人之口?”
其實,用“左”或“右”來區別派別的習慣來源於1789年法國大革命時期的三級會議。當時的國民公會裡山嶽派在左,吉倫特派在右。山嶽派是法國大革命時期國民公會中的革命民主派,因坐於會議大廳的最高處得名。1792年吉倫特派退出雅各賓俱樂部後,山嶽派實際上成爲雅各賓派。
趙君當然不知道這些,只好隨便杜撰說是聽自己的師父園真大師所說云云,反正現在好多沒法解釋的都推給了自己那個掛名的師父。
而對於劉纖雲父親劉士奇之事,趙君聯想到在後世那個時空在革命時期發生的極左行爲對革命產生的巨大危害,這不由得不讓他警惕,因爲他要的只是改良,還不是革命!而且在前段時間田產清查過程中趙君也聽到有些過火的行爲,不過沒引起他的重視,那麼現在看來要認真對待這樣的事情了。
“把種彥明叫來。”趙君吩咐道。派出工作隊暫時歸政工司負責,劉越工作的重心一直放在講武堂那邊,整個政工司實際上是副主事種彥明在負責。
種彥明很快到了中軍大帳,聽了賴布衣敘述了劉父親之事,種彥明當即表示去核查,不過對於引起這件事情的原因——對泗州城富豪抄家之事,種彥明的態度反倒很是曖昧,這讓趙君感到有些不解。
“主帥,我認爲這些大商人、大地主在僞齊政權裡,欺壓百姓發不義之財,實在是可惡至極,應該藉此機會,將其家產全部充公,田地清查以後分給窮苦百姓,以顯我神武前軍乃仁義之師。”
種彥明的一些話聽得趙君目瞪口呆,這不是後世那個時空的打土豪分田地嘛?但是那種暴力的革命手段必須有一定的現實基礎,但是現在根本都不具備!
孔子云:“聞有國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蓋均無貧,和無寡,安無傾。”
種彥明見趙君不語,進一步引經據典。然後又說道:“所以屬下認爲,主帥前段時間實行的田產清查,此乃善舉,但是做的不夠,應該徹底收回地主土豪田產,分配給平民百姓,以達到田產共均,孔子在《禮運》大道之行也,天下爲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鰥、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男有分,女有歸。貨惡其棄於地也,不必藏於己;力惡其不出於身也,不必爲己。是故謀閉而不興,盜竊亂賊而不作,故外戶而不閉,是謂大同。”
種彥明引經據典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聽了趙君頭皮都有些發麻,但是最後“大同”兩個字讓趙君明白他的意思,這傢伙是想實現理想中的大同社會啊。
但是,現實可能嗎?
“種主事,你覺得你說的那些可能實現嗎?”趙君反問道。
“的確困難重重,但是隻要吾輩努力,總有實現之日!”種彥明的眼睛露出一絲狂熱。
趙君第一次發現這個年輕的種家子弟竟然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革命者啊,不過對於他的這種思想,趙君並沒有一棍子打死,而是告訴他凡是都要一步一步來,現階段你那些做法實行不通,還是要按照《兩淮路田產扎禮》的摺子嚴格執行,絕對不能隨意擴大化。
種彥明心裡也明白,他的想法過於理想化,在這個皇帝和士大夫掌握國家政權的社會裡,自己的想法更是叛經離道,只不過借今天這個機會把自己心中的想法說出來而已。
“你現在先去把劉士奇的案子處理好,以後關於這方面的問題我可以和你詳談。”趙君說道。
種彥明沒想到趙君並沒有對於自己的思想進行批駁,而且以後還願意和他交流,頓時喜出望外,向趙君保證一定會把劉士奇的案子辦理好。
看到種彥明出了大帳,剛纔一直沒開口的賴布衣突然開口“子君是否也贊成種彥明所說的那種大同社會?”
“那只是一種理想,很難實現,或許永遠也實現不了。”趙君神情淡然。
“哦........”賴布衣看了趙君一眼,沒有再問下去。
對於和種彥明想談的,自然是後世那著名的關於階級理論的馬克思學說。
趙君無意在這個時代就傳播這種超越千年的學術,更不想實行之,他只想把他作爲一種思想基本原理提出來共這個有志之士學習思考,甚至,趙君還有一個想法,無論是古代西方各種思想文化,還是後世各種主義流派,他想在自己有生之年中,將自己所知道的學識,能通過各種渠道所獲得的外國思想學術,都能提供給這時代的精英們。
只有能呈現出春秋戰國時候那種百家爭鳴的形態,中華文明不至於慢慢從外斂逐步走向封閉,國人思想逐步禁錮,而導致國門緊閉,最後被西方的槍炮強行打開的悲催命運。
國家的封閉,首先是從人的思想固化封閉開始。
想遠了,還是解決眼前之事吧!
趙君和賴布衣經過商議,對於當前接收僞齊城市過程中出現的過激現象以及在前期田產清查中也出現的類似問題,最後寫了一份文本《關於接收所收復國土中若條法事類》,指出了在對待原屬於敵佔區的官吏以及富豪地主必須進行嚴格區分,絕對不能搞擴大化一刀切,必須保持社會穩定等,還具體列舉了許多條款事例,用來指導在具體實施過程中所遵守的原則。
這份文本很快下發到神武前軍派出的各個工作隊以及各級衙門,作爲那份《兩淮路田產扎禮》的具體化和補充,及時制止了在兩淮地區政權建設和進行田產清查等方面的過激行爲,而後來隨着收復國土面積增大,這份文書逐步稱爲一種綱領性文件。
泗州地區的態勢得到穩定後,神武前軍按照所指定的軍事戰略方案,留下了一個鎮的兵力駐守泗州城,其餘的則會師西進,進攻淮南西路天長軍,這次進攻沒有大多阻力,攻破天長軍後,又帶兵折返淮南東路,守衛楚州的僞齊將領已經嚇破了膽,竟然不佔而逃,於紹興一年臘月二十日,神武前軍不費一兵一卒佔領了楚州城,至此,冬季攻勢預定目標全部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