術隱身爲右護法,往常也多在修煉場指導過魔界初入修煉之途的孩童們功法,可是卻從未真正收過任何一個徒弟,結果今日瞳慕這麼隨手一撥,便把阿槿推到他門下了。
術隱確實喜歡阿槿乖巧不錯,可若讓他專門去教他,一想到阿槿對着瞳慕那絮絮叨叨說個沒完的模樣,他內心就一聲哀嚎。
寵愛的基礎是建立在阿槿不會叨叨地來吵着他,只會折騰瞳慕或以後的尊上之上的。
術隱往瞳慕那邊瞟了一眼,看到那人雖然面色不動,可是眼底卻有一絲得逞般的笑意。便知道是自己這幾日在一旁看多了熱鬧,讓人着惱了。又看着阿槿一臉期待的望着自己,斷然拒絕的話便說不出口了,只得委婉的向瞳慕道:“尊上,此事有些不妥吧,阿槿畢竟是尊上的孩子。”
“右護力深厚,教導衆人又素來有耐心,又喜歡阿槿這孩子,將阿槿交託於你,實在是再合適不過。”瞳慕還是平素的口氣,但是術隱明白,這人此刻心裡得意着呢。
衣袖忽而一緊,是阿槿肉嘟嘟的小手拉住了他垂下的袖角,一低頭便正對上一雙充滿期待的眸子,阿槿便那樣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小聲地帶着點顫音又叫了聲:“師父……”
術隱心內一軟,知道自己算是敗下陣來,長長嘆出一口氣,牽起這隻小手,頗爲無奈的應了一聲。
“那往後,阿槿便交與右護法了。”
術隱雖然是半被強迫着收了這個徒弟,不過答了阿槿那一聲師父後心裡還是有些歡喜的,聽瞳慕此話,心裡更是無端涌起一股責任感,當下對着他揖禮鄭重答道:“定盡心盡力不負所托。”
修煉場的衆人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看着這方角落裡的三人議論紛紛,半是對阿槿剛剛修煉便能拜入護法門下的豔羨,半是對阿槿表示讚歎。
修煉場上稍微有些見識的人都能看出來阿槿不是一般的小妖了,雖然不知道這小傢伙來自何處,不過如此強橫的法力,有右護法詳細教導勤加修煉,日後成就必然不小。魔界平添這樣一個稀世奇才,衆人心中還是喜悅多些,之前對阿槿的那點輕視也都消失的差不多了。
阿槿雖然法力強橫,但是體格還稍微弱了些,術隱看着小小的奶娃娃心想,正式開始修煉之前,得讓阿槿體魄先得到提升才行。
若說修體麼,那人自是不二人選。那人閒適了那麼久,也該無聊了,術隱如此想着,輕笑一聲,牽着阿槿便往魔殿另一方走去。
瞳慕看着二人離去的背影,那個方向……是左護法安塵的寢宮。他坑了術隱,術隱竟然又跑去坑害安塵了,瞳慕好笑的搖了搖頭,希望安塵師父不要將這份帳記在自己頭上纔是。
今日已經是擎蒼去往沈蕭世界的第十二天,擎蒼爲了穩重當不會踩着時間到最後一刻纔回來,雖然兩人已經離別太久,但是待事情辦妥之後,多得是長久廝守的日子,又豈在這朝朝暮暮。
以擎蒼的性子,是絕不會爲了眼前一刻的溫存而誤了大局的,因此第十日上,瞳慕便會悄然去兩個世界的結界處探查,可是到今日依然一點動靜都沒有。
只望別出什麼岔子纔好,瞳慕負手而立,望着天際盡頭那一片陰翳的重雲,心裡慢慢生出一絲不安的情緒來。
安塵在人界待過十多年,除了隨着那時的父親學過醫術外,也修過強身健體的人類武藝,因此她被帶回魔界後,雖然身爲女子,但也走着體修的道路。將體魄修到極致,自然在修煉時運出的法力也更容易極致發揮,毫無阻滯。
她自上次被人暗算險死還生後,已經清閒了好長一段時間,對外都道是在靜心休養,實際不過是因爲上次受傷而有了一個更好的躲懶的理由而已。
她本就害怕繁瑣的性子,現如今諸事都有瞳慕和術隱,不用操心,她更是樂得清閒。
可是有些人呢,偏偏就愛跟她作對。
安塵捧起泡着甘草茶的杯子輕輕抿了一口,向術隱坐着的方向默默遞了個眼刀。想來術隱也是早已習慣,面不改色的端坐在一旁,喝着從主人這兒討來的一杯茶。
這人今天也不知道賣的什麼藥,竟然還帶着一個不知道哪兒來的小孩子,進門也不說話,便坐在客位上學自己一般品着茶。
一看便是來給自己找麻煩的。
安塵不問雜事已久,連寢宮內的侍女都變得不理俗事,因此魔尊忽然多出來一個兒子這個在魔殿四周討論的沸沸揚揚的話題,竟還沒能傳到安塵宮裡。
阿槿被術隱抱着坐在腿上,精緻的小臉上滿是好奇的四處打量着安塵的房間,阿槿長得實在是可愛,惹得安塵也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術隱這次卻並不急躁,安然喝完又一盞茶,舉着空杯向安塵言道:“再向左護法討杯茶喝可否?”
“沒有了。”安塵捧着杯子看也不看術隱,一言回絕。
術隱好笑的續道:“左護法何時變得如此吝嗇了,一杯茶水也捨不得,好歹來者是客。”
安塵漫不經心的喝完自己手上一杯茶,隨手拎過一邊的茶壺爲自己續水,溫熱的水從茶壺嘴化作一道細線流入茶盞,不偏不倚一滴不漏,待得茶杯將將裝滿,安塵拎着茶壺的手上下抖了抖,連最後一滴茶水也瀝了個乾淨。
她輕輕抿了一口茶,才擡頭看向術隱一臉誠懇的道:“你看,這次是真沒了。”
術隱看着一臉自得的安塵,瞬間失笑,有些挫敗的搖了搖頭,無奈的嘆道:“你呀,還是這般心性。”
安塵哼了一聲答道:“若是他人早被我趕出去了,我的茶你都喝了三杯了,還不夠呢。”安塵白了他一眼,她在魔界待了幾萬年都是這個性子,又何時改過了,也懶得跟術隱鬥耐性,直截了當的問道:“說吧,今日來找我有何事?”
“你知道他是何人麼?”術隱沒有正面回答安塵的問題,而是指了指自己懷裡的阿槿,向安塵問道。
安塵自是不知,可是這些小事她又哪裡會去探究,魔族每年都會有不少小孩降生,她都已經那麼長的時間不問雜事了,又如何得知這個小孩是誰。只答道:“何事?”
“他是尊上的孩子。”術隱淡淡道出這一句,而後好整以暇的等着看安塵的反應。
“哦”,安塵本來沒有仔細聽術隱的話,小口抿了一口茶之後才猛然回味過來術隱方纔說了什麼,險些將剛入口的茶水噴了出來,忙嚥下去,還被嗆的悶聲咳嗽。
“你你你……你說,他是尊上的孩子?”安塵擡手指着阿槿一臉不可置信的向術隱確認,自己莫不是聽錯了吧。可是她看着術隱點了點頭。
“莫要開玩笑!”安塵還是覺得不可思議,她不過是懶了萬年時光而已,而且偶爾還是會和魔君術隱她們聚一聚,怎麼魔君就忽然冒出來一個這麼大的孩子了。
術隱看着她的反應異常開心,與安塵此刻的反應相比,他對於自己前幾日聽到阿槿開口叫擎蒼父親時的反應也便釋懷了,挑了挑眉道:“你覺得,我會拿這種事情來開玩笑麼?”
安塵指着阿槿,還是一臉不可思議,良久纔想到一個重要的問題,微帶了絲慍怒開口問道:“那他母親是誰?”
術隱倒是沒想到她最先想到的會是這個問題,摸了摸自己鼻子解釋道:“阿槿其實是尊上的念靈,若究竟起來,他的母親也應該是沈蕭。”
“你!術隱!”術隱只說阿槿是尊上的孩子卻絕口不提念靈這一來歷,明擺着是在戲耍自己了,安塵頗爲羞惱,抄起自己手邊的茶盞便向術隱砸過去。
這樣毫無章法的亂丟自然是傷不到術隱的,她也不過表達一下心內的氣憤。
術隱擡手接過丟來的茶杯,對着面帶薄怒之色的人笑道:“莫惱莫惱,是我錯了。”安塵兀自背過臉去懶得理他,卻聽術隱又言道:“左護法大人還在靜心調養呢,可不能動怒的,動怒對身子沒好處。”
安塵被他逗得破功轉怒爲笑,毫無羞愧的順着話言笑道:“知道我靜心調養右護法還來打擾我,還惹我生氣,右護法可仔細些別把我氣病了。”
安塵看着術隱懷裡的孩子着實可愛,豔羨的很,知道是擎蒼的念靈之後就更是喜愛了,於是走過去從術隱懷裡將人抱過來,那孩子也不哭鬧,亦不怕生,乖巧的緊。
安塵忍不住擡手捏了捏阿槿的臉,柔嫩細滑的觸感簡直像一顆剛剛剝殼的雞蛋,讓人忍不住就想多捏兩下。
阿槿已經不再是穿着那日初化形之時的肚兜了,衣服因着是瞳慕幫他挑選的,所以也是瞳慕素來喜歡的黑色,阿槿雖然不是孕育胚胎生下來的嬰孩,但是畢竟是因爲擎蒼對沈蕭的執念才得以化形,所以眉眼間竟然與兩人有些相似。穿着這身衣服,便更像擎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