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乍涼,吹拂在孫儒身上,寒透人心。
孫耀宗縱有千般罪孽,萬般該死,可在孫儒眼裡,他只是個孩子,一個孩子犯錯,誰會真的跟他計較?
可他忘了,孫耀宗只是他一個人的孩子,除了他自己,誰會不計較……
直到孫儒離開九華殿,鳳穆始終沒有命暗衛動手,他始終不敢挑戰沈醉的底線。
確定孫儒已經安全離開皇宮,沈醉方纔擡手施禮,轉身飄然而去。
九華殿瞬間寂靜,一直藏在鳳穆身後的鳳銀黛心裡那根緊繃的心絃突然斷開,整個人癱坐到地上,單手攥着錦帕捂在胸前的位置,大口喘氣。
“小姐……”翠枝急忙跑過去攙扶。
“父親……現在怎麼辦?”鳳銀黛簡直不敢去想彼時孫儒看她時的目光,似要將她凌遲一般的兇狠。
鳳穆聞聲轉身,黑目凌厲如潭,“你現在才問爲父怎麼辦?殺孫耀宗的時候怎麼不見你問一問爲父?”
“老爺,當時孫耀宗跟瘋了似的要……”
“閉嘴!”鳳穆瞪了眼翠枝,拂袖而去。
看着父親離去的身影,鳳銀黛狠吸口氣,強自鎮定,“扶我回宮。”
翠枝自是領命,小心翼翼扶鳳銀黛朝廳裡走,然在看到地上那攤黑血的時候,鳳銀黛眼前一陣眩暈,當即轉身離開,由着粗使宮女將地面收拾乾淨了再回來……
而在整個過程中,蘇若離始終沒有露面。
錦鸞宮內,紫鵑有好幾次偷瞄身邊的主子,被蘇若離發現時又趕忙低下頭品茶。
在紫鵑的印象中,自家主子很忙,應該說非常忙,一般情況下在宮裡吃完早膳之後便離開,不到酉時都看不到人影。
今個兒倒是奇怪,這還不到午時便回來了,不僅回來,還特別閒情逸致的叫自己過來品茶,這會兒茶都喝了一壺,自家主子卻沒說上十句話。
“水沒了,奴婢給娘娘燒水去!”紫鵑固然崇拜蘇若離,發自內心的想要呆在錦鸞宮,可與主子這般面對面坐下來喝茶,她其實還是挺怕的。
“水沒那就不喝了,坐下。”蘇若離清眸淺笑,櫻脣勾起淡淡的弧度。
紫鵑總覺得氣氛有些古怪,卻又不敢違命,自是乖乖坐回到椅子上。
就在這時,外面突然跑進一個小太監,“奴才叩見。”
蘇若離微微點頭,“不必跪着了,起來說話。”
“回……”小太監欲開口之前,扭頭看了看宮門位置,見四下無人方纔繼續,“剛剛孫耀宗在九華殿被華妃娘娘殺了,不過聽御醫說孫耀宗真正的致命傷不是華妃娘娘插在他胸口的刀刃,好像是因爲中了劇毒,好在毒也是華妃娘娘下的,國師剛剛去過,救了孫儒孫老將軍一命。”
小太監是國師府在宮中的眼線,這會兒過來,便是將剛剛發生在九華殿的一切,據實稟報。
蘇若離微微頜首,擡手退了小太監,轉眸看向紫鵑時,身邊這丫頭早已淚流滿面。
桌案旁邊,紫鵑雙手緊捂住自己的嘴巴,拼命抑制住眼淚,可眼淚卻似斷了線的珠子般噼裡啪啦的掉下來,如小獸一般的嗚咽聲漸漸響起,越來越大。
“想哭就哭吧,這裡又沒有外人。”蘇若離伸手扶在紫鵑的肩膀上,輕聲開口。
“嗚嗚……,對不起……奴婢不想哭,可我根本控制不住……嗚嗚……”紫鵑再也抑制不住的匐案慟哭,身體因爲哭泣而顫抖不休。
適夜,原本是單日子的龍辰軒卻出現在了錦鸞宮的內室。
對於‘不速之客’,蘇若離幾乎沒拿正眼瞧他,而是默默坐在桌邊,擺弄着案上羅列的十幾種藥材。
桌邊有個小秤,此刻某人正把手裡的草藥擱到秤盤上,一根,兩根,三根……
見蘇若離不開口,龍辰軒也不打擾她,徑直坐到對面的位置,視線自秤盤的草藥,落在了蘇若離的臉上。
月眉星眼,冷豔高貴,燭光中的蘇若離絕色傾城,白皙的肌膚好似鍍上一層光暈,尤其是額間那隻用夜明珠雕成的蝴蝶額飾,散着淡淡的光芒。
剎那間,眼前的女子恍若不食人間焰火的仙子一般,動人心魄。
龍辰軒就這麼定定的看着蘇若離,薄脣微動,“朕第一次,毫無顧慮,毫無保留又不計後果的相信一個人。”
蘇若離聞聲擡眸,黛眉輕挑,“皇上說的那個人,不會是坐在你面前的,本小姐我吧?”
“孫儒若不盡早離開皇城回邊陲駐地,十有八九得被鳳穆給弄死。”龍辰軒伸手去拿距離自己最近的藥材,手背卻被蘇若離狠狠拍了一下。
“想死啊你,那個是龍舌藤,碰一下爛手的知不知道!”蘇若離瞪了龍辰軒一眼,“皇上放心,沈醉不會讓他死的。”
“白天九華殿的事,你的功勞不小吧?”彼時龍辰軒冷眼旁觀,有太多細節值得推敲,加上他對自己這位皇后瞭解甚深,這樣的結論不難得出來。
“皇上可千萬別這麼說,若離充其量推波助瀾而已,鳳銀黛跟孫耀宗恩怨已久,他們的結局早已註定。”蘇若離恍似想到什麼,“皇上不去九華殿安慰一下鳳銀黛嗎?”
“你就這麼希望朕走?”龍辰軒不悅,自己刻意繞遠路過來瞧她,連句感激的話都沒有。
“皇上要這麼想就錯了……”蘇若離一臉無辜的看向龍辰軒,在龍辰軒眼中充滿希翼的時候,微微一笑,“臣妾只是不想皇上留下。”
龍辰軒將將燃起的熱情瞬間轉涼,想走跟不想留下不是一個意思嗎?
“無情,無恥。”龍辰軒幽怨抿脣,恨恨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