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聶莊沉容不語,蘇若離下意識拿起擱在桌上的銀撥子,“我覺得三師兄跟五師姐也很適合這句話,顧如是心也忒狠了些,明明是她讓三師兄易容成寒子唸的模樣,結果呢,眼瞧着師傅把你打個半死,她卻連個屁都不放。”
“你沒證據。”聶莊肅聲反駁。
蘇若離聞聲,眸子不由轉向聶莊的衣袖,“有沒有證據重要麼?二師姐喪夫喪子,又被你們逼的與府斷絕關係,就算證據確鑿又能改變什麼。”
聶莊垂眸,不敢與之對視。
“罷了,與你們談良心真的是……想那顧如是必定因爲得償所願,纔會興奮到大半夜到酒肆裡飲酒狂歡,她過於忘形了。”蘇若離點到即止,繼而起身,“你們好自爲知。”
直至蘇若離縱身而去,聶莊方纔暗舒口氣。
隨後,他便似想到什麼一樣,飛身離開廂房……
夜深,月冷。
別苑深處,裝點着喜房的紅綢在夜風中無聲飄蕩,房間裡,偌大夜明珠的光芒柔和的散落四處,使得整個房間多了幾分溫暖。
牀榻上,一身湛藍色長袍的寒子念亦如初時那般,靜靜的躺在喜,玉白的容顏在夜明珠的映襯下,彷彿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銀光。
在他身旁,段清姿一襲璀璨耀眼的紅色喜服,半臥身姿,纖長如青蔥般的手指輕輕撫上寒子唸的臉頰,未語,淚先流。
夜風漸疾,紅綢在窗外飄蕩,不時發出獵獵聲響。
段清姿慢慢俯身,躺在寒子念臂彎,“夫君,睡吧。”
此心安處,是吾鄉……
這,真的很少有人睡得着。
蘇若離回到錦鸞宮的時候已經亥時,裡面燈火亮着。
房間裡,龍辰軒鮮少的拿着銀撥子,輕挑燭芯,這種平日裡都是蘇若離乾的事兒落在龍辰軒手裡,顯得有些生澀。
“皇上沒睡?”蘇若離進門之後,明知故問。
“朕今日去了別苑,寒子念與昨日無異……”待蘇若離坐到對面,龍辰軒握着銀撥子的手慢慢收回,“‘神醉’真的沒有解藥嗎?”
在龍辰軒眼中,蘇若離看到了從未有過的期待。
她知道,在龍辰軒心裡,寒子念是友,是值得信賴的朋友,而今身爲帝王,在皇城腳下,他卻連自己的盟友都沒能力保護,當是怎樣的自責。
蘇若離垂眸,伸手輕輕抹着乾淨的桌面,“‘神醉’是大師姐生前傑作,當世便如洛清風那樣的神醫,亦不可能解得了‘神醉’之毒。”
龍辰軒聞聲,眼底光芒驟暗,溢出一絲哀涼。
“除非是比洛清風還要高一級的人物,纔有可能配出得‘神醉’之毒的解藥。”蘇若離第三次抹過桌面,方纔伸手自袖內取出一個同樣獸首的玉瓶,無比珍惜且小心翼翼的擱到桌面。
“這是?”龍辰軒眸色閃亮,驚訝開口。
“‘神醉’的解藥,雖然我不是很情願,但又不得不讓洛清風搶了這個風頭。”蘇若離是真的不甘心。
至此之後,‘神醉’不再是神話,反倒是洛清風又要被人傳的神乎其神了。
可若這解藥不是洛清風送到準南,換作任何人都會引起沈醉的懷疑。
龍辰軒驚喜拿過‘神醉’,“所以你的醫術已經超越凌紫煙了嗎?”
“這個世上沒人能超越大師姐,在製毒這方面,大師姐堪稱妖孽。”蘇若離不算自誇,而是事實。
沈醉就曾說過,如果爲師在配毒這方面算是天才的話,那麼紫煙,你可真真是妖孽……
就在龍辰軒歡喜之際,餘光瞄到了蘇若離手裡的藥丸,亦嗅到了似曾相識的味道。
“第三枚藥丸。”蘇若離無須多言,龍辰軒已知她所指。
相較於第二次,蘇若離沒有作任何準備,因爲她不知道這一次,龍辰軒到底會冷,還是會熱,再縝密的未雨綢繆,也敵不過事出意外。
夜風時緩時疾的拍打着窗櫺,不時發出鼓躁的聲響。
房間裡,龍辰軒端坐在牀榻上,蘇若離則在他身邊,將手裡的藥丸緩慢送進他嘴裡。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差不多半柱香之後,蘇若離一直叩在龍辰軒手腕上的柔荑慢慢移開,長舒口氣,“這一次……”
話音未落,意外來襲!
蘇若離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只是一瞬間,龍辰軒臉上竟然結起了霜花!
尤其額頭的位置,寒霜正以肉眼能看到的速度迅速凝結,越來越厚,雪白耀眼。
“我的媽呀!”蘇若離臉色煞白,登時叩住龍辰軒的手腕,同時運功試圖用自己的內力去緩解龍辰軒此刻的心涼。
死寂一樣的平靜充斥着整個房間,牀榻上,龍辰軒依舊保持着端坐閉目的姿勢,不管蘇若離如何輕呼都沒有半句迴應。
“你可別嚇我!”脈息驟停,蘇若離驚懼之餘乾脆翻身,盤膝坐在龍辰軒身後,雙掌平直落於後心位置,度氣。
因爲有了前兩次的經驗,蘇若離覺得即便這第三次再怎麼難過,可也不會死。
然爾此刻,龍辰軒分明已經停止了呼吸!
蘇若離拼力挽救的同時,再一次對自己之前一時衝動的聖母行爲,表示深深的悔不當初。
如果時間可以逆轉,她發誓再也不會多管閒事,原本你死你的跟我沒有半毛錢關係,可現在你若死了,我不自盡以謝天下,下場只可能會被五馬分屍!
不知不覺,眼淚滑落,蘇若離不知道這麼關鍵的時刻眼淚可以起到什麼作用,可她就是抑制不住眼淚滾滾的節奏,哭的一塌糊塗。
直到龍辰軒的身子,毫無自持的朝她傾倒,蘇若離陡然怔住。
幾乎同時,龍辰軒已然倒仰在她懷裡。
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