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事兒一般開始的時候大家會有猶豫,但在看到那些黃燦燦爛的銀子捧在別人懷裡時,那些猶豫也就一掃而空。
眼見整個行館裡的人沒有一個人與齊月心血液相溶,蘇若離心底微涼。
就在這時,廳內一直候在那裡坐立不安的方玉走了出來,“月心怎麼樣了?”
蘇若離與之四目相對,想了許久之後終是開口。
未及蘇若離說完,方玉已然咬破中指,將自己的血滴了進去。
人生,就是這麼的充滿戲劇。
當看到方玉血液與齊月心溶在一起的時候,蘇若離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語言來表達自己的心境,她又一次面臨了艱難的選擇。
現在的問題是,不管齊月心還是齊淙,都不想方玉出現在他們面前,而方玉的血,恰恰是救齊月心的關鍵。
見蘇若離猶豫,方玉上前一步,“我的血不行?”
很顯然不是,蘇若離搖頭。
“帶我去,齊淙那裡我會解釋。”方玉知道蘇若離爲難之處,直言道。
救人如救火,蘇若離權衡之後不得已帶着方玉回了房間。
不想房門開啓,齊淙在看到方玉的瞬間,登時起身將其擋在門口,“你出去!”
一側,蘇若離將瓷碗舉到齊淙面前,“整個行館,只有他的血可以與月心姑娘相溶……”
齊淙皺眉,錯愕不已。
蘇若離無奈點頭,心裡卻別有思量,既然老天爺這樣安排,那其實,讓方玉看到齊月心這五年是怎麼過來的,也沒什麼不好,至少方玉在看過之後應該能明白,自己到底欠了這個女人多少。
“你不配見到姐姐。”齊淙握拳,他知道自己沒有別的選擇,只寒聲說了這句話,便轉身回到牀榻旁邊。
而此刻,蘇若離與雷宇亦邁步走進去準備,唯方玉止步不前,彷彿雕像般立在那裡,之前他有多期待,現在他就有多彷徨。
視線被齊淙他們擋住,他隱約可見牀榻上躺着的那抹身影,心,難以言喻的抽痛。
“方公子?”一切準備就緒,蘇若離回頭時見方玉怔在原地,不由喚了一聲。
方玉強忍悲慟走過去,且依着蘇若離的意思躺在牀榻旁邊一張豎擺的木牀上,側過臉,便能清晰看到齊月心那抹蒼白的,毫無一絲血色的容顏。
心,突然像是被誰扔進翻滾的岩漿裡,疼的他以復加。
眼淚,無聲滑落。
看到這樣的場景,蘇若離難免心痛,“方公子不用擔心,換血對你沒有任何損傷,只是……”
“開始吧。”方玉的視線自落到齊月心身上開始,便始終沒有移開。
蘇若離不語,隨手拿起之前準備好的銀針,將其慢慢探入方玉手腕處的青色血管,銀針的另一頭,連着內空的藤條,而藤條的另一端則連着齊月心。
換血之初,蘇若離已將解藥溶在藤條裡,隨着齊月心的血一併流入方玉體內。
剩下的,則是漫長的等待。
“你們先出去吧。”解毒換血的過程需要耐心,亦需要安靜,蘇若離真怕齊淙再瞪一會兒方玉,會忍不住過去直接把他掐死。
幸而齊淙沒有反對,待三人離開,蘇若離亦選了處牆角的位置靜等。
牀榻上,齊月心就像是睡着了,安靜的連睫毛都沒有抖一抖,五年的時間,那抹容顏除了清瘦一些沒有絲毫變化,這一刻,方玉終於明白,什麼叫作‘冰美人’。
就是她躺在這牀上足足五年!六十個月一千八百天!
一復一日,年復一天!
而他,在這五年裡又做了什麼?
怨恨,憎惡,他甚至親口下令拆了清風館!
爲什麼他從來沒有想過,五年前齊月心之所以提出分手是有這樣不得已的苦衷!
眼淚,肆意涌落,方玉只覺肺腑似被烈焰灼燒,痛至極處,連呼吸都帶着不可言喻的痛楚。
可是,他有什麼資格哭?
委屈?最委屈的那個人此刻就躺在對面!
“對不起……”除了這三個字,方玉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還有資格說什麼!
漸漸的,眼前的視線變得模糊,方玉用盡力氣不想讓自己的眼睛閉起來,他用了五年的時間才找到齊月心,便再也不想她從自己的視線裡消失,可意識卻越發混沌。
終於,方玉只覺眼前一黑,便再也支撐不下去的闔起雙眼。
淚,順着眼角,流入鬢髮……
蘇若離無聲坐在角落裡,看着方玉的傷心欲絕,不免感傷。
因爲有愛,纔會有恨,這件事亦不能全怪方玉。
夜,欲濃。
房間裡,龍辰軒正兒巴經的坐在椅子上,手指十分有節奏的輕敲桌面,桌邊還擺着一壺剛剛沏好的茶水,氤氳起白色霧氣。
蘇若離進門時,見到的便是這幅場景。
她記性不好,但對自己說過的話還是有幾分印象。
“咳,皇上用膳了嗎?”蘇若離暗自調整心態,邁着清淺的步子走過去。
“沒有,朕吃不下,心裡堵得慌。”龍辰軒慢慢擡起另一隻手捂住胸口,作蹙眉狀。
蘇若離無語,看了看龍辰軒又看了看桌上的茶壺,磕頭謝罪?
不行,她跪不下去,可那日她又着實把龍辰軒打的不輕。
於是乎,蘇若離強迫自己止步在龍辰軒面前,一雙眼緊盯着對面的男人,默默的,鞠了三躬。
龍辰軒額頭浮起三條黑線,瞬間有種化身靈牌的錯覺。
“哎你說,到底是誰把齊月心的事告訴給方玉的,嘴咋那麼欠呢!”鞠躬之後,蘇若離就像什麼事兒都沒發生一樣,邁步坐到龍辰軒身邊,一臉幽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