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天短,未過酉時,天色已暗。
國師府正門,某人蜷成蝦米狀堆坐在外面的石獅旁邊,靠着靠着,靠睡着了。
倏然,肩頭一沉,蘇若離猛然睜眼,便見頭頂一抹黑影罩下來,仔細一看,周寫意。
要麼說,相由心生。
之前她看周寫意時,總有一種隨時羽化成仙的崇拜感,現在看,麻痹就是一神棍。
活該當初被唐見雪點中,就該點你!
此刻,蘇若離搥着石獅站起身,不經意瞄到肩頭周寫意剛剛給她披上的玄色大氅。
感動?
不,他這是貓哭耗子假慈悲!
眼見蘇若離上下打量自己,周寫意十分會意的伸出雙手,空空如也。
“貪狼斧呢?”蘇若離心下一緊,愕然擡眸。
“在唐玉書手裡吧。”周寫意有些不確定。
“他沒給你?”蘇若離走出楚館之後沒回皇宮,而是跑到這兒來堵周寫意,就是想看看自己還有沒有努力下去的必要,萬一人家哥倆兒好,唐玉書直接把貪狼斧交給周寫意了呢!
周寫意搖頭,“他沒給,所以我決定還是要從唐見雪入手,有沒有興趣幫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喲!”
蘇若離默。
之前那條白嫩嫩的大腿又伸回來了,要不要抱?
不,還是不能抱!
一來唐玉書沒把貪狼斧給周寫意,說明這件事還有轉機,退一萬步講,她想以貪狼斧換取沈醉絕對的信任,那麼這件事就需要她自己完成,有周寫意幫忙,介時功勞算誰的!
“師兄你放棄吧。”蘇若離再一次與白嫩嫩的大腿,失之交臂。
試探已畢,蘇若離自覺可以回去睡個安穩覺,不想周寫意突然伸手,攔其去路。
“幹嘛?”蘇若離轉眸,警覺開口。
“衣服。”周寫意瞅了瞅蘇若離的肩膀,“把衣服還我。”
一言不合就暴露本質,蘇若離就知道他之前把衣服給自己披上不是真心的!
看着蘇若離縱身而去的背影,周寫意獨自站在原地,腦海裡忽然浮現出成王敗寇四個字……
且說唐玉書回到楚館時,先去了自家妹妹的房間,妹妹不在,衛無缺倒是醒過來了。
除了衛無缺,還有楚林琅。
此刻的畫面,楚林琅手裡正拿着包子,衛無缺在那裡大口大口的嚼。
看到唐玉書的一刻,楚林琅握着包子的手微微一抖,難免心虛。
她欲開口,不想唐玉書已然走進來,單手劃過綁縛在衛無缺身上的麻繩,之後轉身離開,沒留下隻字片語。
“放我走啦?”衛無缺一臉懵逼,茫然看向楚林琅。
楚林琅眸色微暗,之後將包子擱在碗裡一併搥給衛無缺,繼而起身跑出房間。
如她所料,唐玉書就在門後,在等她。
“唐公子別誤會,林琅只是……”
“楚姑娘喜歡衛無缺?”沒等楚林琅說完,唐玉書突然開口,語出驚人。
面對楚林琅的無語凝喉,唐玉書薄脣劃過一抹淺淡的,微不可見的苦澀。
“唐公子誤會了,林琅不過是看衛公子餓了一天可憐而已,而且以林琅這樣的身份,實在沒資格喜歡誰。”楚林琅擡眸,淡聲解釋。
她可以也只有在蘇若離面前,纔會毫不避諱。
唐玉書的視線一直停留在楚林琅臉上,真的很像。
尤其那雙眼,就算說假話時亦似古井無波,好像錯的那個人,從來不是她們。
但可但,這麼聰慧的女子,如何不懂得清者自清的道理,越解釋,越似掩飾。
從她追出來的那一刻,答案已經揭曉。
氣氛莫名尷尬,四目相視,楚林琅下意識別開視線,然爾唐玉書卻一直緊盯着自己,半點移開的意思也沒有,而且,他還不說話。
楚林琅暗自調息,再解釋?還是轉身離開?
“時候不早了,公子早些休息。”楚林琅終是轉身,不想身後突然有聲音飄際過來。
“你們這樣不累嗎?”
楚林琅微怔,累?
怎會不累,明明心有所屬卻不敢說出來,可若不這樣,還能怎樣。
“公子還是想多了,林琅告辭。”楚林琅有些倉皇的,甚至狼狽的走向對面,啓門入了錦瑟居。
唐玉書凝眸半晌,苦笑不已。
想多了?
爲什麼他覺得自己想的再正常不過!
那一日他偶染風寒,貞娘衣不解帶照顧他兩天兩夜。
那一日他被園中食人草纏住腳踝,貞娘急的直接伸手去拔根莖,自己反被食人草所傷。
那一日他失足撲在貞娘身上,貞娘卻沒有立時推開他,他至今仍記得貞娘臉頰那兩抹緋紅,宛若朝霞。
盈盈一水間,默默不得語。
他一直以爲,他與貞娘之間只差一層窗戶紙,可原來差的,何止千山萬水!
倏然,唐玉書眸色驟冷,眸子稍稍朝上挑了挑。
暗夜蒼穹,月光清幽,浮雲掠影。
唐玉書縱身攀上楚館屋頂之時,對面屋頂上亦立着一抹人影。
須臾,那抹人影背身而去,唐玉書緊隨其後。
差不多繞了半個皇城,那抹人影終是在皇城西北角一處廢棄宅院的屋頂上停下來。
唐玉書縱身而落,行至近前方纔認出造訪之人,“以國師的武功,便是當個武林盟主亦綽綽有餘。”
“沈某意不在此。”來者不是別人,正是沈醉。
與以往不同,沈醉換了一身夜行衣,即便如此,那張臉依舊清絕無雙,淡雅出塵,尤其在月光的映襯下,越發多出幾分神秘的色彩,讓人心生嚮往,情不自禁想要頂禮膜拜。
“哦?”唐玉書挑眉,“那國師意在何處?”
“朝堂。”沈醉無需要避諱,淡聲開口。
唐玉書似有深意的點頭,“可惜了。”
“沈某所求,乃唐公子身上的貪狼斧。”沈醉薄脣淺抿,墨色長髮隨風微揚,幾欲飛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