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現在都不明白,師傅爲什麼會阻止我?明明人證物證俱在,顧如是本就該死!”只要想到那日沈醉擋在顧如是面前,段清姿便覺剜心一樣的難以接受。
“於師傅而言,無論從哪一方面看,顧如是都比你有用。”蘇若離的這句話想了很久,她最清楚在自己這位二師姐心裡,沈醉意味着什麼。
事實是殘酷的,但面對事實的時候,到了。
果然,在聽到蘇若離的剖析時,段清姿滿目震驚。
她便不說,蘇若離也能猜到段清姿在想什麼。
果然。
“你怎麼可以這樣說師傅?師傅他不是……”
“師傅不是那種人?那二師姐倒是解釋一下,爲何師傅眼睜睜看着你受喪子喪夫之痛,卻要包庇顧如是?那麼多人都看到了,‘神醉’分明就是從顧如是懷裡掉出來的!”蘇若離漠然開口。
“可能師傅也覺得顧如是不會做出那麼喪盡天良的事,其實我現在想想,顧如是便是有‘神醉’,以她的本事又怎麼會讓子念……”
“拋開寒子念,二師姐體內所中之毒正是顧如是所爲,她以周喬牽線,暗中安排好擡轎的轎伕,在你下轎的時候給你下毒,才致你身中劇毒,雖你無恙,可孩子始終是沒了。”蘇若離既然說,便要保證段清姿絕對相信,否則她的處境就會變得十分危險。
段清姿沉默,想到自己懷裡的孩子,眸間瞬時溢出太多的絕望跟悲涼。
“而且顧如是懷裡有‘神醉’是事實,正因爲她沒本事對付寒子念,‘神醉’纔會出現在她懷裡。”蘇若離長吁口氣,“眼下那個轎伕跟周喬都在皇宮,是不是顧如是做的你一問便知。”
“如果……如果在周喬跟那轎伕面前,師傅還是包庇顧如是……我便……與府斷絕關係。”段清姿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神情淒冷卻異常的平靜。
蘇若離的話沒錯,跟顧如是相比,她對府的貢獻似乎已經到了盡頭。
就算她有多麼不想相信師傅是因爲這個原因庇佑顧如是,可她卻不能否定這是事實。
她忽然想到曾幾何時,顧如是跟她說過,倘若不是師傅的默許,很多事情她未必能作得了主,譬如將她送入寒門換取虎魄,亦或喜堂之事……
她不敢想,因爲心已經痛到無以復加。
“二師姐……”蘇若離心疼看向段清姿。
“你背叛府了,是嗎?”突如其來的質問令蘇若離片刻沉默,“算了,我不想……”
“我沒有背叛府,是府放棄了我……”蘇若離苦澀抿脣,“二師姐若想告訴師傅也無妨,我不會承認的。”
聽到蘇若離這樣說,段清姿難得有心情笑了兩聲,“傻子纔會承認吧。”
蘇若離也笑了,“我平日裡對着鏡子照,照來照去都不像是個傻子。”
一瞬間的沉寂,“二師姐恨我嗎?”
“恨你什麼?恨你幫我在淮南解了顧如是的算計?恨你助我看清子唸對我的真心?還是恨你設法毀了我那一身媚功……”段清姿靜靜臥牀,眼淚順着眼角無聲流淌,落入鬢髮,錦枕。
蘇若離聽的有些心酸,誰又能想到,身爲府的二師姐,段清姿的前半生,到底都遭遇了些什麼……
深夜的府,一片沉寂,唯獨書房內,燭火微燃。
沈醉獨自坐在藤椅上,微微闔目,忽聽門響。
顧如是端着一碗參粥推門而入,“師傅,你找我?”
沈醉聞聲擡眸,顧如是已至近前,且將手裡的參粥擱在桌邊,“這粥是如是剛剛熬好的,師傅近日勞累……”
“你明日便走吧。”沈醉緩慢睜開眼睛,眸色掠過那碗參粥,淺聲開口。
“師傅……徒兒知道發生這樣的事,我不好再留在皇城,只是此番離開不知何時才能回來,如是想多陪師傅幾日……”那日蘇若離把周喬帶走之後,她與師傅回了書房,便將自己對段清姿所做的事和盤托出,因爲瞞也瞞不住。
顧如是以爲,當時師傅沒有開口,只是在等她自覺離開。
有些話說出來,傷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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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則生變,爲師不想看到你與你二師姐……”
“如是知道,如是明日便回淮南。”顧如是瞭解眼前這個男人,如果不是必要,他不會今晚叫自己過來,亦不會再三解釋。
顧如是出門之時,沈醉跟她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府已經失蹤了一位大師姐,他不想餘下任何徒弟再出事。
言外之意也算警告顧如是回淮南之後,不要再針對段清姿。
畢竟爲了府,段清姿付出太多。
關於這一點,書房裡的兩個人心知肚明,誰都不能否認。
然爾,世事往往不會如人所願的發展下去……
翌日,辰時三刻。
顧如是依着沈醉的意思戀戀不捨的走出府,正欲示意管家把馬車趕至府門的一刻,巷口一片飛煙,三輛馬車疾馳而至,噹噹正正的停在府的府門。
顧如是微愣,下意識收緊握着包裹的手,眸底溢出一絲涼意。
果然,馬車停穩之時,隨着第一輛車車簾,段清姿一身虛弱的被人攙扶下馬車,行至臺階下,與顧如是臨面而立。
縱是錯,顧如是對眼前這個女人亦無一絲悔意。
明明,她就該死!
緊接着,周喬跟當日那名轎伕亦從第二輛第三輛馬車裡走出來,左右有侍衛押解。
府門口,沈安見此心知不妙,自是悄然回府去了書房。
縱然是這樣的場面,顧如是亦事不關已般走下臺階,正欲繞過段清姿,卻被其伸手攔下。
“你不覺得我們之間的這筆帳,該到清算的時候了麼。”段清姿冷聲開口,容顏異常的平靜,沒有憤怒,只有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