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一片寂靜,跪在地上的一衆下人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有些丫鬟更是偷偷抹淚,她們是覺得,自家主母爲了老爺如此堅貞,不值得。
“華裳……曲華裳!”眼見曲華裳倒地的一刻,孟臻只覺心臟似被無數荊棘狠狠包裹,每跳一下便似萬箭穿心,疼至肺腑,痛入骨髓。
李公公哀嘆不已,一衆下人也跟着重重嘆息。
就在這時,府門外突然走近一人,李公公眼尖過去,恭敬施禮,“老奴叩見。”
蘇若離擺手,緩步走到孟臻身邊,“周夫人求仁得仁,也算是對得起在天有靈的周大人了。”
“華裳……對不起,是我錯……是我把你逼成這樣,只要你能活過來,我便不娶就是了,我便在孟府守着你,守你一輩子又何妨!”孟臻慟哭,緊緊將曲華裳抱在懷裡。
“孟大人節哀。”蘇若離半俯身姿,輕拍了拍孟臻的肩膀,心底些許悵然,孟臻明知那毒酒是假的卻還哭的這樣撕心裂肺,只怕是愛慘了懷裡這個女人。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好似過了很久。
又彷彿,度過了幾個輪迴。
當曲華裳睜開眼睛的時候,整個人躺在牀榻上。
精緻的牀頂有水青色的幔帳垂落下來,兩則牀幃亦是她最喜歡的碧色,整個房間的佈置似是用了心思,所有陳列都是她中意的,尤其是梳妝檯上擺着的一束雛菊,那是她未出閣時的習慣,後來嫁入周府,她便沒再擺過。
這是哪裡?
曲華裳躊躇時,一陣淺淺的腳步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待看清來者,曲華裳驚懼不已,“蘇若離?”
“據我所知,當初曲姑娘之所以同意嫁入周府,是因爲父親在生意上遇到麻煩,周府的老太爺願意出手相助,條件便是你這個孫媳婦。”蘇若離未理曲華裳一臉震驚,緩身坐到牀榻旁邊,
“而曲姑娘自嫁入周府,周正對你的態度根本不似外面所傳,舉案齊眉,相敬如賓,他只是礙於周府的老太爺,明面上對你尚算恩愛,私下裡那周府稍有姿色的丫鬟,可有他未染指過的?”
“你怎麼知道?”曲華裳詫異開口。
“而曲姑娘不願嫁到孟府,一來是心有愧疚,當年是你拋棄誓言背棄孟大人,而今你已爲人婦又非最好的年紀,以殘花敗柳之身嫁入孟府,你是怕孟大人被世人恥笑?”
蘇若離一語破的,曲華裳垂眸,眼中閃過一抹悲涼,“蘇姑娘字字句句,皆是華裳心中所想。”
“可是你錯了,大錯特錯。”蘇若離長吁口氣,“第一,若曲姑娘當真心有愧疚,便不該在二十年後的今日,做出與當年同樣的選擇。第二,世人所想,是孟臻所想嗎?不是,倘若孟大人有半分這樣的想法也不會向皇上請旨,他此生所求,不過一個圓滿,不過一個你罷了。”
眼淚無聲滑落,曲華裳抽泣不止,“可是我們已經錯過了……”
“既然錯過一次,那就不要再錯一次,想想這人生,還剩下幾個二十年?你難道想餘生都在懺悔和自責中度過嗎?想孟臻直到死的一刻,都在等待?”蘇若離伸手,輕拍了拍曲華裳的雪肩,
“你喝下皇上御賜的毒酒,便是還了周老太爺一份人情,眼下那周府,你不再欠任何人了。”
曲華裳失聲低泣,“可我還有機會嗎?”
蘇若離淺抿櫻脣,“機會不是等來的……”
就在這時,房門開啓,孟臻急不可待的走了進來。
蘇若離淺笑之餘起身,看了眼孟臻,“孟大人欠我一個人情喲。”
“微臣必還!”孟臻欲拱手施禮,待其擡首時,蘇若離早已離開房間。
此刻,房間裡靜謐無聲,孟臻有些木訥的走到牀榻旁邊,卻不敢貿然開口,他忽然,有些害怕。
他怕再開口,得到的會是同樣的答案,彼時看到曲華裳喝下毒藥的一刻,他就什麼都不敢了……
“當年的誓言,我還記得,如你不棄,我……可以成爲你的妻子嗎?”曲華裳擡眸之時,孟臻早已淚流滿面。
“可以……不管之前,現在還是以後多少歲月,你都是我孟臻,唯一的妻子。”孟臻再也抑制不住心底的激動,撲過去將曲華裳緊緊攬在懷裡,再也不想鬆開。
房頂上,蘇若離十分滿意的勾了勾脣角,這世間男子,也未必都如龍皓北那般狼心狗肺,像孟臻這般至情至義之人,也是有的……
離開孟府,蘇若離一路都在感慨,這般感慨着,便到了楚館的錦瑟居。
且說楚林琅在聽完蘇若離千般感嘆,萬般悵然之後,就只有一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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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無缺去哪兒了?
這麼一問,便將蘇若離問回到現實當中。
“沒看見啊!”
“真沒看見?我之前派出去的人說他入皇宮之後,便沒再看到他出來。”楚林琅蹙眉,十分探究的看向蘇若離。
“是嗎?他去過皇宮啊?那他爲什麼不來找我?”就楚林琅對衛無缺的態度,她無論如何都不能讓楚林琅知道自己對衛無缺做了什麼。
楚林琅眸色愈深,“他真沒去找你?”
“沒有,我能騙你麼!不過前兩晚皇宮的確有些動靜,也不知道那些個賞金獵人怎麼知道雷宇在皇宮,竟然闖進皇宮打人,後果你知道的。”蘇若離試圖顧左右而言他。
對於蘇若離的話,楚林琅沒有懷疑,基本從認識蘇若離的那一刻開始,她就從來沒懷疑過這個女人!
就算在蘇若離最艱難的時候,楚林琅都相信她闖過來。
對於這種迷之自信,楚林琅也解釋不清楚。
所以蘇若離說沒看到衛無缺,她便相信了。
“我再找找看吧。”楚林琅無意間,將心底的擔憂全數流露在臉上,尤其是自那雙美眸裡溢出來的焦慮,簡直像在她臉上寫着‘我愛衛無缺’五個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