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宿兒臉一黑,扭回頭,繼續手裡的動作。
蘇若離轉身坐過去,“很好看耶,我挺喜歡的。”
卯宿兒聞聲,當即將紅心收在懷裡,一臉警覺的看向蘇若離。
如此表情讓蘇若離十分的委屈,“幹什麼,我又不會搶!”
“誰知道你!”卯宿兒隨即收起磨石,想了想,擡起頭,“回皇城之後,我就不是你的暗衛了,你說過會把我轉手給楚林琅。”
“我說過嗎?”蘇若離沒逗誰,她是真的在回憶自己有沒有說過這句話。
可是卯宿兒不幹了,那副想要活生生把蘇若離吞下肚子裡的表情,跟當日把月牙刺搥進蘇若離肚子裡的表情,一模一樣!
“我說過!我答應你!”千萬不要把兔子逼的會咬人,那必然是很可怕的事!
就在這時,衛無缺跳了過來,“在聊什麼?”
“生死,只在一念之間。”蘇若離餘驚之後,滿目肅然看過去,“現在由你們繼續這個話題。”
好怕怕,她不要把卯宿兒留在身邊了……
待蘇若離走遠,衛無缺湊到卯宿兒身邊,“她剛剛嚇你了?”
卯宿兒懶理衛無缺,重新掏出懷裡的紅心,拿起磨石,細細打磨。
就快到皇城了,他要快些……
篝火旁邊,蘇若離接過紫鵑遞過來的一串兔肉,“皇上呢?”
“皇上去找水了。”紫鵑恭敬回道。
蘇若離沒多想,坐到紫鵑旁邊,“回城之後不用先回皇宮,去看看含竹跟月牙。”
紫鵑微愣。
“本宮已經託人把她們的屍體安葬在西山墓地,你應該會很容易找到她們。”蘇若離撫着紫鵑的肩膀,輕聲開口。
“娘娘……”紫鵑紅了眼眶,起身便要給蘇若離磕頭,卻被其拉住雙手。
“你我之間,不用這樣。”
紫鵑平復,重新拿起兔肉烤溫後送到蘇若離手裡,“娘娘入城之後,先回府嗎?”
蘇若離含笑點頭。
她當然要回府,許久沒見師傅,她真是想了。
之下,一抹黑影驟閃,落於河邊。
“阡陌叩見樓主。”
“傳信給唐紀,適當時候,接觸顧如是。”墨色蒼穹,滿空星斗,龍辰軒孑然,自其身上散出的威厲之氣,讓人心生敬畏。
“是。”阡陌領命。
“秋意濃……”
“屬下無能,至今未查出秋姑娘當年離開皇城之後的行蹤。”阡陌據實回稟。
龍辰軒沉默,揮手間黑影驟起,驚鴻而逝。
獨自站在山澗溪水旁邊,龍辰軒思緒難平,越靠近皇城,他的心就越不淡定。
若他真是傀儡也就罷了,可他肩負的是整個大周的興衰,是多少人的期待,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每接觸一個人都要深思熟慮。
他不敢也不能冒險,秋意濃的出現固然讓他欣喜,可在沒查清秋意濃身份之前,他必須要防。
到底,這二十年,你去了哪裡?
紅酥手,黃藤酒,滿城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杯愁緒,幾年離索。
錯,錯,錯……
深夜的尉國公府燈火搖曳,青煙依依,薰香嫋嫋。
女子身上裹着一件白色長袍,內裡白色錦緞,腰間繫着紫色寬帶,帶扣嵌着琉璃精雕的彩蝶,下面垂着一塊紫玉,紫玉晶瑩剔透,乃極品。
三千青絲挽起的頭髻以羊脂玉冠束起,幾縷碎髮零落下來,憑添些許飄逸。
昏黃的燭光泛起溫和的柔色,落在女子臉頰彷彿灑上淡淡的光暈,無端生出一絲神秘感。
女子五官精緻,面似芙蓉,黛眉之下,那雙眼明淨清澈燦若星辰,眼波流轉間璀璨如華,卻又似蘊着一股難以言喻的冷淡跟疏離,讓人捉摸不透。
女子姿態閒雅,玉指宛如青蔥,銀色撥子被她攥在手裡越發襯的那雙手晶瑩如玉,白皙似雪。
“你自回來便是男子打扮,就不興改改嗎?”慈祥的聲音透着掩飾不住的疼愛,尉遲宣如鷹隼般犀利的目光落在女子身上時,散出與看尉遲銘宇時幾乎相同的憐惜跟寵溺。
“自小便是,習慣了。”秋意濃將燭火挑的老高,倒映在黑色瞳孔裡,璀璨幽亮。
“你倒是習慣,若是皇上看到……”清澈的眸子一瞬間寒冽如霜,尉遲宣止語,長嘆口氣,“這些年,苦了你。”
“能活下來已經是天大的幸運,一點點苦算什麼。”秋意濃冷笑。
“二十年了,老夫沒想到還能再見到秋兄的家人,更沒想到你竟是……”尉遲宣捋起白鬚,傷感搖頭,一代梟雄武將,悲從心起。
“如果不是神沐堂主,意濃早在二十年前,便會跟着那一批流荒的犯人一起被亂刃砍死……我親眼,看到母親倒在血泊裡,被人生生砍了幾十刀。”事情明明已經過了二十年,可每每想到那一日的慘烈,秋意濃的手都會止不住顫抖。
手裡的銀撥子砰然落地,清脆的聲音將秋意濃從絕望跟憤怒中召喚回來,身體的反應恢復平靜,可自那雙眼裡迸射出來的嗜血寒光卻未及收斂,盡數落入尉遲宣眼底。
“老夫亦沒想到,先皇……先皇竟然如此狠心!”想到秋氏一族的遭遇,尉遲宣白眉緊皺,悲慟不已。
“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這不是千古不變的道理麼。”秋意濃嗤之以鼻,櫻脣勾起幽蟄的弧度。
“老夫以爲我們會不一樣,只是呵,那只是老夫的一廂情願。”二十年前的那場風暴,至今仍讓人心有餘悸,尉遲宣下意識垂手,扣在自己雙膝之上,慢慢收緊。
那場‘意外’,他被人挑了腳筋,一身武功盡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