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龍女一招“浪跡天涯”使出,避開鐵爪,卻被姜邁的玄鐵杖逼到牆角。杖影如狂濤拍岸,每招都衝着要害,小龍女的素心劍雖靈動,卻架不住三人聯手,鬢邊的髮絲已被杖風掃亂,額角滲出細汗。
姜盛自以爲勝劵在握,便戲謔地道:“小娘子別掙扎了!”軟鞭如毒蛇纏上小龍女的劍穗,猛地回扯。
小龍女的素心劍險些脫手。姜歷的鐵爪趁機抓向她的肩頭,爪尖離肌膚只剩三分時,突然僵在半空——他的“曲池穴”上凝着顆冰粒,寒氣順着經脈蔓延,整條手臂瞬間凍成青紫色。
姜歷怒喝道:“什麼鬼東西!”又慘叫着甩臂,冰粒卻越結越大,連帶着鐵爪都凍在腕上。
姜邁的玄鐵杖帶着怒火砸向小龍女,杖頭的骷髏頭突然爆開,裡面的毒粉盡數撒在姜盛臉上,那人捂着眼睛在地上翻滾,慘叫聲比殺豬還難聽。
石飛揚終於站起身,破衣袍在風中展開,露出的左手泛着玉色寒光。
他撿起地上的斷木棍,木棍在明玉功催動下覆上層薄冰,竟似鐵鑄一般。
他嘲笑道:“天緣門?我看是孽緣門。”
姜邁氣得暴跳如雷,怒喝道:“哪來的叫化子找死!”
他的玄鐵杖轉向石飛揚,杖風掀起地上的冰粒,卻在離石飛揚的三尺處突然凝滯——石飛揚施展“移花接玉”神功將杖風引向姜邁自己的丹田,老賊悶哼一聲,噴出的血在半空凝成血珠。
石飛揚的木棍點出“挑”字訣,一招“棒挑癩犬”使出,正中姜邁的“膻中穴”。寒氣瞬間凍結對方的穴道,姜邁保持着揮杖的姿勢僵在原地,眼珠裡的驚恐還沒褪去,全身已結滿冰花,像一尊醜陋的冰雕。
姜盛剛從眼痛中緩過神,舉着軟鞭撲來,怒吼道:“老子殺了你!”
他的軟鞭在石飛揚的“封”字訣下突然纏上他自己的脖頸,他越是掙扎,軟鞭勒得越緊,臉漲成紫茄色,最終瞪着眼斷了氣,屍體旁的冰面映出扭曲的面容。
最後剩下的姜歷早已嚇破膽,鐵爪扔在地上就要跪地求饒。
石飛揚的木棍劃出“劈”字訣,一招“棒打狗頭”使出,帶着冰風掃過他的“百會穴”,寒氣從頭頂灌入,老賊連哼都沒哼一聲,就成了一具冒着白氣的冰屍。
小鎮的槐樹下,三尊冰雕在夕陽下泛着詭異的光。小龍女收起素心劍,看着石飛揚用木棍撥開冰屍,冰碴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像碎玉落地。
“多謝前輩出手。”她的聲音裡帶着一絲暖意,不像之前那般冰冷,繼而又問:“前輩既是丐幫弟子,可知楊過下落?”接着便伸手比劃着,指尖在空中劃出楊過的輪廓。
石飛揚的破草帽擡了擡,露出的眼睛映着小龍女的神色——那清冷的臉上竟有了煙火氣,相思像藤蔓般纏在眉梢,比任何表情都動人。
他只好說道:“在下見過楊兄弟,”握着木棍,在地上劃出“大勝關”三個字,又說道:“英雄大會上,他定會來。”以如此善意,以慰小龍女的相思之苦。
小龍女的眼波亮了亮,像落了星光,驚喜地道:“英雄大會?郭靖和黃蓉主辦的?”
石飛揚點了點頭道:“正是。”握着木棍點向東方,又介紹道:“襄陽城的方向,再過三日就開壇。”看着小龍女突然綻開的笑靨,像冰封的湖面裂開道縫,露出底下的溫潤。
他忍不住讚歎道:“楊兄弟生得俊,姑娘貌美,確是天造地設。”小龍女的臉頰泛起紅暈,慌忙低頭攏了攏裙角,卻有淚珠落在青石板上,瞬間被石飛揚的寒氣凍成細小的冰晶。
石飛揚撿起那枚冰珠,冰珠裡映着小龍女的倒影,說道:“姑娘,我陪你去找楊過兄弟。”他的木棍往地上一頓,三尊冰雕突然崩裂,碎成滿地冰碴。
小龍女擡頭時,石飛揚已走出數丈,破衣袍的下襬掃過滿地冰碴,竟沒發出半點聲響。
她望着他融入暮色的背影,突然想起剛纔惡徒內訌的詭異,還有那瞬間凍結的穴道——這人的武功,真是神秘,他真是丐幫弟子嗎?
三日後的大勝關,丐幫弟子舉着“打狗棒”幡旗迎接各路英雄。
小龍女的素白身影剛出現在關口,就引得衆人側目。
她身後跟着個穿破衣的漢子,雖衣衫襤褸,卻身姿挺拔,左手握着根覆冰的木棍,正是石飛揚。
魯有腳看到美若天仙的小龍女時,他的旱菸袋掉在地上,慌忙上前見禮,小龍女卻沒搭理他,因爲小龍女不通人情世故。魯有腳呆愣了一會,把目光轉在石飛揚身上,質疑道:“這位是?”
石飛揚的破草帽壓着眉骨,左手的冰木棍輕輕點地,地上的塵土凝成冰粒,淡定地道:“丐幫弟子幽州分舵弟子石老幺,特來參加英雄大會。”
魯有腳一時間無法查到“石老幺”的名字,便讓弟子領石飛揚找邊角的地方站着。
小龍女的目光越過人羣,望向襄陽城的方向,那裡的炊煙正嫋嫋升起,像極了終南山的晨霧。她深信楊過就在這片土地上,而身邊這個神秘的“石老幺”,或許就是冥冥中指引她重逢的契機。
石飛揚看着她望眼欲穿的模樣,破袖中的手指輕輕摩挲着冰木棍——他能凍結惡徒的穴道,卻凍不住這世間最動人的相思。
英雄大會的校場被數萬武林人士擠得水泄不通,校場中央的擂臺由百年楠木搭建,被郭靖的降龍十八掌震得嗡嗡作響。
石飛揚縮在西北角的酒旗底下,玄甲外罩着件打滿補丁的灰布袍,既不惹眼,又能隨時出手。
黃蓉的打狗棒在掌心轉着圈,翠色的綢帶掃過郭靖的手背,又揚指着石飛揚,對郭靖說道:“靖哥哥,你看那穿灰袍的,眼神好利。倒像是……”
郭靖的目光掃過石飛揚,又被臺上的打鬥吸引,津津有味地道:“蓉兒你看,子柳的一陽指越發精進了。”朱子柳的毛筆在霍都的長袍上點出七個窟窿,墨汁順着窟窿滲出來,在白綢上暈成北斗七星的模樣。
石飛揚的指尖在酒罈上輕輕敲擊,節奏竟與黃蓉的打狗棒法暗合。他認出那穿綠袍的正是段智興的弟子,一陽指的內勁裡帶着大理段氏特有的溫潤,比他當年見過的吐蕃密宗掌法多了三分正氣。
霍都的“狂風迅雷功”雖快,卻被朱子柳的筆鋒逼得連連後退,靴底在擂臺上磨出兩道深痕,惹得臺下鬨笑。“這蒙古王子,倒比當年的耶律洪基差遠了。”石飛揚想起鳴沙山的激戰,而這霍都的掌風,連酒旗都吹不動。他的目光突然被東側的人羣吸引——全真七子的天罡北斗陣正在佈陣,郝大通的拂塵與丘處機的長劍交錯,劍氣裡帶着終南山的松濤聲,讓他想起賀瑤的太極劍。
“過兒怎麼還不過來?”黃蓉的打狗棒突然指向入口,那裡擠進來個穿黑衣的少年,露出的臉部線條非常俊朗。石飛揚的呼吸微微一滯。這少年的眼神裡有股狠勁,像極了當年在沙棗林突圍時的自己,只是那狠勁裡藏着的孤獨,又比他多了幾分。
楊過躍上擂臺時,長劍“當”地砸在臺板上,震得霍都的僧帽都飛了起來,臺下的叫好聲差點掀翻棚頂。“好俊的功夫!”石飛揚低聲讚歎。
他看得出楊過的內力尚未大成,但劍招裡的“重”與“拙”,竟暗合他“百勝刀法”裡的“觀滄海”招式。
楊過與小龍女重逢的那一刻,校場突然靜了下來。小龍女的素白裙裾從樹梢飄落,裙角沾着的夜露滴在楊過的長劍上,濺起細碎的銀花。
她的臉在陽光下近乎透明,睫毛投下的陰影比古墓裡的玉蜂翅膀還要輕,站在楊過身邊時,兩人的身影竟像幅水墨丹青,濃淡相宜。
“這纔是神仙眷侶。”石飛揚的喉結動了動,他想起李瑞彤的銀線纏上自己劍穗的模樣,那時沙棗花落在她的發間,也是這般素淨。
金輪法王的龍象般若功發動,掌風如烏雲壓向擂臺。
石飛揚的明玉功本能運轉,灰布袍下的玄甲泛起冰紋,卻見郭靖的降龍十八掌已迎了上去。
兩條金龍在半空盤旋,與法王的掌風相撞,震得校場的旗幟全倒向一側,酒罈裡的酒都晃出了壇口。
“好個降龍十八掌!”石飛揚的指節捏得發白。這掌法比石飛揚在大唐見過的任何武功都要剛猛,卻剛中帶柔,像黃河的水流,既能沖垮堤壩,也能滋養良田。他的“百勝刀法”的掌風悄然送出,與郭靖的掌力在半空相觸,兩股力道合二爲一,竟將法王的掌風逼退三尺。
法王驚疑不定地掃視全場,目光在石飛揚身上停了一瞬,又轉向別處。石飛揚低頭灌了口酒,酒液順着嘴角流下,滴在玄甲上,被冰紋凝成細小的珠子。他知道,這老和尚的內力已臻化境,若真動起手,自己的明玉功雖能剋制,卻未必能護得住臺上的人。
就在此時,人羣裡響起陣嬌叱。
石飛揚的目光越過攢動的人頭,看見個穿鵝黃羅裙的美少女正用馬鞭抽打着兩個青年,她正是郭芙。她的髮髻梳得一絲不苟,珠翠在陽光下閃得人睜不開眼,腰間的玉佩隨着動作搖晃,與他懷中的太陽佩竟有些相似。石飛揚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這少女的美不是小龍女那般清冷出塵,而是帶着煙火氣的鮮活。
她的眉梢微微挑起,帶着三分驕縱;嘴角抿着,藏着三分倔強;鞭子落下時,裙裾飛揚,露出的腳踝裹着鵝黃的綾羅,比襄陽城最豔的牡丹花還要奪目。
大武小武在她面前喏喏連聲,更襯得她像只驕傲的鳳凰,渾身是刺,卻讓人移不開眼。
“這丫頭……”石飛揚喃語了一聲,手指無意識地絞着劍穗。
他見過賀瑤的溫婉,李瑞彤的堅韌,郭碧玉的熱烈,卻從未見過這般鮮活的女子。她的刁蠻不是無理取鬧,倒像是未加雕琢的璞玉,帶着股讓人忍不住想靠近的勁。
郭芙突然轉身,目光正好與石飛揚相撞。她的眼睛亮得像秋水,帶着被冒犯的怒意,馬鞭下意識地指向石飛揚,刁蠻地斥責道:“你看什麼看?”
石飛揚猛地低頭,酒罈差點從手中滑落。
他能感覺到臉頰發燙,這是千年來從未有過的悸動。等他再擡頭時,郭芙已被黃蓉叫走,鵝黃的身影消失在人羣裡,只留下淡淡的脂粉香,混着校場的汗味,竟異常好聞。
校場的喧囂漸漸平息。
郭靖正在給衆人分發乾糧,黃蓉的打狗棒上掛着個酒葫蘆,正與魯有腳說着什麼。
郭靖的鐵弓還斜挎在肩頭,玄鐵箭的箭頭凝着晨露。他望着楊過與小龍女相攜離去的背影,寬厚的手掌在腰間摩挲着那封黃蓉連夜寫就的庚帖——紅紙上“郭芙”二字的描金筆跡,被他的掌心汗浸得發暗。
“過兒留步!”郭靖的吼聲震得校場邊的旌旗獵獵作響,他大步流星追上,鐵靴踩過散落的箭桿,又耿直地道:“你與芙兒自幼相識,老夫有意將她許配於你,你意下如何?”
楊過的長劍在地上拖出火星,他轉身說道:“郭伯伯,晚輩心有所屬。”他的目光掃過小龍女素白的裙裾,那裡沾着方纔激戰留下的血痕,專情地道“姑姑與我生死相依,絕非世俗禮法所能拆散。”
“你……”郭靖的臉漲得通紅,鐵弓的弓弦被他捏得咯吱作響,悻悻地道:“你可知此舉會傷透芙兒的心?”校場的另一端,郭芙的鵝黃裙裾如烈火般掠過石板路。她聽見楊過的話時,鬢邊的珠花“啪”地落在地上,碎成三瓣——那是黃蓉昨日纔給她戴上的南海珍珠,說是配楊過的俊美相貌正好。此刻,她跑過來,怒罵道:“楊過!你算什麼東西!我郭芙難道配不上你麼?”
楊過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片刻,那眼神裡有憐憫,有疏離,唯獨沒有半分情意,淡淡地道:“郭姑娘金枝玉葉,自有良配。”他扶着小龍女轉身,劍脊壓過郭芙掉在地上的珠花,將那碎玉碾得更細。
郭芙的青鋒劍突然刺向小龍女的後心,卻被楊過的長劍盪開。“鐺”的一聲脆響,她的虎口震裂,鮮血滴在鵝黃裙角,像極了襄陽城牆上濺落的血珠。
“你護着她!你竟然護着這個妖女!”她的哭聲裡帶着嘶吼,引來校場周圍一片側目。
石飛揚縮在旗幡後,破衣袍的下襬被風吹得獵獵作響。
他看着郭芙的淚珠砸在青石板上,那模樣比當年趙清漪砸銅鏡時更讓人心驚。明玉功在他掌心凝成薄冰,冰面映出郭芙漲紅的俏臉——原來這烈火般的姑娘,也會有如此脆弱的時刻。
“芙兒!”黃蓉的打狗棒撥開人羣,棒尖挑住郭芙的劍鞘,暴喝道:“成何體統!”她的目光掃過楊過與小龍女,又落在石飛揚藏身的旗幡上,那裡的空氣比別處冷了三分。
郭芙甩開母親的手,青鋒劍指向楊過的背影,狠厲地道:“我偏要殺了這個忘恩負義的傢伙!”說罷,提着裙角追了出去,珠翠的叮噹聲在校場盡頭漸漸消失。
石飛揚施展“事了拂衣去”的神奇輕功追去,破衣袍在陽光下展開,像只巨大的蝙蝠掠過校場。
他看見郭芙的身影在校場外的樹林裡晃動,那裡的陰影中,正藏着金輪法王的弟子霍都——那番王的“狂風迅雷功”已運起,掌風攪得樹葉簌簌落下。
郭芙的青鋒劍劈開最後一道樹障時,霍都的掌風已到面門。她根本擋不住西域武功的詭譎,劍招剛遞出就被掌風帶偏,整個人像斷線的風箏般撞向巖壁。
“郭姑娘,別來無恙?”金輪法王的身影從陰影中走出,五輪法盤在陽光下泛着銅綠,森冷地道:“令尊殺我徒孫,今日便用你的血來償。”他的龍象般若功運起,掌力壓得周圍的潭水都泛起漣漪。
郭芙的青鋒劍卡在石縫裡,她摸着腰間的匕首——那是郭靖給她防身用的,匕首鞘上刻着“守襄陽”三個字。“我爹爹會殺了你!”她的聲音發顫,卻仍梗着脖子不肯低頭。
“等你爹爹來,你早已是具屍體。”霍都的掌風再次拍出,卻在離郭芙三寸處突然轉向,“砰”地撞在巖壁上,碎石飛濺中,他捂着胸口後退三步,驚疑不定地掃視四周。
石飛揚藏在潭水對岸的樹冠上,破衣袍上的水珠正順着袖口滴落。他剛剛施展“移花接玉”神功,引偏霍都的掌風,指尖的寒氣已凝成細冰,冰珠墜入潭水,激起一圈圈漣漪。 “誰在暗處裝神弄鬼?”金輪法王的五輪法盤同時飛出,青銅輪、白銀輪、赤金輪、玄天輪、瑪瑙輪在空中組成殺陣,將周圍的樹木劈得粉碎。
“法王好大的威風。”楊過暴喝道,握劍突然從潭水後飛出,劍脊撞開赤金輪,又斥責道:“欺負一個姑娘,算什麼英雄?”小龍女的玉女劍緊隨其後,劍尖點向法王的脈門,素白裙裾在潭水中劃出銀線。
金輪法王的龍象般若功驟然升級爆發,掌風如小山壓向楊過。“砰”的一聲巨響,潭水被震得騰空而起,化作漫天水箭。楊過的長劍被壓得彎曲,膝蓋在青石板上陷下寸許,嘴角溢出鮮血。
“過兒!”小龍女驚叫一聲,她的玉女素心劍分心刺出,卻被法王的瑪瑙輪纏住。那輪子上的倒刺勾住她的裙裾,硬生生撕下一塊布料,露出的皓腕上瞬間多了道血痕。
石飛揚的破衣袍在樹梢上輕輕擺動,明玉功已運轉至“太上忘情之冰魄寒獄”境界,也看見法王的掌風的軌跡正對着楊過的胸口。
石飛揚急忙施展“移花接玉”神功,氣勁悄然送出,如同一道無形的絲線,纏上法王的手腕。就在龍象般若功的力道將發未發之際,那股剛猛之力突然轉向,“砰”地砸在金輪法王自己的肩頭。
“噗”的一聲,法王噴出一口鮮血,五輪法盤同時落地。他驚疑不定地掃視四周,卻只看見潭水在陽光下泛着波光,彷彿那股詭異的力道來自水底。
楊過抓住機會,長劍橫掃而出,劍風斬落法王的半邊袍袖。“多謝前輩暗中相助!”他的聲音在潭邊迴盪,目光卻始終找不到石飛揚的蹤跡。
郭芙被小龍女扶起時,正看見石飛揚的破衣袍掠過對岸的樹梢。
那裡的空氣突然凝結成冰,一片樹葉在飄落中凍成冰晶,折射出七彩的光。
“是那個叫花子……”她喃喃自語,掌心的傷口突然不再疼痛。
……
郭府的夜宴上,燭火被風吹得搖搖欲墜。黃蓉的打狗棒斜靠在桌角,棒尖的紅綢纏着塊玉佩——那是楊過剛纔送來的,說是小龍女要還給郭芙的,正是昨日被碾碎的珠花碎片。
“龍姑娘怎麼說?”郭靖的鐵弓放在腳邊,玄鐵箭的箭頭映着他凝重的臉,盯着黃蓉問。
黃蓉將玉佩推到郭芙面前,喜憂參半地道:“她說與過兒緣分已盡,讓芙兒好自爲之。”
她的目光掃過女兒紅腫的眼眶,又難過地道:“有些事,強求不得。”
郭芙抓起玉佩就往地上摔,卻被石飛揚的破衣袖攔住。
他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破草帽下的臉在燭火中泛着玉色。
他勸導道:“大小姐,碎玉也能重圓。”他的指尖劃過玉佩,明玉功運轉時,碎片竟重新粘合,只是裂痕處泛着冰紋。郭芙怒斥道:“誰要你多管閒事!”眼淚突然落下,這次卻不是爲了楊過,而是因爲那冰紋裡映出的自己——原來在這個叫花子眼裡,她的狼狽竟如此清晰。
石飛揚的破衣袖縮回,退到門後。他看見黃蓉給郭靖使了一個眼色,那眼神裡藏着“調虎離山”的計策——今夜的蒙古細作,定在郭府周圍佈下了天羅地網。
果然,三更時分,西廂房突然燃起大火。郭靖的“降龍十八掌”之“亢龍有悔”拍出,掌風捲着水柱澆滅火焰,卻見十餘名蒙古死士從火中衝出,彎刀直取郭芙的臥房。
石飛揚施展“深藏身與名”玄妙輕功踏窗而入,破衣袍在月光下展開,如同一道冰牆擋在郭芙身前。他雙掌揮出“百勝刀法”之“觀滄海”,使得死士的彎刀盡數凍結,刀刃上的寒光變成了冰棱。
緊接着,他又施展“移花接玉”神功,氣勁在他袖中流轉,死士的彎刀突然轉向,互相劈砍起來。鮮血濺在地上的瞬間,就被明玉功凍成了血冰,發出“咔嚓”的脆響。
郭芙的青鋒劍出鞘時,激戰已近尾聲。她看着石飛揚的破衣袖輕輕擺動,那些死士的屍體在他身後漸漸冰封,宛如一座座冰雕。“你……”她的聲音發顫,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因爲她心裡只有楊過,沒有別的人。
石飛揚轉身離去時,破草帽落在地上。郭芙看見他的側臉在月光下泛着玉色,比楊過的俊美多了幾分冷冽,卻又比法王的兇狠多了幾分溫柔。“明日……你不會不再跟着我吧?”她突然開口,聲音細若蚊蚋。
石飛揚的腳步頓了頓,卻沒有回頭。院中的海棠花突然在夜間綻放,花瓣上凝結的露珠映出他遠去的背影,像極了大唐宮闕里那道孤獨的龍影。
黃蓉站在迴廊上,將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她對郭靖笑道:“這小子的武功路數,倒像極了百年前的移花宮。”她的打狗棒在掌心轉了個圈,“只是比移花宮主多了份人情味。”
郭靖的鐵弓輕輕嗡鳴,像是在迴應。
遠處的襄陽城頭,烽火臺突然亮起,蒙古大軍的馬蹄聲已隱約可聞。而郭府的庭院裡,郭芙正將那粘合的玉佩貼在胸口,燭火在她臉上投下的陰影,竟帶着幾分少女的嬌羞。
石飛揚只要睡醒過來,他的目光就始終追着那抹鵝黃,看着郭芙把半塊餅扔給狗,看着她嫌太陽大而撐開油紙傘,看着她對賣花女的玫瑰挑三揀四。
“這姑娘,倒比當年的郭碧玉更像烈火玫瑰。”石飛揚低聲喃語,想起郭碧玉的峨眉刺總是藏在袖中,而郭芙的喜怒哀樂全寫在臉上,像極了襄陽城牆上的落日,熾熱得讓人不敢直視,卻又讓人忍不住貪戀那份暖。郭芙突然轉身,油紙傘的傘骨差點戳到石飛揚的臉。
她的睫毛在傘下投下陰影,鼻尖微微皺起,怒罵道:“又是你這叫花子,跟着我做什麼?”
石飛揚的喉嚨發緊,千年來的帝王說辭在此刻竟一句也說不出。他從懷裡摸出個東西遞過去——這是用明玉功凍的冰雕玫瑰,花瓣上還沾着晨露,在陽光下閃着七彩的光。
郭芙的眼睛亮了亮,卻又很快板起臉,不屑地道:“誰要你的破爛玩意兒。”話雖如此,手卻誠實地接了過去。冰雕在她掌心融化,水珠順着指縫流下,滴在鵝黃的裙角,暈出個小小的溼痕。
“芙兒,走了!”黃蓉的聲音從街角傳來。郭芙慌忙將冰雕塞進袖中,瞪了石飛揚一眼,罵道:“再跟着我,打斷你的腿!”說罷,提着裙角跑了,珠翠的叮噹聲越來越遠。
石飛揚站在原地,看着掌心殘留的冰珠,突然笑了。
這笑裡帶着釋然,帶着久違的暖意,像冰湖解凍時的第一縷陽光。
他整了整灰布袍,繼續跟了上去,保持着三丈的距離——這是他給自己定的規矩,既不打擾,又能在她需要時,隨時出手。既不主動,也不被動。
轉過街角時,看見郭芙正與大武小武爭吵。
武修文想牽她的手,被她用馬鞭打開;武敦儒遞過香囊,被她扔在地上。
石飛揚縮在茶館的柱子後,看着她叉着腰罵人的模樣,突然覺得這江湖,比洛陽宮的龍椅有趣多了。
他難過地心道:“若當年有這般鮮活的牽掛,大唐會不會不一樣?”指尖劃過玄甲上的冰紋,那裡的杜鵑花圖案被郭芙的裙角蹭過,竟像是活了過來。
他不知道未來會怎樣,不知道這江湖路能陪她走多遠,但此刻,看着那抹鵝黃在人羣中穿梭,聽着她清脆的笑聲,他突然覺得,這五生五世的輪迴,或許就是爲了此刻的相遇。
夕陽將石飛揚的影子拉得很長,與郭芙的影子在青石板上若即若離。
“你們兩個沒用的東西!連只雕都比你們強!”郭芙又怒罵道,她的鞭子抽在地上,塵土飛揚。
大武小武喏喏連聲的模樣,讓她更添了幾分怒氣。
石飛揚看着她鼓着腮幫子的樣子,突然笑了——這姑娘像株帶刺的玫瑰,尖銳、熱烈,卻比溫室裡的牡丹更有生命力。郭芙的鞭子突然指向石飛揚,質問道:“喂,那個叫花子,你會打暗器嗎?”
她見這人雖衣衫襤褸,眼神卻明亮得驚人,不像尋常乞丐,倒像是一個可以差遣的跑腿,而且,長得和楊過那麼俊,只是比楊過要冰冷百倍。
石飛揚一愣,隨即點頭。
他的“帝天狂雷”雖不能輕易施展,但玩些小暗器,比當年郭碧玉的峨眉刺還要精準。
“那好,”郭芙扔給他一個錢袋,不懷好意地道:“去幫我把那隻雕抓來,我要拔了它的毛做箭羽!”
石飛揚接過錢袋,突然覺得這差事比當皇帝有趣。不過,他沒去抓雕,不想顯露自己超強的武功,而且,也不能人家姑娘說什麼,自己就幹什麼!好歹,也是當過幾百年皇帝的人,任人驅使,那叫什麼事!
他用明玉功凍了串冰雕,模樣與神鵰一模一樣,送到郭芙面前時,冰雕上還刻着“請郭大小姐笑納”。
大武小武頓時驚呆了,兄弟倆均是滿懷醋意,眼神冒火地盯着石飛揚,恨不得剝了石飛揚的皮,喝了石飛揚的血。郭芙不屑地道:“算你有點本事。”卻把冰雕小心翼翼地放在妝盒裡。
她讓石飛揚做了自己的跟班,取名“石老幺”,其實,來襄陽之前,石飛揚已經給自己取了這麼一個名字,沒想到郭芙也給他取這麼一個名字,還讓他整日跟着她東奔西跑——有時是去樊城買胭脂,有時是去城外賽馬,有時只是讓他站在旁邊,聽她數落大武小武的笨拙。
一日,郭芙坐在護城河的畫舫上,喝着桃花酒,氣呼呼地道:“石老幺,你說我爹是不是老糊塗了?非要把我許給那個楊過,他除了會點三腳貓功夫,還有什麼好?”
石飛揚替她斟酒,動作中帶着當年伺候賀瑤的熟練,調侃地道:“大小姐想要什麼樣的?”其實,心裡明淨如鏡,知道郭芙心裡愛的是楊過。
“至少得像我爹那樣,能守得住襄陽城!”郭芙的臉頰泛着酒紅,道出一個很好的理由:“最好……最好還得懂點情趣,比如像你這樣,擅長雕刻冰雕的。呵呵!”
她話音剛落,自己先紅了臉,急忙轉移了話題。
石飛揚心裡明白,郭芙心裡放不下楊過,因爲嫁不了楊過,所以,故意找楊過的磋,嫌七嫌八的。
其實,楊過除了高傲了點,也沒有其他缺點,還是一個冷臉的熱心腸。
……
大勝關的校場積着之前的血,被夕陽蒸出鐵鏽般的腥氣。
郭靖的鐵弓斜倚在旗杆上,玄鐵箭的箭頭還凝着吐蕃武士的腦漿,他正將半塊麥餅遞給個斷了臂的丐幫弟子,粗糲的手掌拍着對方後背,鼓勵道:“酒足飯飽,明日隨我巡視城池。”
黃蓉的打狗棒在空中繞了三圈,棒尖挑出一片帶血的吐蕃氈片:“魯長老,大理段氏的信使應該已經到達。告訴段智興,如果他繼續按兵不動,襄陽城一旦失守,大理的茶花也將被蒙古彎刀所取代。”
石飛揚躲在校場角落的斷柱後,破舊的草帽遮住了半張臉。
他注視着郭芙將半塊餅扔給一隻瘸腿的狗,那狗叼着餅蹭着她的裙角,鵝黃色布料上的泥痕被她用靴尖颳去——這位姑娘即使對狗也流露出三分傲慢,卻依然讓人無法移開視線。
郭芙罵道:“這餅遠不如楊過給的。”她踢了踢狗肚子,聲音中帶着委屈,如同未煮沸的水,咕嘟咕嘟地冒着泡。石飛揚的指尖在斷柱上劃出冰紋,將“楊過”二字凝結成冰晶,又用袖子抹去——他見識過楊過的“美女拳法”,拳風中的纏綿與郭芙的傲慢,本是天地間最不協調的樂章。
“芙兒!”黃蓉的呼喚急促,打狗棒上的酒葫蘆搖晃,灑出琥珀色的酒珠,又急切地道:“金輪法王的弟子在西城門挑釁,你父親正在與他們理論。”
郭芙的青鋒劍“噌”地一聲出鞘,劍鞘與腰間的玉佩相撞,發出清脆的響聲,怒吼道:“那番僧若敢來,我就劈了他的蒙古皮帽!”她提劍欲走,卻被石飛揚破舊的衣袖勾住了裙角。
“大小姐,”石飛揚的聲音比校場的風還要低沉,掌心託着一朵冰雕玫瑰,花瓣上的晨露凝成了碎鑽,關切地道:“這朵花……能擋住三枚透骨釘。”
他昨夜見到蒙古武士的箭囊中藏有這種暗器,冰雕的蕊心恰好能卡住釘尖。
郭芙的劍穗掃過冰雕,碎冰落在她的靴面上,罵道:“誰稀罕你的破爛。”
然而,接過玫瑰時,她的指尖卻不由自主地緊握,冰碴刺入手掌也不曾鬆開。
石飛揚看着她轉身離去的背影,鵝黃色的裙角掃過地上的血跡,竟讓那抹猩紅顯得生動起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