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內,一時間,有些低迷。有的人睨着笑,有的人怒着眼,有的人垂首抖肩,有的人焦急蹙眉,當然,還有的人在看着戲。
鮮于千瀾瞪目不言的緊盯着軟榻上的自家皇兄,根本不把視線往清漪在的方向看一眼,當然,這一刻,他更不敢看桑默一眼。既怕看見自己想看見的,又擔心自己不想看見的。
因爲,看見自己想看見的,那便是一道解釋不清的難題,他不希望她誤會;看見自己不想看見的,那更是一道自己逾越不過的鴻溝,他靠近不了她。
即便,這兩種心情都讓他難受,但是,他還是希望她能誤會。
於是,鮮于千瀾只能將所有的不平狠狠的回視給讓他陷入這種境地的始作俑者,既然不能把他怎麼樣,那麼就讓他看清楚自己眼眸中的怒火以及憤恨。
“呃,清漪小姐就是那文家女兒?”
就在所有人都靜默不語的時候,桑默疑惑的淡問聲輕輕響起,卻傳到了在場的每一個人的耳裡。
其實吧,桑默真的沒有其他意思,真的只是很純粹的想起了鮮于千瀾好似對她說過,娶文家女兒也是繼位的首要條件之一。
那會兒,她問過,只是,鮮于千瀾並沒有告訴她,文家女兒爲誰人。所以,這會兒聽着他們的種種,桑默纔會有疑必問。
“呵呵……”
“桑公子不知道?”
“你……”
“……”
不知道是桑默的問題太突兀,還是大家都想要藉機打破靜默,所以,幾乎能開口的人,都張了嘴,吐了音。
“抱歉!桑默深居簡出所以孤陋寡聞,還望各位包涵。”
從在座的各位所表現出來不一的神情來看,桑默不用想也知道自己這個問題於他們而言是有多麼的白癡到不可思議,所以,桑默只能找理由坦白自己的無知了。
儘管,桑默知道自己所言並不假,她是之前是真的不知道文家小姐就是清漪這類的常識,可是,想想,既然能讓一國之君必須娶之的皇后人選,其家族必定是不可忽視的高端所在。
欸,真是失策,看來回去後,要找万俟珩好好給她補一下這世界的人文世事了。於是,桑默只得委屈自己而貶低自己了。
“呵呵,沒想到桑公子竟是這般的孤陋寡聞,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了。”
鮮于萬熙的話直白而又響亮,語音似是能環繞整個大殿之上回旋,其中還透着無限的調侃,讓人不知道到他此時的心情是真是假。
“呵呵,桑默向來不問世事,心無旁騖,能讓桑默用心的人剛好也不多,所以……”
桑默的話,說的這裡便沒再說下去,言下之意也很明顯了,剛好清漪小姐不在她要用心的人裡,所以,她的不知道,那也是事出有因而理所當然的。
因爲,鮮于萬熙的話讓桑默聽着很刺耳,所以,桑默給的回擊也不是任人搓捏揉扁的。
“哦?那能讓桑公子用心的人又有哪些呢?”
鮮于萬熙話在說的同時還故意的睞了自家弟弟一眼,直到話說完,他也很滿意的看見了自家弟弟臉上變換的表情。當下,看着桑默的眼神也更加的笑意連連了。
“哦,他人一會兒就到。”
桑默的回答,彷彿就像鮮于萬熙問得不過是‘今天天氣如何’一樣,話說得直白又簡單明瞭,能讓她用心的人,在這,就只有亓官夙!
“桑默!”
正巧,桑默的話剛說完,身後就響起了亓官夙透着欣喜的呼喚,很明顯的,剛纔的話,他聽見了。
所以,這怎麼能讓他不欣喜呢?
“小夙,我在這。”
沒想過就這樣的聽見小正太的聲音,桑默並不覺得自己剛纔的話有什麼特別之處,所以,她也不知道小正太是帶着怎樣的心情面對她。所以,她語然帶着些安撫的意味,淡然的轉身面向亓官夙,而後平聲應道。
“你,你剛剛說的話,我都聽見了!”
可是,桑默不知道,並不代表亓官夙就願意這樣錯過表示感動的機會。於是,幾步上前,停至桑默面前,張着大大的圓眸裡閃爍着星光,嶄亮嶄亮的,顫抖的長睫撲哧撲哧的一眨一眨,娃娃臉上有着欣喜的紅暈,語言肯定又期待,像是害怕桑默不承認一般的強調着。
“咦?哦,咳,你聽見了,就,就聽見了啊,做什麼這樣看着我?”
桑默一開始還沒有聽出小正太話裡的後音,待細心的過濾一遍自己剛剛說過的話之後,便明白了。
其實吧,桑默在說那些話的時候,並沒有想什麼,只是自然而然的將小正太歸到自己的羽翼之下。
這會兒,聽着小正太這嚴正聲明的話意,以及眼前可愛到萌斃了的生動面孔,桑默突然的有些赧顏起來,耳朵也有些發熱,被小正太的期待和真摯看得不好意思了。
細細的看着,桑默歷來都知道自己是個情淡的人,只是看着眼前這個因爲她的一句而欣喜又憧憬的純情面孔,桑默很明顯的感覺到,此刻自己的心因爲他而加快了跳動的頻率。
真是陌生的感覺啊!但是,卻又那麼的理所當然。
“好了,不要再看了,臉都快被你盯穿了。”
桑默見小正太不說話只盯着自己看,被看的臉皮有些發燙了。於是,只得甩完話,便轉了身,不再與他面對面,也爲了不讓臉再發燙下去。
“咳咳,看來,能讓桑公子用心的人來了,所以,兩人才會忘記身在何處了。”
鮮于萬熙不識相的假咳聲忽的響起,充滿調侃的的話語,聽在每個人的耳裡又是一番一樣感受。鮮于萬熙話雖是再說桑默,但是實現卻轉向着自家弟弟的方向,帶着莫名的高深幽暗。
“咳,人難免會有情不自禁的時候,並非有意忽視。還請君主原諒桑默的一時忘乎所以。”
桑默這一次被鮮于萬熙的調侃得有些不自然了,有些拘謹。畢竟,誰也不願意自己的感情被別人拿在嘴上說笑,更何況她桑默是難得一次纔會有這樣是由她上演的事情的主角之一。
但是,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那麼她也只有裝模作樣的上言一兩句了。
只是,有人似乎不願意接受桑默這樣的坦言。
“情不自禁?桑默你!你……”你怎麼可以這樣說!
鮮于千瀾終究還是沒辦法將嘴裡的話說完來,因爲,他不知道自己要用什麼樣的身份來說這樣的話。當他聽見桑默嘴裡說出‘情不自禁’四個字來的時候,感覺就像是被人扔進了千年冰川之中全身冷得徹骨。
桑默不喜歡他,鮮于千瀾自己心裡比誰都清楚,不用她說,他也時時刻刻都能從她身上感受得到。但是,看到她剛纔對亓官夙的言辭和神情,鮮于千瀾突然就覺得,自己沒辦法接受。
因爲,那樣的溫情,他也想從桑默那裡得到。
“我怎樣?”
桑默看着鮮于千瀾帶着疑似苦楚深邃紫眸望着自己,等待着他未完的話,但是卻久久不見下文,於是,桑默好心的問道。
雖然,不知道他這苦楚的眼神從何而來,但是,桑默也不好太無動於衷,所以,她倒是也不急着移開視線,只與鮮于千瀾兩兩相望,也不多言,聽聽他究竟是要說什麼。
“……”
怎奈,這樣與桑默近處相望,想着心中無望的寒冷,心傷一片,鮮于千瀾只能用無聲來向桑默述說自己的心事。但是,只怕桑默用盡心思,也是看不懂他的心事所爲何來。
“哈哈,桑公子,你很讓人傷心。我想瀾弟想說的是這個吧。嗯?,對不對,瀾弟?”
鮮于萬熙找準時間,一開口便道出自家弟弟難以企口的難言之隱,更是一語戳中了自家弟弟的心聲,絲毫不去顧及他人是不是會尷尬。
可是,這就是他的目的所在,不是嗎?而大家似乎都忘記了,現在,他們之所以都在這裡,可是他鮮于萬熙促成的。
“皇兄你不必再在哪裡左右言他了,臣弟就跟你說實話吧,我是不會繼承皇位的,即便是死,也不會!”
鮮于千瀾惱怒的低沉嗓音傳遞出決絕之詞,低着首,望着地面,雙手藏在衣服下面緊緊的捏着拳頭,就連指甲陷進肉裡,都沒辦法減輕他被自己哥哥當衆說穿心事的難堪,而且,還是當着桑默的面說。
有那麼一刻,鮮于千瀾真希望自己從不曾遇見桑默,這樣,他就不會變得這般難堪,這般痛苦,這般忍耐……。
“瀾弟,你這是什麼話?你的意思是,你寧願死,也不要接手皇位?你這是在威脅爲兄?你以爲,爲兄真不捨得把你怎麼樣?”
鮮于千瀾的話,似乎是觸及到了鮮于萬熙的底線,於是,鮮于萬熙的悠閒氣質盡收,釋放出來的是無盡君王霸氣。
這個弟弟確實是有勇氣,竟然寧願放棄桑默也不願接手皇位,他甚至還沒來得將準備好的威逼利誘拿出來,竟硬生生的腹死胎中。這怎不教他氣結!鮮于萬熙心裡的怒火瞬間被點燃,睨視的望着站在大殿之中的弟弟,恨不能將之大卸八塊。
但是,鮮于萬熙瞭解自家弟弟的脾性,向來是說得出就絕對做的到。
“臣弟很累,皇兄你願意怎樣就怎樣吧,皇位的事,臣弟等着皇兄的處決旨意。”
話說完,鮮于千瀾深深的看了軟榻上的自家哥哥一眼便轉身向大殿外走,經過桑默身旁也是目不斜視的快速消失在了大殿之中。
軟榻上的鮮于萬熙就這樣的看着自己的弟弟一步一步的步出了大殿,離開消失不見,也沒有出聲,只是怔然的蹙眉望着,心下難以下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