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靈參……真能讓她癢到皮開肉綻,剝肉見骨嗎?
唐妙筠並不理會她:“王爺,我們回府吧。”
在外人面前,她可謂給足了林蒼漠面子,一口一個王爺,聽得林蒼漠頗不習慣,總想起她找盡理由逃避恩寵時,那狐狸一般的眼神。
“愛妃,愛妃?”
唐妙筠走後,太子喚了三聲,纔將唐詩若的魂給喚回來。
唐詩若雙拳緊握,纖長的十指骨節發白。
她恨,恨得錐心!
分明她每次精心設計,爲何唐妙筠總能逃過一劫?
如今她更是中了這古怪的毒,也不知世間有沒有解藥……
正想着,右手忽然傳來一股細微的癢意,彷彿一片羽毛在掌心輕輕掃過,輕得不露痕跡。她忍不住撓了撓,只一下,就驚慌失措收回了手,死命擠出一滴淚道:“殿下救我!”
“怎麼回事?”太子急了,這可是他最心疼的妃子,正因下人前去稟告,說唐詩若在飲梅林受了刁難,所以他才匆匆趕來,幸好那漠王妃懂事,比林蒼漠那個冷麪王叔要識趣多了。
唐詩若眼淚簌簌直落,只說自己遭了唐妙筠的陷害,而絲毫沒有提及紅花一事。
其實太子只需稍稍一查,便能得知事情的真相,但他向來從不過問這些細節,恰好令唐詩若省了不少心思。
在太子聽來,這無非是件雞毛蒜皮的事,隨便找個太醫診治一番,不就可以藥到病除?
“愛妃不必擔心,我就派人找太醫來。”
“殿下,那唐妙筠手段狠辣,臣妾這雙手,怕是要保不住了!”唐詩若掩面抽泣道。
“這世上哪有太醫治不好的病,走,我們先回東宮再作計較。”太子仍是不以爲意。
他哪裡曉得,唐詩若比許多太醫更加精通醫術,而且這一手醫術,全是從唐妙筠那兒學來的。
這靈參,就連她都沒有聽說過,那些太醫就更不必說。
一想到自己的雙手或許會慢慢潰爛,她的頭皮就止不住一陣發麻:唐妙筠,我定要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你一口一個王爺,未免太生分。”林蒼漠破天荒地沒乘馬車,與唐妙筠走在街頭。
胡二和楊三跟在後頭,楊三聞言插嘴道:“王爺,唐姑娘對你直呼其名的時候,似乎更多一些啊。”
唐妙筠忍俊不禁,這個楊三,瞎說什麼大實話?
不過,如何稱呼林蒼漠,確實是個難題。
良人麼?太客氣疏遠。
官人麼?有點雞皮疙瘩。
相公?不行,像黃梅戲。
郎君?不好,像杜十娘……
唐妙筠揉了揉皺成一團的眉心,良久,終於靈光一閃:“林蒼漠?”
“嗯?”林蒼漠很是無奈,這個女人,這般堂而皇之連名帶姓地喚他,究竟想讓他在侍衛面前丟多大的面子?
“不如,我就叫你漠爺吧?”唐妙筠揚了揚嘴角。
林蒼漠對這個前衛的稱呼,顯然無法接受:“本王覺得還是相公好聽。”
真是土包子,唐妙筠撇嘴:“就叫漠爺,愛聽不聽。”
“不夠順耳。”林蒼漠仍是搖頭。
“漠爺。”唐妙筠挽住他的手臂。
林蒼漠很是享受,卻還是搖頭:“不夠溫柔。”
“漠爺想要妾身溫柔一些?”唐妙筠說着,在他
手臂上小雞啄米似的一揪。
胡二與楊三,只覺王爺的後背似乎僵了僵。
眼看楊三又要說話,胡二趕緊捂住了他的嘴:這個傻不溜秋的傢伙,是想將侍衛這鐵飯碗砸了嗎?
“溫不溫柔?”唐妙筠很無辜,擡頭看着林蒼漠前一秒白如冠玉,後一秒黑如鍋底的臉。
林蒼漠將她的手捉在掌心,眉宇間是一戳即破的兇狠:“給本王老實點!”
這個女人,是想讓他在大庭廣衆之下獸性大發嗎?
唐妙筠笑着收回了手:“是,漠爺……”
“本王今日叫了太醫來,你再次懷孕,可不能掉以輕心。”林蒼漠認真道。
對於身孕這件事,唐妙筠是很有怨言的。倒不是因爲她不喜歡孩子,只是……林蒼漠實在令她太難招架。
看來,那藥膳是該停了……
來漠王府的太醫,恰是飲梅林的那位,白髮蒼蒼,至少已年至古稀,連最爲尋常的把脈,都把出了一種很是拿得準的感覺。
“恭喜王爺,王妃的胎象很穩,若不出老夫所料,這次應該是雙喜臨門。”太醫拱手。
雙生子?
林蒼漠大喜過望:“來人,重重有賞!”
胡二立刻吩咐下去,很快就有人將金銀珠寶呈了上來,滿滿十箱,金光燦爛,着實令人眼花繚亂。
不過那太醫,神色始終沒有大變,只低頭恭恭敬敬地道了聲“謝過王爺”。
唐妙筠也是興高采烈,將左手搭在右腕上,替自己把起脈來。雙生子的脈象,難道與尋常的喜脈有差別,爲何她察覺不到分毫?
太醫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喜脈極爲玄妙,老臣診脈多年,才能勉強判斷一二。王妃如此年輕,自是摸不準。”
“原來如此。”唐妙筠點了點頭。
“不過王妃的醫術實在高超,令老臣佩服。”太醫半是恭維,半是讚賞,“老臣還要去一趟東宮,就先告辭了。”
“慢着,我有一件事要問你。”唐妙筠正色。
“王妃請問。”對於她接下來將要說什麼,太醫其實早已猜到了幾分。
“依你看,太子妃的病是否有藥可醫?”唐妙筠問。
“這……”太醫似乎拿不定主意。
“實話實說就是。”唐妙筠微微一笑。
“老臣從未聽說過靈參、紅花、薔露,能使人皮膚髮癢。”太醫老老實實說。
若唐詩若聽到這話,恐怕會被氣得吐血。但醫先來的是漠王府而非東宮,註定了她永遠不會得知此事。
癢的確會癢,但非這三味藥所致,而是那被動過手腳的磺水。
唐妙筠的身手何其矯捷,將藥粉彈入磺水易如反掌,又怎會輕易放過如此良機?
就讓唐詩若以爲是靈參、紅花與薔露好了,待到有所察覺時,那雙纖纖玉手手恐怕早已保不住了。
唐妙筠從來不是什麼善人,更何況,這次她面對的還是一個處心積慮,想讓她生不如死的女人!
“到了太子府,你就將這話原封不動地說給太子妃聽。”她道。
太醫怔了怔:“王妃是說,‘老臣從未聽過靈參、紅花、薔露,能使人皮膚髮癢’這一句?”
唐妙筠點頭:“沒錯,一個字都不要改動。”
這話模棱兩可,就讓唐詩若和太子慢慢猜去吧。
“守菊,東西準備好了沒有?”她轉目問。
“早已準備好了。”守菊託着個精緻的錦囊走了上
來,遞給太醫。
太醫瞧着那有些不解:“王妃,這是……”
“這是那買靈參的五百兩銀子。”唐妙筠道。
小小一個錦囊,自然裝不下五百兩銀子,換成銀票,也是厚厚一疊,比這錦囊要大得多。
太醫滿心疑慮地接過,並未拒絕。
漠王府的實力雖不比東宮,但也不是他一個太醫惹得起的。如果東宮能亮出更大的籌碼,他或許會“棄暗投明”,畢竟良禽擇木而棲嘛。不過,待看清錦囊中的那物時,他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的,就打消了這一念頭。
“你爲何如此肯定,他不會投靠太子?”待太醫走後,林蒼漠問。
“因爲我給他的,是太子和唐詩若無論如何也給不了的。”唐妙筠十分篤定。
雖不知那錦囊中究竟是何物,但林蒼漠對她所說的,並無任何懷疑。
“如果你多依賴本王一些,其實也無妨。”他道。
唐妙筠微微一愣,依賴?
“本王並不是要你唯唯諾諾,亦步亦趨。但你是本王的女人,有許多事,本王可以爲你做。”
哪怕奪得這天下,哪怕失去所有……
林蒼漠看着她的眉眼,他一直不明白自己以爲對她如此專情,直到此時,才若有所悟。
正是她這不同於尋常女子的性子,使得他欲罷不能。但如今,他卻想改變她這性子。
唐妙筠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她便是她,有何可改?
還是說,林蒼漠喜歡的,根本不是她這種女子?
“明日隨本王一同去看外祖母,她老人家要見見你。”林蒼漠又道。
他看出了唐妙筠眉宇間的不悅,心中也變得有些不悅。
他自認對她無可挑剔,許多事都分外縱容,不去計較。但她的性子裡,藏着一抹異樣的剛硬。他可以不在意這剛硬,旁人卻不能,比如一直對他關懷備註的外祖母。老邁之人自然希望兒孫有福,能妻賢兒乖。而唐妙筠,與賢惠二字相距甚遠。
他之所以提及這些,無非是希望她明日能在外祖母面前收起這份張揚,哪怕是演戲,爲了他,也演上這麼一回。
唐妙筠聞言皺了皺眉。
外祖母,那不就是太后的母親?
她早已聽說林蒼漠與這位外祖母分外親近,之前也常去探望,但從未將她一併帶去,聽他這麼說,倒想是這位老人之前不願見她,近日才改變了主意。
也好,要見就見上一面吧。只不過,有不少繁文縟節需要在意,比如不能空手而去,須得備上厚禮。還比如,她該如何稱呼這位老人?
她與林蒼漠的婚事,尚未得到認可,若貿然叫一聲外祖母,恐怕會惹得衆人不悅,倒不如……稱呼一聲老夫人,這樣總不至於犯忌諱。
將南兒哄入眠後,她起身去了庫房,在一堆金銀寶物中,挑選一份合適的見面禮。
思來想去,漠王府的東西,分明都是林蒼漠的。那些最拿得出手的珍貴之物,老夫人身爲林蒼漠的外祖母,勢必也瞭如指掌,此時再經她這個“外人”的手送去,未免有些不妥。
倒不如去唐家的庫房搜刮,她記得爺爺收藏了好些字畫,每一幅都價值不菲,是時候敲敲竹竿了。
“綠衣。”她挑眉喊道。
“凰主。”綠衣從暗處現出身來,彷彿一道影子。
唐妙筠思忖了片刻,說道:“替我將爺爺那幅火針刺繡取來,他要是問,你就說是送給林老夫人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