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上門,唐妙筠臉上的倦色緩緩消失不見,按下了銀盒中一個不起眼的機關。
“咯噔”一聲,盒底忽然彈出一個暗格,緊接着,一卷書從暗格中掉落,落在了她腳邊。
撿起那書,拍了拍上面的灰塵,唐妙筠脣角微彎:“果然有貓膩……”
這書也是羊皮所制,小小的一卷,密密麻麻寫滿了奇文異符,還繪了幾張瞧上去甚是古怪的圖。似乎……是一卷醫書,記載了好些治病救人的古方。
竟是巫族文字?
皺了皺眉,她將羊皮卷展開,與那殘章一同鋪在桌上。
從那殘章來看,她要找的應當是一份完完整整的羊皮地圖,不過……那地圖究竟指向何處?
窗外天色已亮,一夜未眠的唐妙筠,卻始終睡意全無……
與此同時,不遠處的京城中,一隊人馬緩緩來到城門前。
一人從馬車中探出頭來,從頭上那頂烏紗帽來看,應當是個官員:“已經卯時了,城門爲何還不開?”
城門旁的一名守衛,皮笑肉不笑地上前:“蘇大人,前幾日外頭來了一羣匪徒,想要進京作亂,將軍吩咐,不得隨意開城門。”
“原來如此……”那人點了點頭,仔細一想,心中又有些發憷,“你說什麼,匪徒?”
“是啊,不過已被抓獲了,只餘下幾個頭目逃竄在外。”那侍衛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鄙夷得很,這姓蘇的怎麼說也是個提督,居然這般膽小如鼠,難怪被家中的母老虎管得服服帖帖,連納個小妾,都只敢悄悄養在外頭。
“既然有匪徒流竄,那本官就先回去請示皇上,先將他們盡數剿滅,再前往西北處理水利一事,否則豈不罔顧皇上的安危?”蘇提督說得堂而皇之,一臉大義凜然,實則,卻是不敢冒着性命之憂出城。
“水利一事事關重大,耽誤不得,不如讓在下率領幾個弟兄護送大人出城。”那人說着,湊近了些,壓低聲音道,“蘇大人,聽說你那小妾懷的,可是個兒子,你就忍心不去看上一眼?”
兒子雖然難生,但他這個老子的性命,也不是白得的……
不過,有武功高強的守衛護送,想必那些匪徒一定不敢造次。
蘇提督先是一愣,而後哈哈一笑:“好,好!本官身邊正缺你這樣的聰明人,你叫什麼名字,本官怎麼從未見過你?”
“大人,還是先趕路吧,在下的姓名,路上自會相告。”那人似笑非笑道。
城門緩緩打開,馬車穿過城門,一路走遠,車後跟着十餘名身穿鎧甲、快馬揚鞭的守衛,看起來倒也威武。
可惜這威武只持續短短一炷香的時間,最前頭的那輛馬車,走着走着忽然不見了蹤影,只餘下一串黃塵。
“亂黨,亂黨!快來人,快快來人!”
蘇提督的哀嚎不住響起,驚走了路邊的無數飛鳥。
只見原本平平坦坦的大道上,不知何時竟有了一個黑漆漆的陷阱。
陷阱旁,十餘名守衛面無表情地騎在馬上,手中的弓均拉成了滿月。
一時間箭矢齊飛,四周瀰漫起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見陷阱中的哀聲逐漸消失,爲首那人冷冷笑道:“蘇大人慘死
於匪徒之手,走,我們將他擡回京城,稟明皇上,好生安葬。”
話音未落,一支長箭從他耳畔呼嘯而過,宛如忽如其來的閃電。
饒是過慣了刀口舔血的日子,他也不由被嚇得僵了一瞬,正要怒聲呵斥,眼角的餘光卻瞟見了一抹異樣的白色,眼底的怒色很快就變成了驚疑。
那是一隻通體雪白的鴿子,被這長箭射穿在地,血從傷口緩緩流出,染紅了爪上那細小的竹筒……
“居然是信鴿?快,打開那竹筒,看看上面究竟寫了些什麼!”
一人應了聲“是”,上前將竹筒取下,剛一打開,就見無數細小的微黃粉末撲面而來,帶着一股說不出的辛辣。
“不好,是毒,快屏息!”有人喝道。
可惜爲時已晚,粉末飄出的一瞬,拆信的人臉色就變得青紫如茄,自己卻渾然不覺。
“退!”
眼看粉末四散,爲首那人一聲令下,餘下的守衛均從馬上一躍而下,腳步不停,朝四周躲閃開來。
而那拆信的人,如被火點燃了一般,不過一眨眼的功夫,臉頰就變得焦黑無比,似乎還冒着絲絲白煙……
陷阱裡忽然傳來悉悉索索的響動,這聲音極小,幾乎沒被任何人察覺。
待到守衛重新圍攏過來,一隻灰色信鴿已撲棱着翅膀,緩緩消失在了天際……
“也不知那消息是否已被送出去了。”
漠王府,後院中,看着正與下人捉迷藏的南兒,李小白自言自語地喃喃,緊皺的眉頭始終未曾舒展。
“什麼消息,要傳到何處?”不遠處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
南兒仰着小小的腦袋看向來人,圓圓的臉上綻開一個笑容:“八叔!”
“嘿嘿,再叫一聲,再叫一聲!”林辰逸笑得甚是得意,一把將他抱起,“你這小傢伙,幾天不見又胖了不少。”
“八叔,你知不知道我娘在哪?”南兒奶聲奶氣地問。
“你娘?她不是回來了嗎?”林辰逸面露疑惑。
他還等着將那神乎其神的用毒之術盡數學到手呢,難不成小嫂子又不見了蹤影?
“妙筠出城去了。”李小白走上前,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
“什麼,太欺負人了!”林辰逸的臉色登時就變了,“小爺我這就去相府,鬧他個雞犬不寧!”
“鬧個雞犬不寧?”與他同來的秋寒,打量着他瘦小的身板,毫不掩飾眼中的鄙夷,“只怕你還沒進唐家大門,就被家丁給攆出來了。”
“那你說該如何?難道就這麼任由三哥和小嫂子被人欺負?”林辰逸反脣相譏。
懷中的南兒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秋寒,一臉好奇,活像個小大人:“八叔,爲什麼你每次都要和秋寒吵架?”
“你個小孩子家家的,懂什麼?”林辰逸在他屁股上打了一下,模樣凶神惡煞,下手卻極輕。
“是啊,小孩子家家的懂什麼,等你八叔長大了,自然就會告訴你了。”秋寒湊上前道。
林辰逸的公鴨嗓頓時粗了幾分,顯然是氣的:“你不過比我大個一歲,有什麼了不起?”
“行了,行了,真是對前世的冤家……”李小白忽覺有些頭
疼,終於忍不住插嘴,“如今形勢堪憂,京城已被唐一空的人團團圍住,皇上一旦殯天,掌權的十有八九就是唐家。到時不僅妙筠和漠王,所有王子皇孫均會被唐一空視爲威脅。秋寒,你就不擔心林辰逸這個八王爺會有性命之憂?林辰逸,到時你自身難保,秋寒跟着你,又會是何種處境?”
一席話,問得二人瞠目結舌。
“那……那該如何是好?”林辰逸訕訕地撓了撓頭。
“你是個閒散王爺,想必唐一空不會對你太過提防,不如趁他還未動手,先帶着秋寒找個地方躲上一躲。”李小白提議。
見她面色凝重,林辰逸不由憂心忡忡:“那林南怎麼辦?”
“真笨,”秋寒白了他一眼,“南少爺是王妃的兒子,唐宰相的曾孫,唐宰相當然不會殺他。”
“沒錯,”李小白點了點頭,看着林辰逸,“不過你不同,唐一空可不會因爲你是南兒的八叔,就饒你一命。眼下最好還是快些離開,換上平民百姓的衣服,少帶些金銀珠寶,免得被人察覺。”
“可京城只有這麼大,我能躲到何處去?”林辰逸問。
“唐妙筠臨走前留下了幾樣東西,要我轉交給你。”李小白說着,吩咐下人從房中取出一個匣子,“這是幾瓶藥粉,可令人渾身焦腐,七竅流血而死。褐色的瓶子裝的是解藥,用毒之前,切記先把解藥含在口中,否則就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你。”
打開盒子,取出盒中的藥瓶,林辰逸忽然想到了個主意:“其實我們根本不必逃,小嫂子曾教過我幾個藥方,只要藥材充足,我就可做出幾十上百瓶毒藥。到時,用這些毒藥在漠王府四周設下機關,不就沒人能闖進來了?”
話一說完,不止李小白,就連一旁的秋寒也眸光一亮:“沒錯,有南少爺和那對龍鳳胎,只要唐宰相的人闖不進來,就根本無計可施。”
見秋寒破天荒地沒潑冷水,林辰逸很是自得:“那是當然,不過如果沒有這三個小傢伙在,唐一空大抵會一把火把漠王府燒了,纔不會管我們的死活。”
說着,他將南兒輕輕放下,捏了捏南兒肉嘟嘟的臉頰:“林南,你這次可救了八叔一命啊!”
南兒被他捏得躲閃不及:“八叔,手拿開……”
“我偏要捏,怎麼樣?嘿,你躲什麼躲?看我不打你的小屁股……”林辰逸作勢要打。
南兒卻一點也不害怕,雙目忽閃忽閃,與他直直對視,眸中似有那麼一絲狡黠。
“你想幹什麼?”林辰逸面露警惕。
不知爲何,他好像在這小子身上,瞧見了小嫂子的影子,一時間頭皮竟有些發麻……
南兒露出兩個淺淺的酒渦,笑得一臉人畜無害:“八叔,你鞋上有隻蟲。”
“什麼?”林辰逸低頭看去,忽見一雙纖細的手,猛地拽着一物蓋在了他頭上,將他的視線遮了個嚴嚴實實。
“秋寒,你這個吃裡扒外的東西!”他忍不住怒聲罵道。
耳邊傳來秋寒和南兒咯咯的笑聲,就連向來不喜形於色的李小白,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八叔又中計了!秋寒姐姐,你真聰明!”
“不是因爲我聰明,是因爲他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