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靜的房間,一方木榻,紗幔垂墜。一個虛弱的男子躺在上面,那蒼白的嘴脣,抿作一道不那麼完美的弧線。一個紫衣女子帶着深深的憂慮坐在榻邊,靜靜地望着那個男子。
紫晴守在一旁,勸道:“師妹,你真氣耗損過多,要不先回房休息,我替你在這兒守一會。”
紫鳶已無昔日的豪邁,神勞形瘁,有一分弱不禁風的嬌態。她側過臉,搖頭道:“不,我挺得住,還是師姐先回房休息。”
紫晴看這女子是如此堅定,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嘆息一聲,合上房門走了出去。
“你,一直都沒有將她放下,對嗎?”紫鳶伸出蒼白的右手,還未觸碰到男子的面龐,卻又情不自禁地收了回來。她的雙眼漸漸溼潤,一滴傷心欲絕的眼淚,馬上就要滴落。
男子沒有任何的動靜,眉頭緊皺,依然凝固着一縷悲涼。過了一會,房門被緩緩推開。紫鳶回過神,見一個道人穿着一身玄灰道袍,大步走了進來。
“凌雲子師伯,你怎麼來了?”紫鳶面露驚疑,輕輕擦拭眼角淚痕,起身行禮。
凌雲子多看了這女子兩眼,點了點頭,而後來到榻邊,朝玄默的人中穴用力一掐,另一隻手向百會穴輸送真氣。玄默的眉頭微微蠕動,不到半會便睜開了雙眼。凌雲子咳嗽一聲,走到桌案邊席地而坐。紫鳶候在一旁,靜靜地看着他倆。
玄默緩緩起身,下了牀榻,來到凌雲子身側,作揖道:“多謝掌門師伯。”
“玄默,你自從拜入我太虛門下,可曾有人虧待過你?”凌雲子額頭上的皺紋增添了很多,彷彿又蒼老了十歲。
玄默聞言,當即跪了下去,道:“弟子上山的這二十多年,諸位師長對我悉心教導,弟子萬死難報其恩。”
“你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嗎?”凌雲子凝視着這個蒼白的男子。
“請師伯明示?”玄默很想壓制情緒,可他的身體已在輕微地顫抖。
“水滿則溢,月滿則虧,物極必反的道理你應該明白。”凌雲子說着,便將玄默扶了起來。“若有一天你真的知道了身世,恐怕未必對你有好處!”
“不管怎樣,弟子總該要知道自己生從何來,該歸何方。”玄默盡力使語氣保持平和。
“罷了,天意難違!”凌雲子呢喃過後,慢慢起身。“你跟我去大廳,我有事情要交代你。”
廳內的氣氛,頗爲嚴肅。每一個都知道,血雲大陣雖然無法攻進虞城,但這也只是暫時的。等到三天後神力消散,整個虞城,再也沒有人可以抗擊那天上的魔陣。
夏少康端坐主位,一言不發。伯糜坐在下方,愁容滿面。玉宸在側,雙目微閉,表情依舊痛惜。煜縈立在這道人的身後,臉色還有些發白,面容還有些僵硬。她最先看見門外的凌雲子等人,低聲道:“玉宸師叔,凌雲子師伯他們來了。”
衆人俱是往門口望去,見凌雲子快步走來,不過那道人的身上已無昔日的道骨仙風。玄默和紫鳶跟在後面,他們都已恢復了平靜。
“凌雲子道兄……”玉宸微微咳嗽,欲言又止。
凌雲子將情緒隱藏下去,雖無曾經的氣勢,但神態仍舊和藹,再也看不出有悲憤之色。
“道長,我們下一步該如何?”夏少康眉頭微蹙。
“虞城往東二百里,有一條河流,名曰:神女湖。”凌雲子尚未說完,望向玄默,又道:“神女湖畔,有一片山谷,那裡隱居着東夷有窮國的遺民。”
衆人聞言,俱感疑惑。
“玄默,你不是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嗎,神女湖有你要的答案。”凌雲子雙眼微閉,眉間有一縷不忍。“不過限你三天之內,不惜一切代價,必須從他們手裡得到神物輪迴鏡。”
玄默緊緊地攥着昆吾,跪在地上,連叩三下,隨後起身離去,頭也未回。
“師父,弟子也想去神女湖。”紫鳶向玉宸作揖,語氣透着懇求之意。
玉宸微微點頭,然後就閉上了雙眼。紫鳶遂提着兵器,轉身追了出來。天空巨大的彩色光幕上,有兩道光芒快如閃電,朝着東方急飛。
玄默和紫鳶飛了將近半個時辰,方纔離開血雲覆蓋的範圍,終於見得天日。兩人俯覽大地,只見青山如黛,萬物清新,花木如洗,青翠欲滴。空氣帶着生機蓬勃的綠意,沁人心脾。他們又向前飛了兩個多時辰,見到一條流淌的湖水,無邊無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