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我跟你說着話兒呢，你怎麼又走神兒？”弘曆抱怨聲疊疊，拉了拉我的衣袖提醒我。我看不到他，想摸摸他的臉，記住他的樣子，卻又怕唐突了，嚇着了他。今兒弘曆陪着我聊了個下午，這孩子嘴嘰嘰呱呱地說着自個有趣的所見所聞，一點也不知道累。
我回過神來，笑了笑，“姑姑聽着呢。你說除夕那夜要陪姑姑守歲，這事兒跟你皇阿瑪請示過了？”這事兒若是沒了四阿哥的應允也是不成行的。
只聽得弘曆呵呵一笑，“皇阿瑪是應允了的。”四阿哥怎麼變得這麼通情達理起來了？我心裡一納悶，手摸索着握了握弘曆的手，他的手也和四阿哥一樣的很修長。“可是姑姑看不見東西了，這守歲也不能給你做好吃的了……”我心下一陣內疚。
弘曆反握住我的手，用力握着，“姑姑，都是弘曆不好，弘曆沒有保護好姑姑……若不是爲了弘曆，額……”說到這，他頓了頓才道，“姑姑也不會受這番苦……”說着，竟小聲哭了起來。
我一聽他哭，心就疼起來，忙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慰他，“傻孩子，那事兒怎麼能怪你呢？若是換作別人，姑姑也會那樣做的。快別哭了，姑姑不怪你的。”
弘曆聽了，卻一下子撲到我懷中更大聲地哭了起來，哭得我的心都要碎了，我一時不知如何安慰他纔好，只拼命忍了自己快要流出來的眼淚輕輕抱住他。
過了許久，弘曆才離了我的懷抱，對着我輕輕說了聲，“謝謝姑姑。”聽到他叫我‘姑姑’，很不是滋味，有一種苦澀漫過心頭。
“你額娘還好吧？”想着這些年來也多虧了鈕鈷祿氏照顧着弘曆，她對弘曆像親生的一樣無微不至的照顧着。這個時代的女人若是嫁了人沒個一男半女，日子真的是過得很道悽苦。我不知道她是怎麼將弘曆給抱走的，當時我是恨極了抱走我孩子的人，但現在回想，卻滿是感激。若是弘曆跟着我，怕是我們倆個早就沒命了吧。
弘曆愣了會才答道，“額娘很好。”好，怎麼個好纔是好呢？四阿哥一向不待見她，如今知道是當初抱走弘曆的是她，想必更是在心裡恨她惱她的。
“你得空閒多去陪你額娘說會兒話吧。”深知在宮中太寂寞，若是無人理會，真如個活死人般在宮裡生老病死淒涼過完一生。
“嗯，弘曆知道了。”弘曆聽話地應着。我好想看看他乖巧的樣子，手不由得擡高了些，想要去摸他的臉，卻在半空時又停了下來。
“姑姑是想摸弘曆的臉吧？”弘曆說着拉過我的手撫在他臉上，“姑姑想摸就摸吧，弘曆喜歡姑姑摸。”
我的手在觸及弘曆的光滑的臉龐時便流了下來，我顫抖地輕輕在弘曆臉上輕輕撫着，他長長的睫毛，直挺的鼻，在手指的觸摸下，一點一點地在我腦中拼起他的俊美輪廓。
“弘曆真是長得越來越俊了，討姑娘喜歡呢。”說到這，我又嘆了起來，“不知道姑姑還能不能喝上弘曆的喜酒呢？”看着孩子長大，娶妻生了，這是每個母親都想看到的美好畫面吧。
弘曆聽我這麼說忙道，“姑姑不急，若是姑姑想看弘曆成親，那趕明兒，弘曆就去向皇阿瑪請旨賜婚便是。”
我心一笑，這孩子怎麼把婚姻看得這麼隨便？“姑姑希望你找個自己喜歡的姑娘成親。”
弘曆沉默良久，小聲道，“弘曆喜歡好多姑娘，她們都很好，人長得漂亮，又有才氣。”
我差暈倒，他怎麼這般博愛？“那你豈不是要娶好多福晉？”
“難道不可以嗎？”弘曆反問道。一時將我噎住，他是有權力娶很多女人的，這大清律法也沒有規定男人不可以娶三妻四妾。
“你就沒有一個最喜歡的？”我仍不甘心的問道。這孩子隨了誰的性子？這般攬花花的風流。
弘曆想了想，過了會才似有些害羞地小聲回道，“有是有，可是她太小了。”太小了？我一聽，心猛地跳了一下，他說的不會是雲裳吧？我可不希望雲裳入宮，她那天真的性格不適合在宮裡生存。我不由得擔心起來，於是對弘曆道，“你可不能娶雲裳，雲裳也不能嫁給你。”
弘曆想必是沒料到我會說這番話，一時被驚嚇住，他不解地問道，“爲什麼？姑姑覺得雲裳妹妹不好嗎？”
我心下有些慼慼，雖然知道雲裳也喜歡弘曆，但他們是不可能的，雲裳是父母都是漢人，是不可以入宮選秀爲妃的。還是趁早打消了他們的這個念頭吧，免得以後又生痛苦。“她是漢人，不可以入宮的。她在外頭過得好好的，弘曆你答應姑姑，以後少見雲裳好嗎？”弘曆這樣的少年，要樣有樣，要纔有才，哪個少女見了能逃得過他的桃花陣的？雖然我也於心不忍，但我也不能看着雲裳那孩子以後痛苦。不相見便不會相親，不相親便不會相戀，不相戀便不會相痛。
我等了會沒聽到弘曆應承，他也許也要矛盾中吧，只是我心裡有些急，握着弘曆的手一緊，“你答應姑姑，不要去見雲裳，就讓她快快樂樂地長大吧。”
又沉默了許久，弘曆才聲音輕顫地答着，“好，姑姑我應承你。我不再去見雲裳妹妹，不再去打擾她。”
我心爲着弘曆痛起來，淚掉了下來，“有些事兒，等你長大，你就會明白的。你也許會恨姑姑，可是姑姑也是爲了你好，爲了雲裳好。”我突然覺得自己怎麼也像法海一樣，硬生生的將兩個有情人給拆散了？這樣做是對還是錯？只能留給時間來解答了。
“弘曆明白姑姑的意思。其實弘曆也認真想過。我喜歡雲裳妹妹，不是要娶她做福晉，我只是覺着她可愛，便想去保護她，疼愛她。這個是不是就是哥哥疼愛妹妹呢？”弘曆輕輕說着，“她是我最喜歡的妹妹，並不是我要娶的人。姑姑擔心的是雲裳妹妹吧？”
我的孩子果然是長大了，聽了他這一番解說，我心裡鬆了口氣，“感情的事，並不你自個認爲什麼樣就是什麼樣的。你對她的好有時會讓誤會你是喜歡她的。女孩子容易動情，也容易死心眼地去喜歡一個人。真如你這般說的，你只將雲裳當妹妹，那你還是不要去見她，不要讓她對你有念想。這樣時間一長，就會淡了。”
“姑姑說的話，弘曆明白。”弘曆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太早熟了。他這樣總是讓我心疼得緊。
“姑姑對皇阿瑪也是死心眼的喜歡吧？”弘曆突然問我道。
我一時愣住，這孩子什麼時候也學會八卦了？我訕訕一笑，“你皇阿瑪太小心眼了，若是不死心眼，遲早會被他的吃的醋給酸死。”弘曆聽了呵呵笑起來，這傢伙沒事就來開涮我。
“你們在說誰呢？誰給酸死了？”一道冰冷的帶着酸味的聲音從門口傳來，驚得我和弘曆握住的手不由得都輕顫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