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了兩日,我身子也能下地走動了。暢春園的幽美的環境很適合養生,難怪康熙一年裡頭有大半年是在這裡度過的。也因趙太醫高明的醫術,喝了幾劑藥後,我便恢復了些元氣,人也有精神了些。只是四阿哥自那日離去後便沒有再回來過,我住在他驛處全由服侍他的僕人悉心照顧。
我估摸着再過兩日就回去當差,若是呆久了怕康熙起疑就不好了。
我倚着欄子坐在廊道邊,吹着輕風,將背輕輕靠在柱子上歇着。正閉目養着神,突然聽到一陣急急的腳步聲,我睜了眼向前一看,服侍我的小琴一臉慌張地朝我走來,見她走得急,我忙起了身。小琴到了近前給我福了一禮,“姑姑,您先跟我來躲會子吧。這會兒德妃娘娘和隆科多大人正趕着來這裡呢。”我聽小琴這樣一說,便點了點頭,跟着她向偏院走去。
小琴將我領到偏院後,便離了去,她還要去招呼德妃他們。
這偏院倒也不小的,一面大門三面廂房圍着一方天井,院子裡也有假山樹木,整得這方小院倒也精緻。
我正看着那假山旁的一叢花,卻聽到門口傳來一個低沉的男音,想必這就是隆科多的聲音吧,“四阿哥今兒怎麼不在這暢春園裡呢?一早的他就跟臣說要上這來向萬歲爺奏報糧倉之事。”
“不知隆科多大人今兒找本宮來是所謂何事?”這是德妃的聲音。
“德妃娘娘,請!”隆科多對德妃道,他們難道有私房話要說?
我看到門角他們要進來,忙推了一扇廂房的門閃身進去。心撲通撲通跳着,希望他們不要進來纔好。
“好了,有什麼話隆大人請直說。這裡沒別人。”德妃說道。
我趴在門縫裡向外一看,德妃和隆科多正立在屋前的迴廊上面對面站着。
“臣,今日找德妃娘娘來,是有一事想請德妃娘娘幫忙。”隆科多躬了身子對着德妃行禮道。
“哦,堂堂的九門提督怎麼有事兒要請本宮幫忙的?”德妃與隆科多好像不和一樣,德妃面上有些冷淡地道。
“娘娘此話差矣。娘娘是四阿哥的額娘,這幫的可不是臣的忙,而是娘娘兒子的忙。”隆科多也沒有顧忌地道。
“四阿哥怎麼了?”德妃聽隆科多提起四阿哥便問道,“他不是一直有你這個‘舅舅’幫扶着?”隆科多的妹妹佟貴妃是四阿哥的養母。
“娘娘難道還在忌恨當年臣妹奪子之事?若爲此娘娘大可不必了,臣妹早已仙去,而您再怎麼說也是四阿哥的親生額娘,兒子若能成龍,這不也是娘娘的福氣?”隆科多在一旁道。
“福氣?你可知老四眼裡什麼時候有過本宮這個額娘?去歲爲了一個宮女,竟然將弘曆中毒的事兒攬在身上,本宮要治那宮女的罪時,他竟頂撞本宮。”德妃有些生氣的捏緊了手中的帕子道。當她說出這番話時,我心頭也實實被震了,德妃口中的宮女指的正是我。
“臣也是爲此事來找娘娘的。四阿哥爲了這個宮女,竟要放棄大好前程,臣想着,娘娘再怎麼着也是四阿哥的生母,娘娘說的話他還是能聽幾分進去的。”隆科多嘆了口氣道。
“他放棄是他自個的事,老十四如今在前線拼死,他倒好,在這裡爲個宮女牽腸掛肚的。”德妃也搖了搖頭道,“還是老十四懂事,爲了本宮這孩子吃了不少苦,在皇帝面上替本宮爭了不少氣。”
“十四阿哥是員大將,如若兩兄弟齊心,不管誰接了皇位,這太皇后位置遲早有一天也是您的。”隆科多眼色一冷又道,“只不過,想必娘娘心裡也清楚,他們倆兄弟都是喜歡那宮女的。聽說老十四還向萬歲爺請旨在他得勝歸來後賜婚與他。”隆科多說到這偷偷擡眼打量着德妃的臉色。
德妃聽了面上果然一僵,眼中有些痛意道,“真不知這兩兄弟着了那宮女什麼道兒,竟迷到這般地步。”
“娘娘臣下倒有一計,可化解他們兄弟間的怨恨。”隆科多進言道。
“什麼好計?不防說來聽聽。”德妃感興趣地道。
“兩害相較取其輕。對於處置這個宮女,依臣看來是不能用強的。前兒夜間臣派人伏在暢春園的秀院刺殺她,卻被四阿哥所救,昨兒個,剌殺那宮女的四名殺手全被人給殺了。”隆科多說到這,我的心一痛,四阿哥何苦如此呢。
“四阿哥結交的江湖人士衆多,不想爲了一個女人竟動用了粘杆處。此事若是被皇上所察,那後果不堪設想。所以依臣看來,咱們是不能將那宮女處死的。只能將她推出去。”隆科多眯了眼道。
“推出去?”德妃不解地問道。
“回娘娘,是的,推出去。因爲如果讓她嫁與四阿哥,那麼十四阿哥將會與四阿哥爲仇,如果將她嫁與十四阿哥,那麼四阿哥定不會放過十四阿哥。如此兄弟相殘,想必娘娘也是不願見的。所以我們爲何不來個釜底抽薪呢?將她賜婚與八阿哥豈不更好。這樣一來,兄弟間的怨也沒了,對於奪得皇位也就有了保障。”隆科多狡黠地一笑道。而我聽了,心一窒,整個人便像被抽了氣一樣,險些暈了。
德妃聽了沉默了會,然後面上一笑道,“此計甚好。”接着她又道,“只不過,此事宜在老十四回京前就辦了,否則,若是他回京就向皇上提出賜婚就晚了。”
“這些事就有勞娘娘了。此事是越早辦了越好的。”隆科多向德妃一行禮道。
“那明兒個我就向萬歲爺說說去。”德妃拿着手絹點了下脣角又道,“此事還真多虧你想出此計,讓本宮少了一憂。”
“彼此彼此。”隆科多笑了笑道,“想必不久將來,娘娘便是這後宮的主子了。”
“此事尚早,不提罷了。”德妃擺了擺絹子,“就這樣吧,你也回去吧,此事由本宮跟皇上提及,你在老四面前只裝不知道罷了。”
“臣謝過娘娘。”隆科多向德妃行了一禮,然後兩人便一前一後出了院去。
我靠在門上,手心裡全溼透了,後背也一點一點地滲着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