魘舍擡頭能看見楚唸的側臉,在她有生之年還能遇見的溫柔。
或許曾經她本可以去擁有,可是終究晚了一步,人去樓空。
因爲悔恨的無以復加,最終又一次戰戰兢兢,一如曾經的失去給與的無奈。
第一次見到楚唸的時候,他是微笑着的,明眸皓齒,英俊不凡,即便心裡早就一潭死水,看見那張臉還是忍不住動容,一力的想要否認,可是,真的很好看。
楚念似乎看見她了,又似乎沒看見,嘴角噙笑,寫滿了對塵世的不屑,她突然想要知道,他不屑什麼,不屑這個塵世的什麼?
“我是來殺你的。”魘舍貼着他的身輕聲說。
他皺了皺眉,繼而又平淡的沒有半絲波瀾,“哦。”轉身進了轎子。
魘舍握着手裡的劍跟在一旁。
她是個殺手,任務是接近他,然後殺掉。
他掀起簾子看着跟在一旁的她,“殺手不可以只有冷漠,還要有隱藏,你的殺氣太濃,出了街道就這樣明顯,再要殺人談何容易?”
她垂目不說話,他淡淡的笑,“殺不了我你完不成任務,不如慢慢的等待時機。”
這個時機竟然找了這麼久,轉眼就是五年,不離不棄,甚至開始爲他辦事,甚至開始喜歡。
那個目光總是淡淡的,偶爾波瀾,最後都變成了沉靜,她總是奇怪,他爲什麼這樣平靜,因爲她做不到,除了冷淡,她從來得不到這樣的平靜。
囚車繞了一圈,楚念緩慢亦是一圈,眼神緊跟在餘晗婼的後面。
魘舍就緊緊地跟在他身後,一如從前楚念去狩獵,她換了男裝不疾不徐的跟着,彷彿鬆了手他就會消失不見。
“你爲什麼總是這樣跟着我?”楚念會問她。
“我不想你死在別人手裡。”她總是這樣回答。
可是不是的,她只是想要能看見他,她害怕她不注意,一個轉身,他就會消失不見。
囚車終於繞行完畢,緩緩駛進大牢。
牢門緩緩關上,餘晗婼的身影緩慢的一點點消失在視線裡,那個瞬間,餘晗婼突然回過頭看向楚念,她大聲的叫“我愛你,下輩子我也愛你!”
有什麼在心底緩緩的敲碎,最後一根神經被打破,魘舍步步後退,那時候如果她也這樣直接,如果她也這樣狠下心來承認,如果她沒有因爲不相信張口說愛,是不是楚念就不會離開她的視線,是不是就會雙宿雙fei?
魘舍回頭,楚念靜靜地看着她,他不說,他總是什麼都不說,他只是淡淡的笑,他沒有說出口的那句其實是不是,我已經開始恨你?
她想她一定是瘋了,她踉踉蹌蹌的走到楚念面前,“爲什麼這樣看着我?”
楚念突然問:“你爲什麼總是這樣跟着我?”
魘舍看着他,眼角狠狠地chou動,“因爲我不想你死在別人手裡。”
轉過身匆忙離去,
眼淚緩緩滑落,突然間崩塌了所有的防備,第一次哭的這樣狼狽,她其實多麼想說那句實話,“因爲喜歡你,看見你的第一眼就喜歡你,可是我晚了,我錯了,我錯了••••••”
餘晗婼沒有看見這一幕,如果她看見,她一定會悲痛的告訴魘舍,你應該回過頭去,告訴他,你愛他,不要再放手讓他離開,這樣的愛情就是她的過去,她因爲懦弱沒有出口的愛情失去了肖翊,後悔了一輩子。
然而這一場景被在遠處的楚池墨看盡眼底。
似乎有什麼刺痛楚池墨的身體,他一個後退倒在小釘子的身上,小釘子趕忙拉住楚池墨,“七爺,七爺你怎麼了這是?這幾天疲勞過度了吧?”
楚池墨滿臉鐵青,“我上當了,上當了!”
一連幾句,小釘子如墮五里霧中,“七爺您這是咋啦,上當了,上什麼當?”
楚池墨揮揮手,“這裡沒我什麼事了,回府。”
見到魘舍和楚池墨都走後,楚念緩緩露出笑,終於都明白了。
餘晗婼安靜的坐在大牢裡,滿頭的菜葉拿下來,擦掉臉上噁心的蛋黃蛋清。
這一切都定數了,四天之後是不是就會被拖上刑場面對死亡?
可是爲什麼覺得楚念留的字條有些奇怪。
路很長,做我的女人你要想明白,一路艱辛,一路奔波,一路兇殺血跡,你要吃苦,要爲我鋪路,要擋住無數女人的仇恨,還要讓她們爲我所用。你能做到麼?
他是在問她爲他死能做到麼,還是說以後還要爲他遮風擋雨?
如果不是問她以後爲他遮風擋雨,爲什麼要留下還魂丹和金創藥?
可是他並沒有救她,甚至沒有任何動作。
有些糾結,餘晗婼開始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死,甚至有些覺得自己不會死掉,是幻覺麼?楚念果然一再的留下懸念,他甚至想到了她會在牢裡被這樣虐打,這個陰謀是不是他在設定的時候,她是不死的那個角色?
四天會有多長?
餘晗婼開始感覺到希望,她也許只是被楚念利用了一下,輾轉還會救出去,會是什麼時候?會不會突然楚念跳出來說我不允許你死去?
本來疼痛的身體突然不疼了,連神經都開始舒展開來,餘晗婼忍不住笑着看向唐肆,“我們也許不用死了。”
唐肆沒有說話,十來分鐘後才緩緩說:“本來就不用死,韓王不會置我於不顧。”
餘晗婼撅了撅嘴,“你是不是也很早就想到了?”
唐肆不說話等於默認。
楚念愜意的坐在太子府的池邊,滿塘的紅金鰱,不時的躍出水面。
“您的東西,魘舍說都在戒指裡。”離刺緩緩的出現在身後。
楚念沒有回頭,“哦?”
兩人都沒說話,似乎都不想打破這樣的
沉靜。
不一會,離刺嘆了口氣,“魘舍她。”
楚念站起來,“不滿意餘晗婼死的這樣早麼?我可以現在就去傳令叫她死在牢裡。”
離刺趕緊低頭說:“沒有——”
“不要,我不要她死在我前面。”魘舍飄落下來,話語裡說不出來的激動。
楚念冷冷的看着他們,“這話是什麼意思?”
魘舍更冷,“我現在不要她死,我要慢慢的折磨她。”
楚念捉住她的手,她後退一步也沒能躲開,他看着那枚戒指,“原來所有我要的都在這裡,可是計劃既然執行了,怎麼可以反悔?”
楚念擡頭看着她,笑容詭異,“她一定要死,否則你怎麼會知道你的重要性。”
魘舍鬆開手,“不要,我不要看着她死,我絕不要!”
一絲陰狠在楚念臉上盛開,“爲什麼不要,這不是你喜歡看到的麼?叫我恨你,然後一輩子都忘不掉她,還要面對你這張和她一樣的臉!我會履行承諾,叫她死在你面前,叫你開心!”
魘舍捂着耳朵,“不要說了,我不要她死,我不要她死!”
楚念冷笑,“如果我不答應呢?”
魘舍愣愣的看着他,“爲什麼?你爲什麼這麼殘忍?”
楚念眼裡抑制不住的悲傷,“因爲你對我也這樣殘忍,是你先放手叫我無望,可是我愛上了別人,你卻又回來對我說愛,這對我就不是殘忍麼?”
魘舍緩緩跪下去,“我錯了,我求你,現在是我求你放過她,也請你放過我。”
她只是開始明白,如果她不放手,可能這個感覺會跟着她一輩子,那個死去的也許不是餘晗婼,而是她自己。
所以當餘晗婼出了牢門,尤覺得一切恍如夢幻,陽光明亮的刺眼,手裡捏着那張字條,心裡暖的要開出花來。
楚念畢竟還是愛她的,她想不管是什麼時候,那張臉的主人都不會捨得她難過,一定是這樣的。
唐肆瞥了她一眼,“你會去哪裡?”
餘晗婼想都未想,“當然是太子府。”
唐肆冷哼,“還要回去那裡,你還死得不夠麼!”
餘晗婼不樂意了,“爲什麼這麼說?”
唐肆不再說話,快兩步先走掉了。
餘晗婼撅了撅嘴,心想算了,不管他,本來她的行爲也沒有指望別人能夠理解。
楚念會來接她的吧,她想。
出了大門,果然有輛馬車。
車簾掀起來,裡面坐的也卻是楚池墨,有些失望,卻還是笑了起來,稍微一笑就牽動了左邊臉上的顴骨疼,那天被哪個人用磚頭砸中了,腫的要命。
她憋住笑,揚着手就要跑過去,“歐巴,我還活着!”
突然另一輛馬車停下來,餘晗婼側臉,那馬車一打眼就看出來了,是楚唸的,她停下腳步,楚念緩緩的從車廂裡出來,一臉的冰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