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的書房。
桌子上鋪開放了那件帶血的衣服,白色的衣服染滿的紅色觸目驚心。
楚念安靜的坐在桌子旁看着那個紅色。
整整一晚,不吃不喝。
愛一個人會做什麼?
楚念一直都不知道,他以爲不論如何,他都是愛上了那個女人,可是現在他真的沒有信心他是愛她的。
如果愛她,他會這樣無動於衷?如果愛她,他會任憑她被人抽打?如果愛她,他會讓她被恐懼包圍,甚至知道她現在一定非常的無望還任憑她自生自滅?
他愛她麼?努力擠出的笑容叫他自己都覺得這樣牽強,突然間連這樣的等待都開始坐立不安。
“心疼了?”那個聲音緩緩的響起。
楚念不擡頭都知道是魘舍,這些天,魘舍似乎根本不相信他會安穩的坐在太子府等待餘晗婼的死亡,一直陪伴左右,不離不棄。
楚念緩緩將面前的衣服疊起來,“這件事情之後,你準備用什麼名字存在於太子府?”
他想要將衣服放到書桌的抽屜裡時,魘舍一把將衣服奪了過去,他豁然起身,“你做什麼!”
魘舍看了眼手裡的衣服,“看來在裡面吃了不少苦,本來三天就死掉的話,也就沒有這麼多的痛苦了,偏偏韓王再生事端,真是措手不及,心疼了吧,是不是這裡如同針刺一般,恨不得現在就去把那個牢房填平?”
楚念卻只是平靜的笑,“這關你什麼事情?跟你有什麼關係?把那件衣服給我,現在,馬上,如果那件衣服上面有一點殘破我都會叫你拿命來賠。”
魘舍看出楚念並不是開玩笑,可是偏偏她不是個聽話的人,她抽出手裡的劍揮舞了幾段,那個衣服瞬間粉碎,“不會是一點殘破,會是全部粉碎。”
魘舍以爲楚念會恨不得一劍殺了她,可是楚念卻仍是笑了笑,“你說的很對,那就不要你的命來賠了。”說着楚念跪在地上一點點將破碎的布條撿起來。
魘舍愣愣的看着楚念將碎布撿起來,一個個平鋪在桌子上,用宣紙包好,然後放回了抽屜,彷彿這些事情不足以叫他動怒,仍是平淡的問:“還沒有告訴我,這件事情之後,你準備用什麼名字存在於太子府?什麼時候我娶你?”
魘舍沒有回答,身體的力氣彷彿都抽空了,緩緩走到他的桌子前,“你爲什麼不生氣?”
楚念笑,“生氣?氣什麼?你?”
話語裡的譏諷叫魘舍瞬間絕望,楚念平靜的接着說:“別逗了,我不會跟任何人任何事生氣,除了餘晗
婼。她死了也很好,以後我都不會再生氣。”
有一種感覺叫做不在乎,哪怕你割斷了手脈鮮血橫流,他都不會看你一眼,因爲他不愛你,他不在乎。
魘舍突然害怕,頭一次後悔這樣的決定,她錯了,她真的錯了,哪怕餘晗婼消失的無影無蹤,她都不能代替那個女人,只會叫楚念更恨她,甚至讓楚念更深刻的記着餘晗婼,而她是那個醜陋的第三者,爲了得到男人不擇手段,甚至爲兩人之間製造種種困難,最終失去了那個男人。
楚念又一次擡起頭,“怎麼,還沒想好麼,如果嫁到太子府還要用魘舍這個名字我不會介意的,可是那並不是你的真名,殺手的名字就不要用到生活中。”
魘舍失神的看着他,“爲什麼?”
“沒有爲什麼,你喜歡也可以用殺手的名字,我以爲你會不喜歡。”
魘舍一劍指着他的脖子,“爲什麼不繼續愛我?而是愛上那個女人?爲什麼?!”
愛情,晚一步就是別人的,再晚一步人鬼永隔。
魘舍憤然離去,楚念嘴角斜一絲微笑。
第二日審判。
沈大人比預想的還要堅決,堂木一拍,“此事無需再審,我已經和諸位大人還有各位皇子定奪,餘晗婼和唐肆私通爲真,有辱我皇室威嚴,今日遊街示衆,四日後行刑問斬。”
餘晗婼一句冤枉沒有說出口,於事無補的事情她很少去爭取。
可是沒有看見楚念。
她想,真是着了魔了,手銬囚車,巨大的囚字,鮮血淋淋的身體還沒有站立的力氣,就被牢牢地關在了牢車裡,餘晗婼四周尋找,卻覺得真的是做夢一樣,忍不住笑了,怎麼可能會在人羣裡看見楚念呢。
然而回個身,她想她是真的瘋了,她竟然看見了楚念。
囚車一路駛向繁華的街道,人羣堆積,深的看不到希望,楚念一路跟在旁邊,不急不緩,只是看着她,似乎想要陪她一起走完這條路。
餘晗婼突然笑了起來,才張開嘴,大白菜就朝着頭上砸了過來,接着人羣呼聲四起,“賤婦,淫蕩,傷風敗俗,不是人••••••”
雞蛋白菜麪粉,能扔的都是鋪天蓋地。
餘晗婼還是偏着頭看着楚念,眼淚瞬也不瞬的滴落。
她昨天自楚池墨走後,便躺在地上不願起來,衣服被楚池墨抽走,身上只剩下件薄衫擋着肚兜,她翻了個身,碰到了一個硬物。
記憶全部牽扯
,楚念說:“未來幾天要辛苦你了,記得錦囊。”
餘晗婼猛地想起來那天被楚念塞在懷裡的錦囊,天天生活在恐懼當中,她都忘記了錦囊的存在。
打開,裡面兩個藥瓶,一個金創藥,一個還魂丹,一張紙。
餘晗婼吃了還魂丹,勉強鎮住身體的疼痛,金創藥胡亂塗了塗,靠在身體微微的疼。
迫不及待打開那張紙,看見裡面楚唸的字跡,清晰的寫着:
路很長,做我的女人你要想明白,一路艱辛,一路奔波,一路兇殺血跡,你要吃苦,要爲我鋪路,要擋住無數女人的仇恨,還要讓她們爲我所用。
你能做到麼?
餘晗婼笑了,她緩緩收起手裡的紙,眼淚不住的滴落,一面笑又一面哭泣,緩緩嘶聲,“能,我能,只要你說,我都能做。”
囚車一路向前,楚念仍是在一旁跟隨,餘晗婼臉上有的卻是滿足。
愛情其實在某個角落熠熠生輝,只是自己還不知道,或者其實那個愛情正開始迎接美滿的一天,接受陽光的洗禮。
那囚車繞着大街也不知道有多久,人生漫長的幾十年,轉眼就是奔三,愛情沒有期限。
楚念一面走一面看着餘晗婼,對面二層的角落裡,魘舍的身影隨時可見,紫色的耀眼,楚念忍不住斜了斜嘴角,他知道她按耐不住,果然她的身影慢慢降落在他身邊,不徐不疾的跟着。
楚念一面走一面低聲說:“你怎麼來了?”
“我來看看我是怎麼死的。”她冷笑。
“叫你失望了,今天死不了,要四天後。”楚念冷哼。
魘舍愣了愣,似乎鬆了口氣,她緩緩地喘息,聲音的粗重還是入了楚唸的耳,她在猶豫,在後悔。
很好。
囚車又是一圈,楚念緩緩的跟隨,“魘舍你可以不用這樣跟着我,她會死的,會如你所願,你不要擔心我還會有什麼花招,可以回去了。”
魘舍冷笑,“我不擔心你什麼花招,我想看看你有多痛苦,我就會有多開心。”
楚念笑了,“如果你喜歡,我可以讓這一切變的更痛苦。”
說着楚念伸手拿出了刀片,薄如紙翼,用力的在手上一刀劃下,“你喜歡深一點的還是淺一點的?”
又一刀劃下,“或者你喜歡看見很多劃痕?”
魘舍神經繃緊,無力的問,“你就這樣愛她?”
楚念收起那抹微笑,深情的看着那個遠去的囚車,“如果不是你,我或許也不會知道,我原來已經這樣愛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