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龍哈哈大笑,笑聲彷彿要將屋頂掀翻。
他的大肚子裡,好像有百斤開水在沸滾。
無香道:“你笑什麼?”
杜龍只管笑,他哪裡顧得上回答無香的問話。
無香冷冷道:“你再笑,我把你砍成兩段。”
無香話音未落,手中的大背刀,如一片耀眼的光華,攔腰砍向杜龍。
杜龍還在笑,他沒有想到無香會突然出手,他連頓住笑都來不及了。
看來,杜龍今天要變成天下最快樂的笑鬼了。
因爲,在無香的刀光中,杜龍笑得更厲害了。
月光裡,無香也露出了笑容。
可是,無香的笑剛剛泛起,立刻又被凍住了。
無香從沒有失過手的刀,今天卻砍了個空。
杜龍龐大而笨重的軀體,在看似完全來不及的情況下,輕輕避開。
無香的大背刀,慢了一點點。
杜龍剛剛往左側飄過,門口,出現了四個黑衣人。
四個黑衣人,四把短刀。
刀是生鏽刀,可是生鏽的刀在黑衣人的手上,卻發出耀眼的光芒。
其實這不是刀的光芒,而是人的殺氣。
黑衣人的殺氣把無香大背刀的刀光掩了下去。
無香倒退了三步。
那把碩大無比的大背刀,仍在她手中舉重若輕。
杜龍笑道:“這是我手下最厲害的四個黑衣人。”
門口四個黑衣人同時前進了一步,屋子裡的殺氣頓時濃了許多。
無香道:“你手下究竟有多少黑衣人?”
杜龍道:“你想知道?”
無香點點頭。
杜龍隨即招招手,轉眼間,屋裡四周站滿了黑衣人。
杜龍又揮揮手。
黑衣人轉瞬又不見了。
招手,揮手,來去如風。
真的是招之即來,揮之即去。
而且,黑衣人在離去之時,將屋子裡的屍體搬得乾乾淨淨。
十七個清香閣的男人,以及濃香閣的妓女和孤獨靈燕、陳標二十具屍體,在黑衣人來去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種身手,使在場的人大驚失色。
無香嘆道:“我現在才知道,我錯了。”
杜龍道:“你是不是後悔了?”
無香道:“是的。”
杜龍笑道:“可惜世上沒有後悔的藥。”
這時,四個黑衣人又前進了兩步。
無香與他們面對面站着。
望着黑衣人沒有表情的面孔,無香道:“你們真的要殺我?”
黑衣人不語。無香又道:“你們可不可以不殺我?”
黑衣人仍舊不語。
無香絕望道:“如果你們非要殺我,那我也只有一死了。”
黑衣人無聲無息地鬼魅般,圍住了無香。
前後左右,四個黑衣人,四把生鏽的短刀,同時指向無香。
無香的大背刀,比她的人要高得多,在這把大背刀面前,無香顯得很小,別人好像只看見刀,而看不見她的人了。
無香道:“就算你們要殺我,也得等我把話說完。”
杜龍道:“說不說都一樣。”
無香道:“也許不一樣呢?”
杜龍道:“好,你說吧。”
無香道:“在我說話的時候,他們不會殺我?”
杜龍道:“不會。”
無香道:“絕對守信用?”
杜龍道:“絕對守信用。”
無香看了看四個黑衣人,緩緩道:“真的嗎?”
“嗎”字未落,一片刀光,比砍向杜龍的那刀更快、更急、更威猛,無香的一刀,向四個黑衣人砍去。
一刀四式,比閃電還快。
江湖上,最講究的是信用兩個字。
黑衣人想不到無香竟會如此無恥,一時呆住,忘了出刀。
無香的笑容又泛起——
她在心裡說:信用能跟性命比嗎?
接着又說,我不殺他們,他們一定會殺我……
眼看一刀就要砍斷四個黑衣人,無香暗笑道:“讓你們去守信用吧!”
可是,無香的這個念頭剛動,猛然覺得肚子一陣絞痛。
痛,鑽入心肺。
無香低頭四把短刀,齊齊插入她的腹中。
剛剛泛起的笑,又立刻凝住了。
拼盡最後的力氣,無香道:“你們不守信用……”
四把短刀同時拔出,生鏽的短刀,紅,鮮豔的血,灑了一地。
血噴出來的時候,四個黑衣人已經飄到杜龍的身後。
只有無香看到了自己的血,像一
塊豔麗的簾布,將她覆蓋。
大背刀“鏘”然落地。
杜龍一招手,又進來兩個黑衣人,無聲地,將無香的屍體搬走。
孤獨巖這時已經緩過氣,他擦了擦額頭的汗,對黃蜂道:“玉卿,我們走。”
黃蜂恐懼道:“我不走!”
孤獨巖到:“你等了二十年,現在刀譜已經找到,還不去取?”
黃蜂仍然驚恐萬狀,道:“不走,不走!”
孤獨巖笑道:“四個黑衣人,把你嚇成這樣,其實,無香是自己不守信用,纔會死的。”
黃蜂道:“我不走,我不想死!”
孤獨巖這時柔聲道:“小肌玉卿,你曾經對我說過什麼?你說你要做武林至尊,天下無敵,如果取得刀譜,你就可以天下無敵了。”
頓了頓,孤獨巖又道:“只要我們有一個人天下無敵,我們就可以在一起了。就不怕任何人報復與尋仇……”
孤獨巖這時道:“其實走不走都一樣。”
孤獨巖道:“怎麼一樣?”
旁邊的大九道:“走不走他都一樣會殺我們。”
孤獨巖望着杜龍,道:“大九說的可是真的?”
杜龍道:“是真是假,等一會就知道了。”
孤獨巖嘆了口氣,道:“我們兩家的仇,你打算如何了結。”
杜龍道:“該以什麼方式了結便以什麼方式了結。”
孤獨巖道:“本來,我們可以來一個公平一戰,可是現在……”
杜龍道:“現在也很公平,你們四個對我四個黑衣人。”
大九叫道:“這不公平。”
杜龍道:“哦?”
大九道:“就算我們勝了黑衣人,你還可以最後出手。”
杜龍笑道:“人都是很自私的,特別是在緊要關頭,公平,對我來說公平就行了。”
孤獨鬆道:“你不僅自私,而且卑鄙。”
杜龍道:“只要能活得長一點,卑鄙有什麼關係。”
杜龍的話剛說完,身後四個黑衣人,輕輕往兩旁飄出,把孤獨兄弟、大九、黃蜂圍住。
四把生鏽的短刀,殺機瀰漫。
黃蜂忽然站了起來,道:“我走。”
孤獨巖道:“現在走已經來不及了。”
黃蜂道:“杜龍,放不放我走?”
杜龍道:“你走。”
黃蜂如獲赦令,身形如電,便往門口奔去。
孤獨巖叫道:“玉卿,別走!”可是黃蜂的身形,已經從門口消失了。
孤獨巖呆呆地望着空空的門口,喃喃道:“這是真的……她真的走了……”
杜龍笑道:“你以爲我一定會攔住她,不讓她走,對不對?”
孤獨巖道:“刀譜的秘密,她也知道的。”
杜龍道:“對她來說,男人比刀譜更重要。”
孤獨巖一怔,隨後道:“你是說,玉卿不會走?”
杜龍一字一頓道:“就是死,她也會跟你死在一起的。”
果然,杜龍剛說完,門口便響起一陣笑聲。
隨着笑聲,黃蜂出現在門口。
孤獨巖欣喜道:“玉卿,我知道你不會走的。”
黃蜂回到孤獨巖身邊,細聲道:“沒有你,我活着有什麼意思,沒有你,擁有刀譜又有什麼用,況且,要從飄香樓奪得彎刀,是絕對不可能的。”
黃蜂沒有看杜龍,而是對孤獨巖道:“況且,我們在一起,不一定會死。”
孤獨巖伸出手,緊緊握住黃蜂的手,他的那張死人的臉,現出少有的生機。
這時,四個黑衣人,已然發出攻擊。
四把生鏽的短刀,變幻出絢麗的刀光。
這刀光,使人的眼睛都睜不開。
變幻莫測的一刀,攻向四個人。
戰無不勝的一刀,只要出擊,便會有人倒下。
可是這次,倒下的不是別人,而是黑衣人自己。
出刀,收刀,黑衣人的一擊,快的令人無法置信,他們倒下,更令人無法置信。
“我說我們不一定會死的……”儘管黃蜂已經被黑衣人砍了一隻手臂,但還是滿臉笑意,注望着孤獨巖,道:“我們沒死,都沒有死……”
這時黃蜂纔看見,孤獨巖的手臂也被砍了一刀,鮮血直流。
孤獨巖道:“玉卿,多虧你爲我擋了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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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蜂道:“他們實在太快了。不然,你不會受傷的。”
孤獨巖在黃蜂的肩胛上點了兩處穴道,關切道:“現在還痛不痛?”
黃蜂笑道:“不痛了。”
再看孤獨鬆和大九,他們兩個也是一人斷了一隻手臂,一人中了一刀。
四
個人彼此相望了一會,突然同時大笑起來。
他們好像在慶賀勝利。
他們忘了疼痛,也忘了身邊還有一個真正的對手——杜龍。
只聽杜龍冷冷道:“你們笑夠了沒有?”
孤獨巖道:“笑夠了又怎樣?”
杜龍冷笑道:“笑夠了就可以去死了。”
孤獨巖頓時不笑了。孤獨鬆和大九也不笑了,只有黃蜂還在笑。
黃蜂幽幽道:“沒有刀,你無論如何不能取勝,就算我們都已經受傷。”
杜龍道:“你怎麼知道我沒有刀?”杜龍說着招招手。
只要杜龍招手,總會有黑衣人出現。
杜龍每一次想用刀的時候,只需招招手,黑衣人便會把他的那把很普通的刀遞過來,他就用這把刀殺人。
這些黑衣人,就像他的意念,他想他們什麼時候出現,他們便什麼時候出現。
這一次,同樣也不例外。
可是這一次,情況有些不一樣。
以往,黑衣人總是悄無聲息地出現,走到他面前,遞過短刀,這次,黑衣人從屋頂上下來,“啪”一聲摔在地上,就再也不動了。
杜龍臉色變了變,再招手。
屋頂上又掉下一個黑衣人,但同樣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接着,不待杜龍招手,屋頂上又有黑衣人落下,一連二十三個,都是死人。
每個人的臉上,都叮着一隻螞蟻。
毒螞蟻。
咬死陳標的毒螞蟻。
杜龍臉上堆砌的肌肉在收縮,在抖。
只聽黃蜂陰陰道:“再也沒人爲你送刀了。”
杜龍望着黃蜂,道:“你是什麼時候下手的?”
黃蜂道:“當然是出去的時候。”
杜龍絕望道:“我還是小看了你……”
黃蜂笑道:“現在,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杜龍提氣道:“沒有刀,我照樣可以殺你們。”
黃蜂“哼”了一聲,道:“不要再騙人了,我知道你可以一招殺四人,但那是在你有刀的情況下。”
杜龍道:“可現在你們都已經受了傷。”
黃蜂道:“不相信你試試看。”
杜龍沒有動。動的,仍是他臉上的肌肉。
黃蜂道:“是不是不敢試?”
杜龍道:“不敢。”
孤獨鬆笑道:“你怕死,我們可要走了。”
杜龍到:“到哪裡去?”
孤獨鬆道:“飄香樓。”
杜龍道:“可是,飄香樓與快刀王的決鬥還沒開始。”
頓了一下,又道:“只要決鬥還沒有分出勝負,李無憂的彎刀就不會出現。”
孤獨鬆道:“謝謝你的提醒,不過這下我們都知道,李無憂的彎刀不出現,就無法找到刀譜。”孤獨鬆說着,起身往門口走去。
孤獨巖、大九和黃蜂后面跟着。
忽然,只聽杜龍喝了聲:“站住,別走!”
四個人愕然,同時站住。
只見杜龍已經堵住門口,他的肥大的軀體恰似一扇厚重的門,誰也休想過去。
黃蜂幽幽道:“你還不死心?還要試一試?”
杜龍不語,卻招了招手。
一個黑衣人,無聲無息來到杜龍跟前,然後雙手一舉,遞上一把刀。
這是一把再普通不過的短刀,鏽跡斑斑,粗鈍而沒有光彩。
可是這把短刀在杜龍手裡,絕不亞於削鐵如泥的寶刀。
杜龍的眼睛笑得像兩朵擠碎了的花,興奮、驚異。
杜龍握刀在手,對黑衣人道:“司馬如血,你終於來了。
這個人竟是是司馬如血。
司馬如血退開一步,站在杜龍身側。
杜龍笑道:“你肯做我的黑衣人,其他人都死光了我也一點不覺得可惜。“
司馬如血道:“我有沒有來遲?”
杜龍道:“來的正是時候。”
杜龍說着,轉臉對黃蜂道:“你說,他有沒有來遲?”
黃蜂的臉在抽搐。
她的眼睛死死盯住杜龍的手上的刀,生怕那刀會突然飛過來。
孤獨兄弟和大九也驚得目瞪口呆。
在杜龍眼裡,這四個人就像四隻雞,隨時都可以殺了他們。
司馬如血低低道:“四個對一個,若換成我,無論如何要搏一搏……”
杜龍道:“你怎知他們不會搏?”
話猶未了,孤獨兄弟、大九、黃蜂四個人如四支劍,射向杜龍。
快得無法形容。
他們快,杜龍的刀更快。
一刀四式。
四個人同時倒地,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