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迷失在無盡濃霧中的旅途
「方向感是一種錯覺，而夢之海擅長讓人明白這一點。」
「當你無法確定自己是否在前進，你就已經在原地徘徊。」
迷失者號緩緩駛離深潮港，帆布鼓滿，甲板微微震顫，空氣中瀰漫着海水與舊木交織出的微鹹氣息。
船員們站在甲板上，目光投向遠方，卻只看得見濃霧吞噬了天際，吞噬了他們身後的一切。
起初，他們還能依靠信標塔微弱的燈光，勉強辨別方向，可隨着船隻駛入那片未知的海域，
那點光芒彷彿被悄無聲息地抹去，徹底消失在濃霧之中。
司命仰頭看了看天空，灰濛濛的霧氣像是倒懸的大海，將整個天幕吞沒，光線被削弱得只剩下暗淡的一層，宛如永恆的黃昏。
他不喜歡這種感覺，不明亮，也不黑暗，彷彿一切都被隱藏在一層薄薄的面紗後，等待着有人不小心掀開。
伊恩站在瞭望臺上，不斷調整望遠鏡的角度，想要穿透那片濃密的霧障，
可無論從哪個方向看，入目的都是無盡的蒼白，如同漂浮在世界盡頭。
他嘗試着尋找參照物，可是這片海域沒有任何指引，連浪花都像是靜止的，模糊了現實與幻境的界限。
雷克斯皺着眉，低頭看向航海羅盤——指針瘋狂旋轉，毫無規律，彷彿這片海域根本沒有方向可言。
風吹動着船帆，海水輕輕拍打着船舷，然而，他們根本無法判斷自己是否還在前行，還是被困在了一片無形的囚籠之中。
艾莉森的手悄然握緊了腰間的佩劍，鋒利的劍刃透過劍鞘傳來熟悉的冰冷，她的直覺告訴她——這不是普通的海域。
他們已經進入了某種未知的領域，一個不受常理支配的空間。
“……卡爾維諾，我們真的在前進嗎？”司命終於忍不住開口，他的語氣帶着一絲不安。
卡爾維諾沒有擡頭，雙手依舊穩穩地握着船舵，語氣平靜得近乎冷漠：“如果我們沒有在前進……那我們又在做什麼？”
甲板上短暫地陷入了死寂，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們能感受到海風，能聽見海浪拍打船身的聲音，可是當他們試圖尋找來時的路時，卻發現身後只剩下無盡的霧海。
連伊恩的望遠鏡，也無法捕捉到哪怕一絲光點。
塞莉安輕輕吸了口氣，回頭望去，卻只能看見蒼白的霧氣在翻涌，
彷彿某種無形的生物正在緩慢地吞噬現實，將他們連同迷失者號一同拖入深淵。
“這霧……不對勁。”艾莉森低聲說道，指節微微發白，聲音中透着一絲隱隱的壓迫感。
司命本想開口調侃幾句，可就在這一瞬間，他的眼神忽然凝固了——
他低頭看向海面，心臟驟然一緊。
海面上翻涌的，不是海水，而是一片深邃的星空。
幽暗的漩渦緩緩旋轉，點點星光在其中閃爍，宛如天穹倒映在水面上，亦或是他們整艘船正懸浮在宇宙的虛無之中。
那一瞬間，他的意識產生了一種極其可怕的錯覺——
他們並不是航行在海上，而是站在一塊懸浮於虛空的殘破甲板上，下一秒就會墜入無盡的深淵，被那片星海徹底吞噬。
“等等……”司命喃喃自語，嗓音微微發顫，身體本能地後退了一步。
雷克斯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麼，他緩緩放下望遠鏡，低聲問道：“我們的影子呢？”
伊恩的目光下意識地掃向甲板，隨即，他整個人都僵住了。
迷失者號的影子，消失了。
本該倒映在水面上的黑影，此刻卻像是被抹去了一般，
甲板上的人、桅杆、船舷，全都沒有留下任何影子，彷彿他們的存在從現實中被剝離。
“這……怎麼可能？”艾莉森的瞳孔微縮，她猛地擡頭望向卡爾維諾，彷彿在等待他的解釋。
然而，卡爾維諾依舊神色平靜地扶着舵，目光淡然，彷彿這一切再正常不過。
“很正常。”莉莉婭隨意地靠在欄杆上，紅色的髮絲在風中輕輕浮動，
語氣聽不出任何情緒，“夢之海不喜歡影子。”
所有人都怔住了。
夢之海，不喜歡影子？
他們還在海上嗎？
還是說，他們已經進入了某個不屬於現實的領域？
海風詭異地變化着。
起初，它從左側拂來，撩動司命的髮絲，可轉瞬間，又彷彿有人撥動風向般，從右側猛地吹拂，帶起他衣襬的一角。
還未等他適應這股不安定的氣流，身後的風驟然向前推去，而下一瞬，又變成了正面襲來的逆風。
司命站在甲板上，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然而，這種變化太不正常了。
風不該如此迅速地反覆變向，更不該無序得像是某種有意識的生物在操控。
雷克斯的聲音從瞭望臺上傳來，透着一絲不安：“風向……在亂變。”
伊恩眯起眼睛，盯着桅杆上不斷鼓起、又驟然鬆弛的船帆，眉頭皺緊：“它不會讓我們順利航行。”
艾莉森立在船舷邊，手微微用力扣住欄杆，眸光如刀鋒般銳利：“這風……不可信。”
風繼續變幻，凌亂的氣流在甲板上掀起微塵，吹亂了水手們的衣角。而更可怕的是，風裡開始浮現出低語。 最初，它們只是隱約可聞，彷彿是風擦過桅杆時留下的細微迴響，令人懷疑是錯覺。
可很快，那些呢喃聲清晰了起來，變得像是真有人貼在耳畔低語——
“……歸來吧……”
“……沉眠吧……”
“……你的家，在這裡……”
司命的心臟猛然一縮，他下意識地回頭，目光在甲板上掃過，試圖尋找聲音的來源。
可週圍的一切都顯得無比正常，船員們依舊在忙碌地調整風帆，沒有人表現出任何異樣，彷彿只有他聽到了這些低語。
他舔了舔有些乾燥的嘴脣，試探性地問道：“喂，你們聽到了嗎？”
沒有迴應。
艾莉森只是皺着眉看了他一眼，目光中帶着某種警告，彷彿在提醒他，不要深究。
可就在這時，雷克斯忽然怔住了，像是被什麼東西釘在了原地。他的目光透過瞭望鏡凝視着遠方的濃霧，嘴脣微微顫抖。
“那是什麼？”他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司命的心猛地一沉，順着他的目光望去。
濃霧之中，一艘龐大的幽靈船正緩緩顯現。
它靜默無聲地漂浮在海面上，黑色的船體隱匿在濃霧深處，散發着一種扭曲的朦朧感，
彷彿它並不真正存在，而只是被勉強拼湊進這個現實之中的幻象。
桅杆上的船帆微微鼓起，可海水卻毫無波瀾，沒有它破浪前行的痕跡。
它不像是“航行”，更像是“飄浮”，以一種無法理解的方式遊蕩在霧氣之間。
更詭異的是——
它沒有燈光。
甲板上隱約可見晃動的影子，卻看不清具體的輪廓，就像是過去的幽魂仍在船上徘徊，演繹着一場無人能理解的戲劇。
“鬼船……”巴洛克低聲呢喃，手指緩緩收緊，死死握住腰間的飛斧。
卡爾維諾目光深沉，凝視着那艘船，輕聲說道：“它或許根本不存在。”
伊恩眉頭微皺：“什麼意思？”
卡爾維諾的聲音低緩而冷靜：“夢之海的禁忌之一——不要好奇。”
他的手指輕輕摩挲着船舵，目光依舊沒有移開，彷彿在提醒所有人，不要多看，不要多想。
“我們在霧裡看到的東西，不一定是真的。”
伊恩微微一怔，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卻忽然渾身僵住，眼中的神色在一瞬間發生了變化。
驚訝、懷念、困惑……彷彿他看到了什麼極其熟悉的東西。
“那是……那是我的船。”他低聲說道，腳步不由自主地向前邁了一步。
“站住！”艾莉森的聲音如利刃般刺破空氣，她猛地拔劍，一道寒光閃過，劍刃擋在伊恩身前。
伊恩的腳步僵住，他怔怔地看着艾莉森，眼神裡透着幾分迷茫：“可是……那是我的船。”
“不，那不是。”卡爾維諾的聲音依舊冷靜，但語氣中多了一絲不容置疑的威嚴，“它只是利用你的記憶。”
伊恩猛地睜大了眼睛，喘息聲加重，他的瞳孔縮緊，彷彿剛剛從一種深層的催眠中掙脫出來。
他再一次看向遠方的幽靈船——
它依舊漂浮在霧中，桅杆上的帆無風自動，影子在甲板上游蕩，模糊的輪廓似乎正朝着他們招手，彷彿在邀請他們登船。
但這一次，伊恩的視線已經變得清醒，他死死地盯着那艘船，猛地別開目光，不再去看。
幽靈船似乎察覺到了獵物的逃脫，整艘船微微震動了一下，船帆輕輕顫抖，甲板上的影子也隨之晃動。
然後，它緩緩地沉入霧氣之中，就像從未存在過一般，消失在了他們的視野裡。
海面依舊平靜無波。
迷失者號仍在航行，船員們的呼吸卻變得沉重，空氣中瀰漫着一絲難以言喻的寒意。
這一切，究竟是夢之海的幻象，還是現實的扭曲？
司命沉默地盯着遠方，那片濃霧仍然翻涌着，彷彿在嘲笑他們的渺小。
他緩緩吐出一口氣，低聲說道：“……我們到底踏進了什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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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