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謊言的囚籠
燭火在黑暗的血堡大廳中跳動,光影交錯間,折射出牌桌上錯綜複雜的命運走向。
空氣彷彿凝固,緊張感滲透每一寸空間。
血夜公爵依然端坐在主位,赤紅的眼眸微微眯起,嘴角勾着一絲淡淡的笑意,
像是在欣賞一場意料之外的好戲。
他修長的手指輕叩着扶手,節奏緩慢而精準,每一下都像是在計算着什麼。
然而,血族原本絕對的優勢,正在一點一點地被瓦解。
司命輕輕嘆了口氣,目光淡漠地掃過眼前僅剩的兩個血侯——南鎮血侯已然出局,
西鎮血侯的神情則逐漸陰沉,眼底閃爍着焦躁與不安。
東鎮血侯……則已經陷入沉默,臉色蒼白如紙,手指微微發抖,
像是被什麼無形的恐懼攥住了喉嚨。
洛倫坐在一旁,靜靜地看着這一幕,手中握着一杯深紅色的液體,
杯中酒液隨着他的輕晃泛起波紋,宛如一隻即將破裂的血色瞳孔。
他輕笑了一聲,語氣悠然:“即使是在黃金鄉,司命的牌感也是頂級的,
但現在……他已經超越了賭徒,他在操控牌局,就像在操控命運。”
沒人接話,整個大廳死一般的寂靜。
“你們注意到了嗎?”司命忽然輕聲開口,聲音不疾不徐,
彷彿只是隨意地聊天,“每一次發牌,似乎都不在你們的掌控之中。”
西鎮血侯皺起眉頭,冷冷地盯着司命,嗓音低沉:“什麼意思?”
司命微微一笑,手指輕輕叩擊桌面,一下、兩下,
節奏平緩,卻無端令人心緒緊繃。
“我是說,明明你們的發牌員是在爲你們服務,
可是……爲什麼每次的發牌,似乎都在削弱你們自己的籌碼呢?”
東鎮血侯的指尖微微一顫,幾乎握不住自己的手牌。
空氣中瀰漫着一股近乎壓迫的沉默,連燭火都像是被這股無形的緊張壓制,
火光微微收縮着,投下更深邃的陰影。
血夜公爵的眼神微微一動,嘴角那抹悠然的笑意稍稍淡去了一分,
修長的手指在扶手上輕輕摩挲着,像是在品味着這個信息的重量。
司命並沒有催促,而是懶懶地靠在椅背上,嘴角噙着若有若無的笑意,像是在等待什麼。
洛倫靜靜地看着他的表演,眯起眼睛。
他能看得出來,司命正在編織一個“謊言”,一個足以動搖整個牌局的謊言。
——但關鍵在於,這個謊言,足夠真實。
西鎮血侯的眉頭皺得更緊了,目光掃向發牌員。
東鎮血侯的呼吸幾乎停滯,臉色更加慘白,
彷彿有什麼正在她體內慢慢蔓延,讓她逐漸喪失行動的勇氣。
“你們的發牌員……到底在爲誰工作?”司命輕聲說道。
這句話落下的瞬間,西鎮血侯的瞳孔猛然一縮,東鎮血侯更是驟然握緊手牌,
手背上的血管微微鼓起,指尖泛着蒼白的青色。
洛倫端起酒杯,緩緩抿了一口,紅酒在脣齒間微微滑動,他低低一笑,嗓音壓得很低。
——司命不是在挑撥離間,他是在掀起一場風暴。
西鎮血侯終於忍耐不住,他猛地將手中的籌碼狠狠地推入底池,
血瞳微縮,聲音裡透出一絲狠意:“你在耍弄言辭,外鄉人!”血族的威壓瞬間瀰漫開來,
沉重得彷彿能將人碾碎,可是在司命面前,那股壓迫感卻顯得毫無意義,
甚至連他的眉頭都未曾皺動半分。
司命輕笑,懶懶地擡起眼眸,目光在西鎮血侯身上流連片刻,然後慢悠悠地掃過桌上的籌碼。
再看看自己的。
——只需再贏一局,就能徹底擊潰他。
“這麼快就急了?看來你果然不太適合這種遊戲。”
司命輕聲道,語調慵懶,卻透着一絲不容置疑的篤定。
西鎮血侯的臉色徹底陰沉下來,他深吸了一口氣,指節微微泛白,最終還是咬牙,全押。
一場生死攸關的對決,就此展開。
血夜公爵的指尖輕輕地敲擊着桌面,他的目光未曾移開過牌桌,彷彿在等待某個有趣的結局。
燭光在他漆黑的王袍上投下淡淡的流光,襯得那張俊美的臉龐愈發冷峻,
如同夜幕下的捕食者,靜候獵物自行墜入陷阱。
底牌翻開——
司命的手牌,看似毫無勝算。他的底牌只是一手平平無奇的詐唬,
卻偏偏剛好比西鎮血候的組合牌好一絲,微弱的優勢,
他精準地計算了局勢,利用血族的心理弱點,讓西鎮血侯一步步落入了他的陷阱。
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西鎮血侯輸光了籌碼,臉色剎那間變得慘白。
他猛地站起身,瞳孔微微顫抖,眼中滿是憤怒與不甘。
“你作弊!”他的聲音帶着血族的怒火,指節狠狠地按在桌面上,彷彿隨時都會掀翻這張桌子。
大廳內的空氣霎時緊繃,隱約間甚至能聽見血族低沉的嘶吼迴盪在陰影之中,壓抑得令人喘不過氣。
然而——
血夜公爵依舊靜靜地坐在王座上,金色酒液在他掌中的杯中輕晃,
他的眼神沒有絲毫波動,彷彿一切都不過是一場無關緊要的娛樂。
沉默。
寂靜。
無聲的裁決。
那一刻,西鎮血侯明白了。
——他輸了,不只是輸了籌碼,而是輸了公爵的信任。
——輸了他在血族中的地位。
公爵沒有開口,也沒有多餘的表情,甚至連看都沒有再看他一眼。
可正是這份冷漠,比任何一句判決都更加殘酷。
西鎮血侯咬緊牙關,拳頭微微顫抖,最終,他緩緩低下頭,行了一禮。
然後,沉默地退場。
這一刻,血族的傲慢轟然崩塌。
東鎮血侯的身影微微一顫,指尖泛白,整個人都陷入了絕望。她的身體僵硬,
像是一尊被鮮血凝固的雕像,連站起身的力氣都消失了一半。
空氣中瀰漫着一種說不出的恐懼。
洛倫眯起眼睛,輕輕晃動着手中的杯子,低聲道:“這已經不是賭局了……”
他望向司命,眼中閃爍着一絲異樣的光芒。
——司命正在摧毀的,不只是籌碼,而是血族的信念。 他們以爲自己是獵人,然而,現在,他們成了獵物。
東鎮血侯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她的目光落在血夜公爵身上,似乎在等待着最後的指示。
但血夜公爵卻只是微微偏過頭,嘴角的笑意已經消失了些許,赤色瞳孔深沉如夜,
他低沉地吐出一個字:
“繼續。”
司命輕輕地推了推自己的籌碼,目光穿透燭火的陰影,落在唯一剩下的對手身上。
“來吧。”他的聲音溫和得像是在邀請老朋友共進晚餐,嘴角揚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知道,這場賭局,已經完全落入了他的掌控之中。
而血夜公爵終於收斂了笑意,緩緩擡眸,赤色瞳孔微微閃動,低聲道:
“原來如此……你是狩獵者,而不是獵物。”
番外:血夜暴君的墮落
“凡人終將凋零,血脈卻可永存——代價?不過是放棄無意義的陽光。“
人類的守護者,穿刺者大公
在成爲血夜暴君之前,他是人類世界最後的壁壘,是高牆之上不可撼動的戰士,是戰場上令人膽寒的“穿刺者”——德爾拉特大公。
他曾用鋒利的長槍,刺穿無數血族的軀體,將他們的屍骸懸掛在高聳的城牆之上,讓陽光焚燬他們的血肉。
他是人類的守護者,是王國的鐵血屏障。
——直到,那場戰爭的終焉。
那一夜,北境陷落,王國燃燒。
德爾拉特親手斬殺了十三名血族伯爵,在鮮血淋漓的戰場上獨自迎戰雙生姬——血族至高的母神。
但他仍然敗了。
他的王被雙生姬戲謔地碾碎頭顱,他的騎士化作血奴,他的人民成爲血宴的祭品。
而他的妻子,被血族扔在他腳下,垂死掙扎。
——她懷抱着他們的女兒,塞莉安,女孩的屍體被撕裂,溫熱的血液沾滿了母親的懷抱。
她的指尖顫抖,徒勞地想要捂住女兒的傷口,可是生命早已流逝。
她的眼睛被痛苦填滿,她嘶啞地哀求。
“德爾拉特……救救她……我們的塞莉安……”
德爾拉特渾身染血,雙膝跪地,他曾經高傲的長槍,如今折斷在腳下。
他握住妻子的手,顫抖着,雙生姬的冷笑在耳邊迴盪——
“拯救她,或許,並非不可能。”
德爾拉特被押往血族的王座之廳。
他仍然記得,那一夜的血色月光,照亮了宮殿中那對孿生的身影。
血宴雙生姬。
她們微笑着看着他,眼中充滿了戲謔與憐憫。
“偉大的穿刺者大公啊,你爲何流淚?”
“你的子民已經葬送,你的王已成屍,你的家族血脈……已然斷絕。”
“你唯一的血脈,那個可憐的女孩,我們或許……可以爲你留住她。”
她們張開雙臂,指尖漂浮着一滴猩紅的真血。
“這是真祖之血,飲下它,你將擺脫死亡的詛咒,成爲血族的大公,統治永夜血盟。”
“而你的女兒,她的靈魂,我們可以保留,她不會消失,只是……會以另一種形式回到你身邊。”
德爾拉特看着那滴血,渾身顫抖。
他從未如此恐懼——恐懼自己的信仰正在崩塌,恐懼自己的意志正在動搖。
可是,他的女兒……他的塞莉安……她不該死,她不該被這場戰爭奪走。
——“拯救她。”
——“無論代價。”
他的指尖顫抖着伸向那滴真血,猩紅的液體滾落舌尖,瞬間,他的靈魂在灼燒,血液在重塑。
曾經的人類守護者,穿刺者大公德爾拉特,死了。
從此世間,只餘——
血夜暴君。
然而,靈魂是不穩定的,雙生姬並未立刻復活塞莉安。
她們將那破碎的靈魂封存,以血魔法凍結,等待合適的容器。
血族無法誕育新生兒。
而塞莉安的靈魂,無法寄宿於普通的血族身上。
於是,德爾拉特公爵,不,血夜暴君————在他墮落的第一年,挑選了一位血族伯爵貴婦,將她納爲妃子。
她的身份、她的意願都不重要。
她只是一個盛放血夜公爵唯一血脈的容器。
雙生姬的血魔法,將塞莉安的靈魂種入她的子宮,讓血月孕育新的生命。
在血夜暴君統治永夜血盟的第三年,他的女兒重生了。
她不再是塞莉安。
她是血族的公主,血月之姬。
她被賜予血族最純淨的王族血統,成爲了真正的“黑夜之女”。
她醒來時,望着血夜暴君蒼白的臉龐,露出了陌生的微笑。
她不再記得自己的過去,不再記得自己曾經的父母,她只記得——
她是血族,她的使命,是永夜的延續。
塞莉安站在屋頂,遙望着遠方的血堡,眼神幽深。
她想起了曾經的夜晚,想起了鮮血的祭壇,想起了她第一次站在血夜暴君的王座前,接受王族的賜福。
她是誰?
血月之姬,還是塞莉安?
她低低地笑了。
命運,是否真的可以逃脫?
她仰頭望着高懸的血月,低聲喃喃:
“父親,您可曾後悔當年的決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