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命運拋下一把鏽斧,
有人跪下懺悔,
有人,笑着扛起屠刀。」
夜色已深,廢墟在星光缺席的蒼穹下沉默如墳冢。
殘破的車站骨架靜靜佇立,如一具被剝離時間的巨獸骸骨。
篝火微弱,吐出一絲蒼白光焰,彷彿人類文明最後一口呼吸。
倖存者蜷縮在斷鋼與碎瓦之間,彼此貼近,在理智崩塌的邊緣支撐殘存溫度。
司命靠在殘壁之上,半闔着眼,呼吸淺而緩。林恩抱着灰塔星痕抄本沉沉入眠,眉頭緊鎖,彷彿夢裡仍在低語。
段行舟與林婉清背靠背而眠,姿勢僵硬,如隨時可能被驚醒的士兵。
維拉、莊夜歌、穆思思、信奈分佈於警戒位,秘詭儀軌緩緩閃爍,理智線如瀕臨斷裂的絲線,在夜風中顫抖。
風停了。
整個世界似乎在屏息等待。
然後——天空撕裂了。
沒有預兆。
只是一道彷彿從宇宙本體開口的縫隙,猛然劃破夜幕。
光涌如潮,蒼白得不帶一點生命氣息,如術式暴走後的裂痕,冰冷、致命。
隨之而來的,是那張笑臉。
瘋子十三的臉——不,是那張由無數錯誤編碼疊加出來的笑臉,像是系統故障時屏幕上殘留的亂碼碎片,卻拼成了一個誇張到幾乎無法容納在臉頰內的“笑”。
它沒有溫度,沒有人性。
那不是表情,是警告。
低語爆發。
不來自頭頂,而是從所有人的耳膜深處、命紋結構裡、甚至記憶曾被篡改過的地方同時炸響:
【叮——秘骸之城·第四夜正式啓動!】
【歡迎,新的小小試驗品們。】
【今晚——讓我們來一場……真正意義上的——】
瘋子十三頓了一拍,那聲音忽而扭曲,像是從扭曲管道中傳出的鐵絲刮齒聲:
【——全城大·狂·歡!!】
司命猛地睜眼,眉心一跳,撲克牌瞬間自袖中滑落半張。
他眯起眼,仰望夜空,那張笑臉正在緩緩旋轉,覆蓋整片天幕,像是“上帝”親自降臨,卻只爲觀看下一場盛宴。
篝火邊,林恩第一個驚醒,抱緊抄本。
段行舟猛然起身,一手捂住胸口,滿是冷汗。
林婉清抓緊筆記本,手指僵硬。
維拉反應最快,已在調配讚歌天使秘詭結界。
莊夜歌抽出卡組,低喝召喚咒語。
信奈拔刀,雙眼寒光一閃,整支小隊瞬間收攏成戒備態勢。
他們都明白。
這不是普通的“夜戰”。
這是秘骸之城真正意義上的全域“獵殺遊戲”——
獵人終於不再藏匿,屠戮的信號正式拉響。
——瘋子十三的笑聲仍在耳邊瘋響不止。
廢墟正中央,一道光幕從地底裂開,像是一面嵌着血管與神經的儀式鏡面,緩緩撐起。
其上不是地圖,而是一張——“生存監控圖”。
衆人凝視之下,不止他們自己的影像浮現。
還有——其他隊伍。
無數倖存者的身影一一映出:
有穿着髒亂戰術服的舊世界傭兵,槍支半毀,眼神堅決;
有披着黑袍、圍着術法鏈的秘詭師小組,身上纏着未知符紋;
也有普通人組建的臨時生還者團隊,裝備破碎,卻死死護着彼此。
每一隊,都被投影在不同區域的廢墟中央。
每一處區域,光幕下都標註了不同的“遊戲”。
每一組人,都被迫成爲遊戲玩家——或者,獻祭者。
風,再次拂動。
瘋子十三的最後一語低笑,幾乎貼在每個人腦後:
“小小的試驗品們——”
“這一夜,你們,誰能活着走出下一輪?”
瘋子十三的聲音悠悠響起,如毒蛇吐信,在整個夜空滑出一圈溼冷的迴響:
【今天——不僅僅是你們。】
【整個城市,所有還喘息着的,都是今晚的棋子。】
【每一塊殘骸,每一處廢墟,都會成爲舞臺。】
【每一個倖存者,都會有自己專屬的死亡表演。】
【而你們——】
他那詭譎的笑容在夜幕中慢慢撐開,像一塊快要裂開的繃帶,扯到極限,幾乎將整片天空的邏輯撕裂:
【——將參加馮布蘭克先生精心準備的——】
【鐵血煉獄·戰爭之門。】
——
就在瘋子十三話音落下的瞬間,廢墟地面微不可察地震顫了一下,彷彿整個城市在迴應某種深層的召喚。
司命只覺手腕處一陣灼熱傳來,彷彿血液在皮下沸騰。
他猛然低頭——只見在自己手腕內側,一道暗紅色數字緩緩浮現,像被烙鐵印入皮膚的符號:
【7】
軍牌編號。
“……!”司命微微一頓,旋即擡頭環顧四周。
幾乎同一時刻,其他人也發出低聲驚呼。
林恩、段行舟、林婉清,甚至是莊夜歌和穆思思——好幾人手腕上都浮現出不同的編號數字,紅光如脈,在皮膚下閃爍不定,宛若一枚隨時可能引爆的倒計時。
—
瘋子十三輕笑,笑聲一聲比一聲更輕,卻像鋒利的刀刃反覆刮過鼓膜:
【想活下來嗎?】
【想離開這座秘骸之城嗎?】
【那就用你們的命——】
【賭一場戰爭吧。】
——
司命緩緩站起,拳頭收緊,指節發白。他感到了,身體深處那熟悉的危機感開始咆哮。
他沒說話。
只是在那一刻,他明白了:這一次,瘋子不再藏刀於笑話之下。
這一夜,是血與火真正的開始。
—
“叮——”
系統提示音驟然響起,一道無形的力量自高空落下,如光釘刺穿空氣,瞬間撕裂廢墟上空的結構。
司命只覺得一股巨大的引力從頭頂灌入脊髓,扯住靈魂,向下拽去!
天地翻轉!
—
當視野恢復時,他們已置身於一片完全陌生的戰場。
這是一座荒廢到令人作嘔的【軍事試驗場遺址】。
殘破的坦克歪斜半埋在焦黑的泥土中,履帶斷裂、炮口扭曲,如野獸死前的咆哮定格。
焦土遍佈着鏽蝕的地雷殼、燒焦的腳印、斷裂的鐵絲網,
空氣中瀰漫着濃烈的焦糊與血腥味,宛若一場從未真正結束的戰役在此間殘留不去。
遠方,一座被炮火轟塌的彈藥庫如殘碑般挺立着,孤獨、冷峻,像一塊專門爲失敗者預留的墓地。
天空極低,低到彷彿只要仰頭就會撞見灰黃如膿液的雲幕,那片天像是隨時會滴落的腐敗神明之眼。
—
高空光幕驟然亮起,浮現出猩紅色的系統指令,如鋼鐵銘文般逐條展開:
【鐵血煉獄·戰爭之門】
【遊戲規則如下——】
—
【一】每位玩家擁有固定【軍牌編號】(1-9)。
【二】場地設有九道【戰爭之門】,每道門標有目標數字。
【三】組隊通過門的條件:
必須組成【2-4人】小組。
小組成員軍牌編號之和,取“數字根”,需與目標門號一致。
(例:6+5=11,1+1=2,數字根=2)
【四】組隊一經確認,途中不可更換隊伍,必須共同挑戰門後試煉。
【五】門後挑戰內容包括但不限於:
【爆破檢驗】:地雷陣列、彈藥引爆、戰壕狙擊等。
【熔爐戰場】:與機械兵偶、武裝秘骸進行生死廝殺。
【六】失敗懲罰:
軍牌爆炸,強制執行死亡程序。
成功通關者可獲得【生存積分】,用於兌換醫療、理智修復、秘詭冷卻等資源。
【七】途中允許:
【背叛行爲】
【臨時合縱】
【暗殺他人以奪取數字】
—
系統的最後一行語音,如死亡本人的低語,冷漠、絕情、無法反駁:
【戰爭,只有一條規則——】
【活着。】
篝火隊伍中,林婉清臉色發白,脣色近乎透明,林恩則死死握緊懷中的抄本,指節發白;
段行舟咬緊牙關,目光遊移不定;
穆思思喃喃念着某種輕語,像在爲即將到來的未知祈禱,嗓音輕得幾不可聞。
即便是莊夜歌、信奈、維拉這三位高階秘詭師,此刻眉宇間也浮現出罕見的凝重。
不是恐懼,而是一種壓到極限的冷靜警覺。
——
司命垂眸,視線落在自己手腕上浮現的數字。
【7】
鮮紅,如烙鐵般嵌入皮膚,仍帶着淡淡灼痕。
他迅速環顧四周。
這一輪,只有部分人出現了軍牌編號:
林恩:【4】
林婉清:【5】
段行舟:【2】
穆思思:【6】
維拉:【9】
信奈:【3】
莊夜歌:【8】
數字如利刃散落在棋盤上,彼此間隔精準得令人心悸。
這是一次無聲的宣判。
組合正確,生路尚存。
組合錯誤,便是羣體滅亡。
——
遠處,九道巨型鋼鐵之門緩緩升起,巨大的金屬鏈條拉動着沉重的門體,如同巨獸吐出腥臭血肉的咽喉。
每一扇門前矗立着高聳的數字標誌牌,紅光幽幽閃爍,彷彿一隻只睜開的機械瞳孔,注視着每一個進入者的死期。
每一道門背後,都彷彿有火舌舔舐的聲音,有鋼鐵轟鳴的喘息,混合着死亡的腐臭與油脂灼燒的味道。
——
這時,廢墟最中央,一座巨大的鐵塔伴隨着地脈震動緩緩升起。
塔頂之上,屹立着一個不似人形的戰爭巨物。
身披鋼鐵殼甲,四肢爲導彈巢、鏈鋸、火炮與噴焰爐所替代,胸腹如熔爐般翻滾着灼光,背部插滿鏽蝕煙囪,黑煙翻騰如冤魂遁形。
——馮布蘭克,戰爭兵工廠的本體化身。
他緩緩擡頭,機械面孔中裂開一道漆黑的縫隙,傳出撕裂音頻般的低啞之聲,彷彿數千具殘破號角同時響起:
“——歡迎來到……戰爭之門。”
“這裡沒有……勝者。”
“只有……最響亮的爆炸……才配叫做……勝利。”
聲音落下的瞬間,地面震顫,硝煙滾滾,風從門後吹來,卷着熱浪、彈殼與血氣的腥甜。
那聲音尚未散盡,他的喉腔深處又傳來一串碎裂笑語,像是鋼軌斷裂時的尖嘯:
“爆炸……纔是——勝利的鼓聲。”
——
司命半眯着眼,掃視一圈。
那些門,就像是死神攤開的撲克牌,等着他們翻出屬於自己的牌面。
系統冷冷地響起提示音:
【請在5分鐘內完成初次組隊。】
【未組隊者視爲自動淘汰。】
時間開始倒計時,屏幕上紅色的數字像滴血一般:
【04:59】
【04:58】
——
司命在腦海中快速演算。
組隊機制:
每隊2-4人,軍牌編號相加後取“數字根”=門號。
例:7+8=15,1+5=6,可進6號門。
面前九扇戰爭之門排列成扇形,像九口地獄的鑰匙孔。
門1
門2
門3
……
門9
每一扇門後,都是一場真實的試煉,一場——可以讓人死的“遊戲”。
——
莊夜歌第一個沉聲道:
“以人數最少組合爲優先。”
“節省資源,減少消耗。”
信奈點頭附和,語氣冰冷:
“防止內部衝突與試煉中互擾。”
——
段行舟蹲下,用鉛筆在地上畫草圖,手指飛快計算着數字根,脣角抖動,幾度寫錯又劃掉重算。
林婉清則緊緊抓住司命的袖角,不說話,但眼神死死看着他的眼底。
林恩低頭抱緊抄本,眼神如沉水,不浮不亂。
穆思思一邊摸着手腕的編號,一邊擡頭看那九扇戰爭之門,臉上寫滿了緊張與猶豫。
——
就在此時。
“我來安排。”司命的聲音打破沉寂。
他緩緩站起,語調如鐵錘擊中地面,沉穩、篤定。
所有人不由自主地看向他。
他伸出手,指向林恩、段行舟、穆思思:
“你們三個,4+2+6=12,1+2=3。”
“去3號門。”
接着,指向莊夜歌與維拉:
“8+9=17,1+7=8。”
“你們兩人,去8號門。”
最後,轉頭看向林婉清與信奈,嘴角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我、5、3。”
“7+5+3=15,1+5=6。”
“我們三人——6號門。”
——
分組完成。
沒有人出聲反對。
他們知道,在這個規則之夜,在這個瘋子制定的血色舞臺上,遲疑一秒,就是給死神多準備一口子的機會。
而此刻,司命用他的判斷,把這口子堵住了。
風,呼嘯而來。
九道鐵門後,世界在等待。
光幕發出沉悶的提示音,聲音像鏽鈍的釘子釘入衆人耳膜:
【距離爆破倒計時啓動還有3分鐘。】
【請各位玩家儘快抵達對應的戰爭之門。】
廢墟中,空氣彷彿驟然收緊,像是某隻看不見的手,正在緩緩扼住每一個人的咽喉。
——
司命帶着林婉清與信奈破風衝向6號門。
呼嘯的風捲起地面殘渣與煙塵,將整個視野扭曲成一片混沌的焦土。遠處,馮布蘭克那沙啞扭曲的狂笑,破空而來,像戰場盡頭的哀嚎:
“戰爭末日場——部署中。”
“歡迎來到……真正的煉獄。”
——
戰場上,空氣的溫度在飛速上升。
一種熾熱到令人作嘔的氣息從地底翻涌而起,混合着機油、血腥、火藥與汗液的味道,
如同硝煙地獄張開了無形的咽喉,等待着第一批闖入者自投羅網。
地面微微震動,腳下沙石不安地顫抖着,彷彿腳底下埋藏着成千上萬只未死透的金屬爬蟲——那是沉睡中的地雷,它們正在等待激活的信號。
每走一步,都是一次命運的押注。
——
司命緊緊握住撲克牌,手指微微發汗,餘光飛快掃過地形中每一個可疑的爆點。
林婉清咬着脣,神色緊繃,雙眼死死鎖定前方的紅色數字光柱。
信奈則無聲奔行,背影乾脆利落,像一把尚未出鞘的刀,隨時可以斬開前路的死亡陷阱。
——
他們不是在跑。
他們是在與死亡賽跑。
——
“轟!!”
一道震耳欲聾的爆響從他們左側傳來,整塊地皮劇烈隆起,空氣彷彿被火焰撕裂!
司命猛地偏頭,只見遠處的3號門方向,一團黑紅交錯的蘑菇狀煙柱騰空而起,伴隨着滾滾衝擊波席捲殘垣斷壁!
他心頭一震,余光中捕捉到林恩一行的身影,在火光之後一閃而過。
沒有倒下。還活着。
司命咬牙,強壓下所有情緒。
他知道,此刻,哪怕多走一步去看他們一眼,都有可能葬送眼前這一組的全滅。
——現在,每個人,都只能爲自己的組局,下注。
——
6號門就在眼前。
那是一扇高度超過五米的厚重鋼鐵門,門表佈滿被炮火炙烤後的焦斑與彈痕,
編號【6】的紅光如血般跳動,其門縫深處隱隱傳來鐵鏈摩擦、齒輪咬合的低沉聲音,彷彿某種“尚未啓動的殺戮機器”正在緩緩覺醒。
門前的空氣彷彿凝滯,每走一步,都像踏進膠水——每吸一口氣,都像灌入了燃燒的汽油。
——
此時,光幕亮起,門前系統開始校驗,語音毫無感情,如機械神明的清點:
【編號確認:7-5-3】
【數字根解析中……1+5=6】
【權限匹配成功——6號門·即將開啓】
一道紅芒從地面浮現,門體震顫,鏽跡脫落,內部傳來一陣陣低沉的咔咔聲,
像是某種巨大存在在甦醒前吐出的第一口熱氣。
三人站定,汗水從髮梢滑落,卻沒有一人後退。
他們知道——
真正的考驗,還在門後。
真正的賭局,纔剛開始。
滴——滴——滴——
門鎖咔咔作響,低沉如鐵棺開啓。
厚重的鋼鐵門緩緩裂開,一股熾熱而濃烈的爆藥味如火舌撲面!
映入眼簾的,是一條狹長逼仄的金屬隧道。
隧道兩側佈滿未爆彈、鏽蝕彈藥箱、密集的地雷嵌坑、裸露電線與數不清的紅色炸彈符號——彷彿這並非通道,
而是一座被裝填至極限、隨時可能自毀的戰場心臟。
信奈眼神陡然收緊,抽刀在手,劍鋒輕顫,如臨敵巢前的靜默鋒芒。
林婉清強忍顫抖,咬緊脣瓣,緊緊貼在司命身後,懷中小本子被死死護住,指節發白。
司命輕吐一口濁氣,嘴角挑起那抹熟悉的弧線,彷彿在說服命運本身:
“賭一把大的吧。”
他低聲道,手中的撲克牌旋轉如風,光紋流轉,靜候出擊。
——
遠處,馮布蘭克的戰爭之軀緩緩轉動。
他那宛如城市工廠拼接成的人形機偶,履帶碾壓焦土,齒輪低鳴如沉眠火山復甦前的呼吸。
火焰在他體內涌動,煙囪噴吐着惡意與鐵鏽的咆哮。
他俯瞰整個試驗場,熾紅目光冷冷掃過廢墟上所有的倖存者,緩慢而機械地咧嘴笑了。
“歡迎來到……我的戰場。”
“活着的……都是偶然。”
“爆炸的……纔是真理。”
——
【戰爭末日場】——啓動。
厚重的6號門在他們身後轟然關上,震起鋼鐵迴音。
剎那之間,世界彷彿從廢墟的焦土,墜入一口封閉的戰爭地獄。
隧道狹窄而漆黑,牆壁斑駁如殘肢,未爆彈頭嵌在牆體,像釘死的眼睛,靜靜注視着他們。
天花板上電線垂掛,斷裂的鐵絲網編織出宛如剝皮刑具的形狀。
血跡早已風乾,混着鐵鏽味與焦油味,滲透進每一寸空氣。
三人悄無聲息前行,腳下每一步都小心至極,彷彿踩在時間與命運的刀鋒上。
——
突然。
天空深處,瘋子十三熟悉的笑聲,在這地獄之門內迴響。
像刀尖挑破緊繃的神經,像斷裂的磁帶在靈魂深處嘶響。
【叮——修正通告!】
瘋子十三的聲音輕快、瘋癲,彷彿剛從劇場後門偷了劇本回來:
【原規則略顯無趣,特此增設新規——】
——
第一階段:【爆破挑戰】——必須通過。
第二階段:【機械軍團造物】——必須廝殺。
且每扇門將隨機觸發以下兩項危險事件:
【其他隊伍亂入】
【馮布蘭克本人·巡場干預】
——
門後將有最終抉擇:
【返回?】——辨認來時之門,若錯即死。
【繼續?】——生成新門,軍牌重組,失敗即死。
瘋子十三尖笑,宛如剜開人耳的鋼絲:
【戰爭中唯一不變的規則——】
【是連規則,也可以被隨時更改。】
——
隧道盡頭的警報燈驟然亮起。
紅光斑駁,在三人臉上映出鐵與火交錯的冷色調。
司命低低咒了一句,苦笑着吐出一口氣:
“這瘋子……真是個合格的賭場操盤手。”
信奈默然拔刀,鋒芒吞光。
林婉清聲音低到幾不可聞:
“……怎麼辦?”
司命側過頭,看着前方那條蜿蜒而出的地雷走廊,嘴角的笑意一如既往:
“還能怎麼辦?”
“賭唄。”
——
隧道豁然開闊,眼前赫然是一片密佈地雷的開闊通道。
整整一百米,佈滿各類死神的溫牀。
常規軍用地雷、變異雷、閃爍着星痕咒文的詭雷、機械偵測誘爆彈……
密如蛛網,毒如病竈。
稍有一步踏錯,便是整片戰場的爆炸連鎖。
——
系統冷語無情而至:
【6號門·第一階段爆破挑戰啓動。】
【目標:五分鐘內通過地雷區。】
【失敗:任一成員引爆地雷,全員爆破處決。】
——
“……這就是煉獄嗎。”林婉清低語,臉色蒼白。
信奈沒有回答。
她從懷中抽出一道符籙,指間迅速摺疊。
白紙如雪,化爲一隻微小精緻的紙鶴。
——
司命眼神一亮。
“紙鶴式神?”
信奈輕聲迴應:
“低階生命系秘詭。”
“可遠程引爆陷阱,試雷。”
——
她指尖迅捷結印,掌心白符綻光,一隻只紙鶴如靜雪翻飛,輕盈落向前方。
第一隻紙鶴落在一枚隱雷上。
——砰!!!
爆鳴轟然炸響,火光狂卷而起,碎片紛飛,帶出死亡的熱浪!
第二隻、第三隻、更多紙鶴像白色幽靈一樣遊走在死亡邊緣,誘出一連串藏得最深的陷阱!
轟!轟!轟!
鋼鐵在嘶叫,地面在震顫,火焰如狂花盛放!
隧道變成了煉獄前庭。
司命一手捂住口鼻,另一手抽出撲克牌:
“快走!”
他一聲低喝。
他們——沒有退路。
只能向前,穿越死亡的吐息。
三人趁着紙鶴清掃爆破出的一線生路,毫不猶豫地躍入那道僅存的縫隙,衝刺!
司命一邊奔跑,一邊冷靜地計算着每一道衝擊波的覆蓋範圍,判斷着彈片拋射的角度與爆炸波的擴散半徑。
他的腳步精準到極致,幾乎在死亡與生存之間的線上跳舞。
信奈動作凌厲如幽影,身法乾淨、壓迫感十足,像是一柄藏在迷霧中的匕首,在血與火之間穿梭無聲。
林婉清雖然臉色蒼白,但始終死死咬牙,貼着司命的腳步咬緊節奏,一步不落。
她的眼中有恐懼,但更多的是執拗與掙扎,那是一種——不想拖後腿的固執。
——
三分之一路程,已通過!
就在他們即將接近地雷陣出口時,地底深處,傳來低沉得像惡鬼心跳的震動。
轟——轟——轟——
金屬在轟鳴,大地在呻吟。那震動不是地殼的抽搐,而像是某種龐然巨獸,在地下翻身。
煙塵滾滾中,一道巨大的鋼鐵輪廓,如山巒般從灰霧後方緩緩顯形。
它的輪廓破碎、扭曲,像是一座嵌滿戰錘、火炮、煉爐的巨大金屬堡壘,又像一頭從舊世界遺蹟中爬出的戰爭巨獸。
林婉清驚呼出聲,語帶顫音:
“那是……!”
信奈卻冷靜如冰,抽刀而立:
“不詳的造物。”
“機械要塞巨人。”
——
司命咬緊牙關,猛地一把拉住林婉清,撲向最後一段衝刺通道。
空氣中,爆炸後的餘熱正灼燒着喉嚨。
他的腦海裡只有一個聲音,在瘋狂咆哮:
“快。”
“快一點。”
“不然——”
“這裡,就是墳墓。”
破碎廣場之上,地磚在地雷震波中翹裂,硝煙如地獄之肺噴出的毒息。
司命、信奈、林婉清踉蹌衝出地雷陣,腳步一踏實地,眼前卻迎來另一道劇變!
就在這灼熱如熔爐的廢墟邊緣,兩道身影彷彿踏火而來!
一道銀白戰裙,如月光在塵土中行走,優雅卻帶着鐵與血的鋒芒。
另一道暗色風衣,身形瘦削,目光如利刃。
身後,一道矮小卻令人難以忽視的紅衣身影,揹負着一口巨大的血紅棺材,猶如死亡的搬運工。
——娜塔莎與赫爾曼!
他們幾乎在火光與爆破的夾縫中撕裂空氣殺入!
“嘭!”
一枚迫擊彈在司命左側五米炸開,熾熱的衝擊波掀翻碎石,滾燙氣浪刮破衣角。
關鍵時刻,娜塔莎踏風而至,銀光一閃,手中武器掃開碎片!
她穩穩落地,裙襬未亂,嘴角帶着那種熟悉到令人想翻白眼的風情萬種:
“嘿,司命。”
“聽說你又落入別人的賭局了?”
“我特地來陪你玩一把——是不是,有一絲小小的感動?”
司命咳了兩聲,身上衣角破碎,他眯着眼,勾起一抹耐人尋味的笑:
“感動?感動你這顆炸彈準時空投?”
赫爾曼隨後落地,聲音一如既往地低沉且冷靜:“自血盟一別,你似乎又惹了不少麻煩。”
那道從陰影中穿出的血紅身影卻快過言語。
塞莉安看了一眼娜塔莎,赤瞳一顫,沒說一句話,徑直撲上去,抱住她。
短短一秒。
塞莉安用盡全身力氣緊緊抱住這個瘋女人,就像是在煉獄之中唯一還存在的安全感。
娜塔莎輕笑,抱了一下,拍拍她的後背:
“小野貓,還是這副刺兒頭模樣。”
“但這次,別擅自亂跑了。”
塞莉安低哼一聲,嘴上嫌棄,眼底卻藏着難掩的依賴。
——
溫情,只有一秒。
下一刻,地面如同鼓膜炸裂!
“轟——”
大地深處撕裂成一道黑痕!
那龐然之影,終於走出了迷霧!
機械要塞巨人,降臨!
它的肩膀上是雙座炮塔堡壘,胸口是燒紅的熔爐與旋轉鏈鋸,
腹部佈滿鍊鋼管線,身軀如堡壘搬動,履帶在地面上碾出焦黑火焰!
它——是毀滅的具象,是戰爭的形態,是末日的宣言。
遠方高塔上,馮布蘭克俯視着這一切。
他張口,那機械義體的聲帶中傳出一陣陣不屬於生命的戰慄低語:
“玩具組裝完畢——”
“現在,輪到……粉碎測試了。”
——
司命抽出三張撲克牌,眼神如刃。
娜塔莎收起輕笑,眼神利刃出鞘。
赫爾曼抱緊血棺,緩緩低聲:“王女,你的爪子,還鋒利嗎?”
塞莉安舔了舔指尖,血瞳燃燒戰意:
“你質疑誰?”
“我是塞莉安,狂獵者。”
“撕碎鋼鐵,是我晨練前的熱身。”
信奈拔刀,林婉清雙手微顫,但死死握緊了筆記本。
他們面對的不只是一個敵人。
而是整個戰爭造神的成果,是瘋子十三親手設計的“末日演出”。
而他們,必須拿出全力。
——
因爲這一戰,若敗。
便不再有人走出這扇門。
「不是所有賭徒,
都能走出賭場。
有些人,
只能在硝煙中,
聽見自己骨頭爆裂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