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血霧孤站,宿命啓程
「當列車響起汽笛時,
有人歸來,有人,從未離開。」
昏黃的燈光在濛濛夜霧中若隱若現,宛如無聲悼文上的火燭,勉強維繫着這座車站最後的存在感。
空氣中瀰漫着一股腥甜得發膩的氣味,像是久封不愈的傷口被撕裂,流出的腐敗血液。
那股味道,從站臺邊緣慢慢彌散開來——最初只是一道若有若無的紅線,
接着是絲絲縷縷濃稠的血霧,再然後,是從石磚縫隙中滲出的暗紅血水。
血水緩慢涌動,漸漸覆蓋住地面,如同一張緩緩展開的巨大血網。
此時,距離午夜十二點,只剩下短短五分鐘。
大廳中央,司命靜靜站在一臺已經失修、只剩半面亮度的廣告機下,微光將他臉頰分割成明暗兩半。
他右手漫不經心地轉動着一張破舊撲克牌,神色懶散,然而周身瀰漫出的氣場卻讓人無法忽視。
一旁的塞莉安倚在一根斷裂彎曲的金屬柱旁,鼻翼微動,嗅着空氣中瀰漫的血腥氣,眼神中透出明顯的煩躁與厭惡。
她輕輕磨着指尖,似乎在壓抑着某種野性的衝動。
王奕辰和許今宵站在另一側,兩人彼此無言。
王奕辰手裡緊攥着手電筒,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而許今宵則低着頭,神情空白得像一尊不會言語的石像,整個人沉浸在一種詭異的靜默中。
遠處傳來一陣電流閃斷般的“噠噠”聲,像是腐朽機器最後掙扎的呻吟。
緊接着,車站廣播系統終於響起了那道久違的女聲:
“末班列車即將入站,請儘快登車。”
聲音空洞、機械,彷彿從一具被遺忘多年的屍體喉嚨中擠出的最後一絲氣息,帶着令人不寒而慄的詭異質感。
幾人交換了一下眼神,動作微不可察,卻心照不宣。
“不管它是什麼。”司命低聲喃喃,聲音帶着一絲漫不經心的疲憊,“我們該上車了。”
就在這時,車站另一端,夜霧之中響起了一陣急促而雜亂的腳步聲。
“快!別掉隊!”
一道清冷而銳利的女聲劃破寂靜,帶着不容置疑的壓迫感,彷彿能夠硬生生壓迫時間流速。
下一秒,一支六人隊伍破霧而來,疾步踏上站臺。
領頭的是一位身穿紅衣的女子。
她長髮如瀑,髮梢微卷,紅脣如血,眉目冷峻,整個人彷彿從紅樓夢魘中走出的魅影,
步步生風,氣場強大得令人難以直視。
昏暗燈光下,司命擡眼望去,只覺得對方的存在感過於鋒銳,讓他不由自主停下了手中的牌。
女子也在這一刻看到了他們。她微微頓住,目光掠過司命一行,冷漠而審視,眸光如刃,帶着天生的優越感。
她沒有多言,只是輕輕揚了揚下巴,示意身後五人加快腳步。
“那是誰?”塞莉安低聲問,眼神中帶着本能的防備。
“……不認識。”司命眯起眼,嗓音低沉而帶着一絲隱隱的警惕,“但她絕對不是普通人。”
那五六名跟隨者緊緊跟在女子身後,神情各異,有的驚恐,有的恍惚,但無一例外,都圍繞着女子,彷彿她就是唯一的重心。
他們沒有看司命他們一眼,彷彿世界裡只剩下那個紅衣女子。
“她是秘詭師。”許今宵忽然低聲開口,聲音平靜得近乎古怪。
“怎麼知道?”王奕辰下意識追問。
許今宵只是低低地回答:
“你看他們的眼神。”
“那不是信任……是迷戀。”
血水已經沒過腳踝,寒意順着石磚涌上每個人的脊椎。
就在這時,紅衣女子微微側目,眼角餘光掃過司命,脣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
“建議各位,”她語調輕緩,卻透着一股令人無法抗拒的威壓,
“如果不想被溺死在這兒,就別再浪費彼此的呼吸。”
話音落下,她轉身離開,步伐優雅又決絕,帶着自己的隊伍徑直朝站臺深處走去。
紅色夾克在夜霧中彷彿一團燃燒的狐焰,破開沉默的黑夜,爲他們照出一條通往未知的血路。
司命沉默地注視着她的背影,目光微微凝重。
片刻後,他低聲道:
“這女人……”
“有毒。”
他的聲音很輕,但聽在衆人耳中,卻像一聲鈍重的警鐘,在即將開啓的第二夜前,敲響了心底最隱秘的預感。
血霧瀰漫,末班列車的車燈終於在遠處亮起。
而屬於他們的第二夜,也悄然拉開了序幕。
廣播響起。
一聲冰冷刺耳的女聲從高懸的鐵軌廣播器中傳來,彷彿一根鏽蝕的金屬針劃破靈魂:
“注意——末班列車即將抵達,請所有旅客在倒計時結束前登車。”
隨之而來的是滴答作響的秒錶音。
“60。”
“59。”
“58——”
空氣彷彿在這一刻凝固了。
所有人的呼吸驟然被掐住,四周靜得只剩下血液在耳膜深處轟鳴。
緊接着,是一陣密集而沉重的腳步聲。
“——跑!!”
司命一聲暴喝,如同撕開死寂布幕的驚雷。
下一秒,整個車站動了。
血水。
原本只是緩緩滲出的暗紅,此刻彷彿受到了某種召喚,
從地磚縫隙、排水口、牆體裂痕中洶涌噴發,濃稠滾燙,攜帶着腐蝕性的惡臭,彷彿整個地底系統正在嘔吐着自己最污穢的部分。
咕嚕咕嚕。
血漿匯聚成潮水,以無法想象的速度,迅猛蔓延至候車大廳。
最前方的金屬扶手已然被腐蝕得冒起滋滋白煙,空氣中瀰漫着刺鼻的灼燒氣味。
“動起來!快點!”王奕辰一把拽起許今宵,拉着他狂奔。
後者臉色蒼白,卻沒有抵抗,只是點頭跟隨。
蕭漣音一馬當先衝出,紅衣在夜霧中劃出一道燃燒的血色弧線,宛若一抹即將墜落的血色煙火。
她的五名隨行者緊跟其後,踩着幾乎爆裂的地磚狂奔而去,連喘息聲都幾乎消失在壓抑的空氣中。
遠處,霧中浮現出一道模糊的光影。
轟隆隆——
鐵軌震顫,鐵皮咬合的金屬聲如同無數刀刃在黑暗中啃噬。
列車來了。 但它沒有絲毫減速的跡象。
一輛風格詭異的長車緩緩駛出迷霧,通體漆黑,邊緣勾勒着鏽紅與蒼白金屬質感的繁複花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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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車頭宛如一頭沒有眼睛的怪獸,低吼着撕裂黑夜。
每節車廂窗戶都被厚重鐵欄封死,唯一一扇車門在列車滑行中緩緩開啓,黑色階梯在速度中顫抖不止,似乎隨時可能崩塌。
廣播再次響起:
“剩餘時間——30秒。”
“車速持續提升,不設停靠。”
“請各位乘客,自行登車。”
司命眉頭緊鎖,眸中寒光一閃。
“它根本不會停下來。”他低聲道。
“跳車。”蕭漣音聲音清冷,吐出兩個字,沒有絲毫猶豫。
“你在開玩笑?!”王奕辰愕然大叫,但沒人理會。
血水已然淹沒了站臺入口,沿着警戒線一路蔓延,邊緣的金屬欄杆冒出刺耳的腐蝕聲。
“25秒。”
沒有人再猶豫。
奔跑的腳步聲在車站穹頂下回蕩,急促、雜亂,卻又充滿了求生的絕望。
十餘人全力衝刺,目標是那扇正在滑行中逐步對齊站臺邊緣的車門。
速度不夠,便是死。
王奕辰第一個加速,他幾乎是拼着命撞上門沿,縱身一躍,
膝蓋重重磕在黑色臺階上,劇痛刺骨,他卻咬牙滾進了車廂內。
許今宵緊隨其後,動作如幽靈般無聲,踩着腐朽地磚,以極限角度切入,身影一閃便消失在列車內。
塞莉安如流星掠過,身形在血水蔓延至站臺中線的瞬間借牆體一躍,翻身凌空,輕盈落地。
“10秒。”
蕭漣音幾乎是最後一個跳上列車。
她沒有加速,只是站在車門處微微回頭,望向身後倉皇奔逃的隊伍。
“還有7秒。”她微微一笑,脣角彎起冷冽弧度,“別讓我再救人。”
她的話語像是裁決。
五六名從屬拼命衝刺,賀承勳首當其衝,肩膀撞斷一根欄杆,狼狽卻果斷地躍上列車;
隨後是竹中涼真、法比奧、馬丁……
最後一人——那個無名男性,猶豫了一瞬,才跌跌撞撞開始奔跑。
他邁步跳起,在列車邊沿勉強踏上最後一級階梯。
然而,遲了半秒。
血水騰起,如有生命般,一隻血紅色的手臂從腐爛血海中猛然伸出,死死攥住了他的腳踝!
“啊啊啊啊啊啊——!!”他慘叫,身體被猛地拉下!
“不要!!”
他雙手攀住車門邊緣,指節因極度用力而發白,
整個人半懸於空,血水順着他的腿瘋狂爬升,侵蝕着皮膚、肌肉,直至骨骼。
“拉我!求你們拉我啊!!”他哭喊着,聲音撕裂成喉嚨的血泡。
車門邊,馬丁下意識伸手,卻被蕭漣音一掌按住肩膀。
“晚了。”她冷冷道。
下一瞬,一道黑絲線從她指尖抽出,甩鞭般一擊,將那隻血手斬斷!
伴隨着一聲彷彿來自地獄深處的淒厲嚎叫,血手爆裂成一團黑紅霧氣。
但那名男子,早已耗盡最後一絲力量。
他手指鬆開,整個人被血水吞噬。
他的軀體在血海中劇烈翻滾、掙扎,如同被無數看不見的獠牙同時啃咬,
血肉一寸寸剝離,骨骼崩裂,在最後的瘋狂掙扎中,他嘶聲咒罵:
“你們這些狗孃養的——!!”
砰!
車門關閉。
血水止步於門外,瘋狂拍打着金屬板,發出低低的咕噥,像不甘的哀嚎。
列車緩緩啓動,廣播響起最後一聲提示:
“——所有旅客,歡迎登上‘宿命列車’。”
“祝你們……一路順風。”
列車加速,衝入濃霧。
下一瞬,血牆如怒潮般轟然撞擊車身,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
整個車體猛然一震,座椅、扶手咯吱作響,彷彿下一秒便會解體。塞莉安猛地一拉窗簾,冷聲道:
“別看,沒用。”
車廂內,死寂瀰漫。
除了沉重的喘息聲,沒有人說話。
直到列車徹底駛離站臺,鐵軌與車輪之間擦出尖銳的金屬鳴叫,濃霧徹底吞沒了身後的世界。
他們,終於登上了這班夜幕中的末班車。
列車緩緩駛入無邊無際的濃霧中,站臺早已湮沒在血海之下。
透過模糊的車窗,偶爾能見到支離破碎的軌跡在快速倒退,彷彿他們正在逃離一個正在崩塌的獻祭場。
司命靠在牆壁上,閉目喘息,手指在口袋中不動聲色地摩挲着那枚微微發熱的秘詭卡牌,
彷彿感知到了某種即將逼近的危險。
他睜開眼,眸色深沉如夜。
“她不是個好惹的。”司命低聲道。
“你說誰?”王奕辰驚魂未定地問。
“那個紅衣女的。”司命擡眸,微微一笑,笑意中帶着若隱若現的涼意。
“她的隊友,不像是隊友。”他頓了頓,聲音輕慢,“更像是信徒。”
車廂內的燈光昏暗而遲緩,冷白色的光斑在地板上搖曳不定。
車門上還殘留着尚未乾涸的血跡,一滴一滴,順着軌跡滑落。
王奕辰忽然低聲開口,嗓音嘶啞:
“你們有沒有感覺……”
他看向窗外的濃霧,聲音裡帶着一絲本能的寒意。
“我們不是坐上了列車。”
“而是,走進了某個人的故事。”
衆人心頭微震,空氣瞬間凝滯。
遠處,列車轟鳴,鐵軌如長蛇蜿蜒,無盡地沒入黑暗深處。
「你以爲自己在逃亡,
但某些列車,從來不是爲‘逃離’而來,
它們只會把你——送往更深的夢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