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萬鏡展開

“人以爲自己正離開劇場,其實不過是走進下一個觀衆席。”

——《劇場之書·斷章》

霧都的夜,從不完整。

夜幕像被一雙不肯言說的手從天頂撕開了一角,綢緞一般的雲層被扯碎,裸露出深處那道恆久未愈的裂口。

那些在城市上層跳舞的人,永遠不會看見這裂縫通向何方。

他們只會在醉後歸家的路燈下,忽明忽暗的燈影間,捕捉到一絲比風還冷的痕跡。

塔道南段,環廊街與沉銀大道交匯處,三道身影悄然踏入雨後的石磚街區。

腳步聲極輕,像落在尚未乾透的記憶上,每一步都彷彿踩碎了一頁未曾被讀出的遺稿。

司命走在最前,身披晨星報定製的灰黑斗篷。

斗篷末端不知何時沾了一滴細小卻濃稠的猩紅,彷彿是從某個未寫完的劇本角落裡滴落的句點。

他沒有開口,只目光冷靜地掃過街道兩側被雨水沖刷得發亮的玻璃窗,彷彿在評估哪些還能反射出“現實”。

塞莉安在他身後一步的位置,禮裙未換,紅髮溼潤地垂在肩側,略顯凌亂。

她的步伐極輕,鞋跟幾乎不落聲響,不知是禮儀未散,還是本能在預警。

她鼻尖輕微顫動,像野獸嗅到了風中的鐵鏽。

伊恩是最後趕到的,他從塔道下層而來,右手抱着一包剛從“黑市”搶出的紙封件,

動作看似隨意,實則一切都壓在神經層面的戰備狀態中。

那是晨星報王都下層的數據節點,今傍晚被秘密搜查。鼠網信道全斷,封件仍微微滲水。

“有點不對。”

伊恩低聲道,聲帶一收,咬字像切鐵。

“嗯。”

塞莉安嗅了下空氣,目光凝住:

“血氣……不新鮮,也不人類。”

司命停住腳步,目光轉向前方。

那是晨星莊園側門的小徑。照理應有三盞常亮燈,象徵夜值衛隊在崗。

但現在,只有一盞殘燈懸掛,其光昏黃且頻閃,像是在等某人歸來,或試圖拒某人入境。

雨水仍在磚縫中慢慢匯流。

而最詭異的是,從水流的速度來看——這一區域似乎正被一種不可見的力量向某個方向緩緩“拉拽”。

不是物理的吸力,而是“邏輯”的傾斜。

像整個空間在以極低頻率……向某處下沉。

“時間感不對。”

伊恩皺眉,“我剛纔看那塊鍾,分針……原地抖了兩下。”

“別進了。”

塞莉安低聲勸止,語調罕見帶了點遲疑。

司命卻低聲回答:

“太遲了。”

他擡頭,看向街角一扇鏽跡斑斑的老式鏡窗。

窗里正映出他們三人的倒影。但那鏡中之景——

沒有地面。

只有三道孤立的影子,懸浮在某種透明液體的空間中,像被某種巨物眼球注視的獵物。

“咔。”

一聲細響。

就像劇院暗格下方,一塊舞臺陷門被緩緩解鎖。

下一刻,世界碎裂了。

不是爆炸。不是閃光。沒有震動。

只是從他們腳下,驟然延展開一層極細的鏡面摺疊紋路,如蛛網,從地磚蔓延到牆壁,再到雨幕之中。

連街燈的光影都被拖拽,緩慢旋轉。

雨水逆流而上,碎葉飄動的方向開始倒轉。

三人所在的空間,彷彿被一面“未完成投影”的鏡面,整個吞噬。

最後映入司命眼中的,是塞莉安那隻伸出的手——

她試圖拉住他。

但那隻手在靠近他眼前的瞬間,慢了半秒。

像是在被另一個劇場,以“延遲幀”的方式強行錄入。

空氣中響起一句輕冷、如語法結構破裂般的低語:

“世界系卡牌,高階——《萬鏡迷宮》,領域展開完畢。”

司命識海驟然收緊,他強行拔出靈識,卻發現自己已然被鎖定進一個六維螺旋鏡影空間。

無重力,無方向感,六面牆皆爲鏡。

每一面鏡子倒映的,是他“不同時間點的自己”:

——一面在戰鬥,血跡遍體;

——一面在書寫,筆下是自述;

——一面在後退,懷疑;

——一面,在死去,呼吸靜止,雙眼空洞。

——還有兩面,尚未顯像,鏡面隱晦,光影流轉如蛇。

他緩緩吐息,掌心於斗篷下滑過一張刻紋卡牌。

【虛妄迴廊】。

他沒有立刻激活。

不急。

現在,還不是最需要這張牌的時候。

他閉了閉眼,再睜開,看向鏡面四周——

沒有敵人。

但每一面鏡子,都在緩慢地蠕動、交錯、逼近。

像某種正在思考“如何把他喂進去”的巨型腦體結構。

他意識到,對方不是想讓他立刻死。

而是打算讓他親眼看見每一種可能性下的死亡版本自己。

然後,再死。

他輕聲說:

“……真是一場,精緻的舞會謝幕。”

鏡子不迴應,但光已開始扭曲,像從玻璃縫裡滲出現實底稿的墨跡。

第一道鏡門緩緩開啓。

戰鬥,就在那一刻,無聲拉開序幕。

司命緩緩睜眼。

他沒有立刻動作,只是低頭,注視腳下。

那不是地磚,不是石板,不是任何現實材料能組成的結構。

他站在一面靜止的鏡上。

鏡下,是自己。

又一層自己。

空間已完成多重摺疊。他所在之處,彷彿是六維倒置的螺旋劇場核心,而他——被囚在這無限延展、永不重複的萬鏡之心中。

每一面鏡子都在緩慢轉動,如同觀衆席的目光輪流逼視。

每一面都映出“他”的某一狀態——

有的怒吼,有的微笑,有的倒地,有的正低頭書寫未來。

他看着鏡中某一個自己在戰鬥,喉口血噴如霧,身姿未斷;

又看見另一個自己,在鏡外微笑,嘴角輕輕牽動,像在對誰道別。

這不是戰場。

這是以他爲劇本的排演。

鏡面之一忽然裂開。

第一名刺客跨步而出,腳步無聲,輕甲裹身,臉上畫滿咒紋,眼眸死寂。

他身影落下的一瞬,在三面鏡上同時投影,彷彿被分割,又彷彿從三處同時逼近。

他抽出一張泛紅咒紋的卡牌,將其直接按入自己手臂靜脈中。

血液翻卷,咒文發光。

中階生命系秘詭卡《狼骨躍殺者》

遺契詞條:召喚“食風骨狼”副體,協同獵殺

秘詭詞條:“躍殺連段”:每擊中目標一次,自身攻擊力疊加10%,最多疊至200%

骨狼隨影而現。

它不是生物,更像是從裂縫裡“泄出”的概念體。

骨骼鏤空,身體由半透明的風刃與骨塊拼合,嘴裡長着三排倒生的獠牙,如某種被打斷夢境後剩下的邏輯殘渣。

兩道狼影一左一右,交錯奔襲,前方是真,背後是假——但司命知道,它們會調換。

就在他判斷時,第二名刺客從鏡後悄然現身。

他全身灰袍,面無表情,右手擡起一枚銀色懷錶,表面刻着反向倒文數字盤。

他沒有說話,只緩緩攤開一張泛金卡面,卡牌在他掌心悄然燃起,倒文如灼日旋轉。

中階命運系秘詭卡《預定之零》

遺契詞條:具現懷錶,將目標行爲延後3秒發生

秘詭詞條:“遞延命令”:若目標發動攻擊,下一秒鐘內其結果被強制寫爲“失敗”

他轉動指針。

剎那間,司命前方的氣壓驟然下墜,空間密度出現輕微摺疊。

不是空間變了,是“時間的預設結構”被偷偷改寫。

若他動作,就會在三秒內“失敗”——這是對行爲“未來可能性”的綁定取消。

第三位刺客顯現得更晚。

他手持一張古舊的翻卷羊皮紙,展開後竟浮現一道書頁。

文字未現,他卻低頭提筆,在羊皮紙上緩緩書寫。

中階命運系秘詭卡《書頁預言者》

遺契詞條:“命運劇本”具現,記錄目標未來5秒行爲

秘詭詞條:“改寫因果結構”:一旦落筆,目標真實行爲強制執行所寫內容

他寫道:“司命將選擇以影身閃避,而非正面應戰。”

書頁燃燒,文字化爲灰燼,升起之時竟在空中倒印成灰火字符,烙入空間邏輯中。

下一刻,司命肩膀微動,彷彿準備滑步,躲入左側一道殘影。

那正是預言中所寫。

也正是陷阱。

三人配合,精確到“未來可見”的程度。

卡牌邏輯、意識引導、實體攻擊構成了一套殺死秘詭師的完美圍殺框架。

但他沒有召喚。

他沒有出牌。

而是在這座劇院般的空間中,觀衆席後,緩緩走出了一位——不該出現的演員。

【虛妄迴廊】,靜靜展開。

沒有臺詞,沒有前搖。

一瞬間,五個司命出現了。

不是分身。

是“概念層複製”。

——一人走向第一刺客,踏出一步卻不觸地,留下一個逐漸扭曲的“虛身”,下一刻即將爆裂成影雷;

——一人伏下身,手指輕觸鏡面,鏡底向外延伸出一根似爪似藤的“影脈”,攀上骨狼後頸;

——一人站在鏡前,擡起筆,在那張未燃的劇本紙上反寫一行字;

——一人已出現在懷錶刺客身後,卻背對他站立,彷彿是正在讀取他的未來;

——而最初的那一位,什麼都沒做,只是擡頭,靜靜看着他們。

他看着他們,就像導演回望他的演員。

五個“他”同時呼吸、同頻動作,鏡中鏡外,真僞難辨。

沒有爆炸聲。

沒有攻擊提示。

但三名刺客,面色驟變。

因爲他們的秘詭機制,在這一刻——無法鎖定任何一個“真實”目標。

鏡子開始扭動,結構開始崩解。

戰鬥,並未開始。

而他們——

已經開始懷疑自己是否曾存在於這場劇中。

狼骨躍殺者猛然閃身,撲擊虛影,卻在下一瞬被一根如魚鉤般捲曲的尾刺鎖入誤區。

影身爆碎,他的本體失位一瞬,失衡暴露。

懷錶術者擡手轉動命輪,冷靜延後司命的攻擊三秒——卻沒意識到,他那“未來一擊”自始至終未曾寫成,邏輯通路根本未閉合。

書頁預言者則在同時目睹“他所寫的那一幕”開始成真。

司命側身,似乎正按劇本回避。

他心中一喜,卻在下一秒,全身如墜冰窟。

“不是他中了預言。”

“是我……寫入了錯誤版本的‘他’。”

這一句,不是邏輯判斷,而是直覺恐懼。

書頁燃盡,劇本碎裂,卡牌引發反噬,命運系術者喉間一緊,猛然仰頭噴血。

不是中傷,而是——被“因果差分”反寫之痛撕裂識海。未來倒灌大腦,邏輯錯序成內爆之輪。

鏡面未震。

只有三人,幾乎同時倒地。死法不同,安靜得如被一頁一頁從劇本中撤銷。

而這時——

第四名刺客,一位站在鏡域最遠端、彷彿從未存在過的血族女刺客,終於動了。

其實,她從一開始就未動過。

她站在那裡,衣袂未揚,雙目赤紅,垂袖低立,只是看着司命,如某種祭禮中不該醒來的記憶。

司命緩緩前行,在七米外停下。他未拔卡,也未動手。

只是輕聲開口:

“你該出手了。”

她輕輕一笑,如寂靜中溢出的血腥夢語。

然後,她從懷中抽出一張古老的卡牌。

其表面如血絲浸染,紋理浮動間散發出近乎恨意的溫度。

這不是攻擊卡。

那是一張咒印型血紋秘詭卡,帶着時間與族裔交疊的“毒因果”。

她輕啓脣瓣,語音若頌、若詛:

“以雙生姬的詛咒爲媒……”

她咬破食指,將血滴落卡面。

“以我之命,召其目光。”

剎那,卡面燃燒,邊緣浮現出不可識別的古文字,像低語者在血裡寫經。

鏡面碎裂,彷彿整個空間的“邊界規則”突然不堪重負,開始破裂。

鏡域之外——

一隻眼睛睜開了。

那不是她的。

也不是這個世界的。

那是——雙生姬的眼睛。

下一刻,司命的手腕下,一道久違的咒痕浮現。

古老,精細,盤旋如鎖鏈,蛇形符文灼燒皮膚,不是熾熱,而是“被看見”的灼痛。

血族女刺客將卡牌投入虛空,卡紙化作無數旋轉的星紋符號,在空中流轉停滯。鏡域的空氣開始發生變化。

不是溫度驟降。

而是密度驟升。

雨水停滯,風聲凍結。

呼吸,變得像飲下濃稠血漿般遲滯、嗆喉。

每一滴懸浮的水珠都開始塌縮,像是被血壓壓榨成了“感知針刺”。

空中浮現出一個“門”。

那不是通道。

那是由血液本身構成的門面,如溶血鏡膜一般在空間中輕微振盪。

不是魔法。

也不是召喚。

那是——詛咒的座標點。

是她們留下的“迴廊”——用血液縫製,用怨念固定的折返點。

“你曾踏入永夜,卻未付出代價。”

女刺客的聲音低得像墓中氣息。

她伸出手,按在那片鏡血之門上。

她低語:

“她說——你沒有資格被原諒。”

門,張開。

不是“打開”。

而是自裂開。

像是一道撕裂的嘴脣,冷笑着向外張開。從那裂縫中透出的紅光,不是光。

那是一種液態命令。

司命感到了。

那不是被瞄準的恐懼,而是被認得的恐懼。

他體內的咒痕全面燃起。

識海開始錯亂。

星圖開始漂移。

第一層星軌自動斷裂重組,命運線路發生偏離。

第二層星圖模糊,預測邏輯全部失效,未來投影延遲上升至1.8秒,符號信息交錯爲亂碼。

第三層尚未展開,已被判定“權限污染”。

——這是命運系卡組的結構性失控。

因爲他,已不再處於“可以書寫劇本”的時間線上。

他,已被她們看見了。

鏡面彼端,一隻赤足踩出。

腳背蒼白,血絲如指環纏繞腳踝,趾骨微蜷,落地無聲。

隨後,是一抹裙襬。

血之霧氣翻卷,裙角宛如花瓣在水中緩緩倒卷,如某位高貴女子自深海行來,裙裾漫開,氣息如深淵壓頂。

但她們的上半身,沒有降臨。

鏡面中只浮現出“血之姿態”的半身。

司命知道。

這不是完整的降臨。

只是一次“牽引級迴應”——

一次讓他明白自己仍被注視着的警告。

已然足夠。

他的大腦,如鐘錶突然停擺。

所有戰術模型中斷。

連思考都被“她”撕裂爲碎塊。

“她來了,不是來殺你。”

“她是來——收回你曾欠下的那一滴血。”

女刺客擡首,雙眼中映出血之真祖的裙襬。

她輕聲呢喃:

“請飲下他。”

那聲音像從千層迴音中傳來。

司命猛然拔卡,啓動【虛妄迴廊】殘留影身,試圖從裂縫中抽身逃逸。

但鏡域,不再是他的。

這已不是【萬鏡迷宮】。

是——【紅夜之井】。

雙生姬未被完整召喚,卻強行以共鳴錨點+星圖污染的方式侵入結構,將原有秘詭領域覆蓋重構。

規則已變。

故事不再屬於“司命”。

鏡域開始反轉。

本應服從司命指令的每一道影子,此刻卻逐漸脫離軌道,向他靠攏——

不是爲了護主。

而是,爲了成爲他。

那些由他創造的“戰術映像”,此刻像思維反芻般開始收束,

模仿他的呼吸,校準他的頻率,甚至逐字逐句迴響他剛纔說過的語句。

它們不再是兵器,而是逐漸意識化的鏡中異己。

“她們開始……改寫你自己。”

“連你分裂出的可能性,也想——變成血。”

那不是聲音。

那是鏡域本身的註解,在他耳後緩緩響起,如有“觀察者”正用神祇之聲爲他下腳註。

司命後撤三步,斗篷飛揚,咒痕像藤蔓一樣從手腕蔓延至胸口中央,

繞着他的心跳節奏蜿蜒爬行,彷彿準備在下一秒捏碎他的心臟。

他已知:

這不是戰鬥。

這是“被獵殺者覺醒前的最後一秒”。

此刻,他不是棋手,不是主角,不是秘詭師。

他是正在被編寫的屍體,是正在被命運本身捕食的書頁。

他咬牙,意識強撐,強行將第一星軌重新歸位,像拉回一根搖搖欲墜的纜繩,試圖穩住尚未斷裂的命運主線。

他不敢召喚【命運之主】。

不是現在。

不是在她們注視之下。

低聲,卻像撕裂喉嚨般地,他擠出一句話:

“還……不夠。”

“我還沒有……寫完。”

空間再次震盪。

這次,不是鏡子在動。

而是命運之鹽——從鏡面中“析出”。

那是因果結晶被剝離後的副產物,形如冰霜,質如鹽粉,帶有絕對靜默的折光。

鏡中的她,終於動了。

從血裙中,伸出一截骨質般蒼白的手指,指向司命的眉心。

沒有殺意。

那是宣判。

從頭顱中央射出一道“規則之線”,將他與鏡域完全錨定,如法典定罪,無法逃脫。

三秒後,他的理智將燃盡,靈識將潰散。

但他沒有閉眼。

他看見了。

他看見了,自己影子的一角,正在甦醒——

是一支筆。

不是實體之筆,而是概念層寫具,一支象徵“創作者權能”的象形物,彷彿他尚存的“敘述權”仍在掙扎。

可他來不及握住。

那扇血門——完全張開。

兩道身影,從空間彼岸緩緩走來。

她們共生,同體,彼此糾纏。

肩骨以下,血肉交織,胸骨鑲嵌,如鏡像對流的花朵,又像某種將“兩個時間”拼貼在一起的病變雕塑。

左者頭戴破損金冕,雙目永閉,舌尖懸一滴血,滴而不落,如永恆審判未說出口的結語——她代表暴食。

右者發披如水,目中長瞳,鼻尖微顫,彷彿能嗅出“恐懼的氣味”本身——她象徵貪婪。

她們無需說話。

存在本身就是懲罰。

司命跪地。

不因屈服,而因身體自行脫力,咒痕裂至鎖骨,他的星圖裂至第六層,下一秒——命脈就要被咬斷。

她們張口了。

不是咬。

不是吞。

而是——一種“飲盡式剝離”的動作。

她們不喝血。

她們喝的是“你是什麼”。

喝下你的身份,你的記憶,你的角色定位。

這不是戰鬥。

這是舊血盟所誕之神明,進行結構性捕食的一次顯影懲罰。

“你曾破壞我們的長眠。”

“你曾撕裂我們的盛典。”

“現在,我們將從你體內——把那一夜的記憶,一點一點,舔出來。”

語氣無情,卻如祭典悼文,溫柔得令人心裂。

司命擡頭,手中卡牌未燃。

靈力斷流。

他已失控。

血色從舌下泛起,苦澀如屍井之水。

意識如萬刃碾碎,將墜。

就在那最後一刻——

他聽見了一句話。

不來自他自己。

不來自她們。

“她來了,不是爲了殺你。”

“她是來收回——你曾欠下的那一滴血。”

血族女刺客仰首,雙瞳中映出真祖的裙襬,緩緩張口,幾近呢喃:

“請飲下他。”

她的聲音輕得像火星,卻足以燒穿空間邏輯。

司命終於拔卡。

最後的【虛妄迴廊】影身啓動,強行脫離。

鏡域開始塌縮,但那不是他的【萬鏡迷宮】了。

那是——

【紅夜之井】。

雙生姬未被完整召喚,卻通過“共鳴錨點+星圖污染”逆向污染領域核心結構,強行將原規則替換爲懲罰式空間架構。

鏡子不再倒映。

它開始“記憶”。

領域已不屬於司命。

他,只是個未被她們允許“存在”的,侵入段落。

就在雙生姬雙脣幾乎貼上他喉結的那一刻——

一筆,落下。

時間沒有停頓,但那一秒的“死亡判詞”,在現實與敘述交匯的邊界上,被撕裂了。

不是躲避,不是干擾,而是從世界的“文字邏輯”中被硬生生劃掉。

鏡域上空,一支銀骨長筆浮現。

它不是穿透空間。

而是直接從“敘述層”伸出——在所有記錄、規則與因果之上,

橫劃出一道擦痕,像用橡皮從神的手稿中抹去一整行敘述。

那擦痕落下的瞬間,雙生姬的獠牙偏斜了兩寸,只咬落了司命耳側一綹黑髮,而非他的喉管與命脈。

空氣驟冷一拍。

那不是氣溫變化,是鏡域本身在遲疑。

敘述層被擾動的結果,不是改變現實,而是讓現實本身開始不確定。

隨後,一道身影自血鏡之外逆步走入。

他衣着圖騰紋袍,面容模糊,眼神空無,像是從文字空白間落下的殘影。

他逆着故事而來,順着邏輯結構的反噬通道進入,輕巧而沉穩地從【虛妄迴廊】殘留結構中抽離出自己。

他不是來救人的。

他是那張卡的真名意識。

【伊洛斯提亞·忘名者之筆】

世界系高階秘詭卡【虛妄迴廊】·真名具象體

不是救世者。

也不是盟友。

只是卡牌在敘述臨界點上的自發寫入恢復機制,一段保護“持牌人剩餘自我”的末級代碼。

他擡筆。

筆下沒有文字。

只有一道——“擦痕”。

擦去的,是剛纔那一瞬“他將被飲盡”的判詞,是死亡本身的完成註解。

雙生姬的動作停頓,彷彿被擾亂的生物本能遲疑了零點七秒。

她們的目光終於聚焦。

第一次,真正看見了他。

左者·暴食,冷冷注視:

“你……不是他。”

右者·貪婪,舔脣微笑:

“可你……聞起來,像他的劇本。”

伊洛斯提亞垂眸,語氣平靜,帶着一種不爲說服的權威:

“這是卡牌書寫的段落。”

“不屬於你們的——胃。”

血霧頓時亂卷。

雙生姬怒極而靜,冷意化爲刺骨低語。

她們沒有再維持領域穩定,而是直接撕開鏡域底層邏輯,將之前的結構當作食物。

血女僕的殘軀,在鏡面中央爆裂成血漿。

她們以之爲獻祭,將殘軀反熔爲祭血容器,強行續寫降臨過程。

血裙炸裂,八十米鏡壁開裂。

她們不再遵守結構。

她們開始吞食規則本身。

“既然筆攔我口。”

“那我們就——吃掉你的書。”

伊洛斯提亞筆端輕顫。

不是恐懼。

而是他在努力維持鏡域“最低可讀性”——他知道,一旦鏡域被徹底“吃掉”,

卡牌結構就會變成“空白格式”,連撤回都不再可能。

“你現在,無法再繼續回寫。”

“他的存活,已是極限。”

“再寫——你就會與他,換位。”

他手指一轉,不再落筆,而是伸出右手,輕輕一點司命的額心。

“你沒有被救。”

“你只是——還沒被吃完。”

隨後,他轉身,踏着散裂的文字斷層,逆着敘述離去。

他的步伐,如同一串被撤銷的腳註,一點點從這段歷史中抹除自己。

血霧追來。

雙生姬齊聲低語:

“你不是劇作者。”

“你是劇本中——留到最後一頁都沒人看的那個角色。”

她們笑了。

她們的嘴角還殘留着他皮膚上那一層“未來體溫”。

鏡域開始崩塌,扭曲、旋轉、坍陷。

鏡面不再映人。

而是吞人。

星圖第七層燃盡,命脈岌岌可危。

司命撲地,劇烈咳血,意識如海底之錨砸碎。

他沒有死。

但他知道。

下次——落筆時,若想活下去,

“就不再是卡救我了。”

是他自己——要寫出那一行能改命的詞。

“劇場未毀,燈也未滅。”

“只是座位全空,演員尚跪。”

“她們還在看。”

第224章 血影終局,幽靈現形第92章 無骨之戰:血拳對白骨第122章 鯨墓追獵:亡者的海戰遊戲第257章 熔爐之心破局之戰第323章 血之晨訓第370章 薩澤拉斯降臨倒影王誕生第257章 熔爐之心破局之戰第81章 烈焰後的逃亡第231章 謊言之神,九尾塗君第326章 萬鏡展開第77章 逐浪迎戰命運第133章 裁決局,斷鍾者第301章 餘燃之光星所小憩第233章 灰燼神座下的清晨第296章 命運之主真名揭曉第167章 忘海狙影第192章 命運之外的賭徒第120章 鯨墓號 第五次鯨鳴 炮火與突圍第306章 鯨墓迴響第53章 幽夢低語第280章 歸來的不是他們第113章 操縱命運的賭徒第104章 賭局前夜:命運的伏筆第145章 迷霧中的獠牙第59章 風暴的號角第336章 聖火法案第78章 逆流攀浪,逐夢而行第349章 引薦之宴第296章 命運之主真名揭曉第163章 風的答案第282章 星橋儀式第61章 黃金賭局第89章 幽夢的交易與被遺忘的往事第252章 記憶錨點星災灌注計劃第49章 血宴的終幕第140章 鯨墓哀歌,王予修戈第283章 血海潮臨門未可退第228章 神明之下,假面現身第24章 裂痕初現第314章 王權不倒第313章 夢燈之下與破夢者第336章 聖火法案第116章 海潮巨人,徹底覺醒!第77章 逐浪迎戰命運第30章 鮮血的賭注第157章 登神者的斷階第218章 間隙中的溫情第67章 罪孽牌桌的陰影第326章 萬鏡展開第189章 鏡室迴歸,九星之命第282章 星橋儀式第72章 迷失者號,駛向未知的晨光第138章 鯨墓海戰鯨墓封鎖第240章 禁行累加,直到無法呼吸第52章 命運的饋贈,還是詛咒第221章 血霧孤站,宿命啓程第80章 血海盡落,末日戰艦第125章 迷霧中的盟誓第76章 暴風中的死戰第238章 聖愈之所,她的病房正在等你第264章 斷時之人真實的唐克儉第15章 夜幕信使與劊子手第65章 罪孽牌桌:賭徒的修羅場第359章 倒影之門:哈蘭秘史第33章 命運的倒影第356章 王命三卡:獅王的遺言第245章 第五療程前夜共通之心第200章 拼圖牆後的微笑第124章 鯨落成獄,血路逃亡第6章 正式歡迎你,秘詭師,司命閣下第12章 老千,魔術師,說書人?第107章 血色鬥場,風的低語第289章 母神之前,衆星歸座第118章 鯨墓號 第五次鯨鳴前 迷航的破局第221章 血霧孤站,宿命啓程第219章 死之夜將至第37章 父與女的低語第48章 弒神的賭局第115章 狂戰士的咆哮:巴洛克 vs 葛雷戈第242章 第二療程,神父的剪影第32章 賭徒的破局第156章 忘名者之書:迷失者號最後的賭注第53章 幽夢低語第182章 秘詭花園與歸鄉第153章 孤礁鐵影:狂戰士之殤第9章 命運的邂逅,或許是不幸第101章 第一次鯨鳴:沉眠賭局的開啓第97章 命運的餘燼:雷克斯的孤獨旅途第306章 鯨墓迴響第299章 秘骸終幕難忘今宵第5章 平民,貴族,國王是誰吃掉了誰?第329章 王命裂痕第290章 母神解體繁殖之海第296章 命運之主真名揭曉第200章 拼圖牆後的微笑第203章 提線之屋與不死人偶第160章 沉眠的邀請第60章 賭徒的籌碼第294章 織死廣場破陣第217章 晨曦虛妄的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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