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血之迴音

“血從來不會直接流到神的腳下,

它先流過廚房地磚、弟弟的眼睛、和沒人賠償的編號者遺屬登記冊。”

——《舊城血錄·赫溫殘頁》

霧都南區·第九口倉街·斜瓦屋36號,一棟像是從潮溼記憶中剝落的民房,沉默地坐落在巷口的盡頭。

外牆斑駁,像褪色舊紙上的筆跡,早已模糊不清。

深秋的潮風順着敞開的窗縫爬進來,像一隻沒有指甲的手,撥弄着爐竈旁尚未徹底清理乾淨的灰燼。

屋內,一盞油燈的火苗在風中苦苦掙扎,昏黃光圈搖搖欲墜,將一張女人的面龐映得如紙一般蒼白。

赫溫夫人坐在桌邊,瘦削的肩背略微佝僂,眼窩深陷,目光空洞,像是早已用盡了情緒。

她雙手仍在機械地搓洗着那件佈滿纖維漬的工作服,指節因常年浸泡在鹼性紡織水中,早已泛白、皸裂,皮膚如老樹皮般粗糙。

“今天廠裡……又扣了三成工資,”她低聲說,聲音沙啞,如石頭在鍋底刮擦,“說是霧天電力不穩。”

角落的舊牀上,一個八九歲的男孩睡得不安穩,被子蓋不到膝,身子不住地抽動,打着寒顫。

另一個男孩,十五六歲,身形瘦削,眉眼卻早已褪去了少年該有的稚氣。

他坐在牆角那隻破木箱前,那是他父親留下的遺物。他手裡緊緊摩挲着一張被粗布裹着的卡牌。

那是他的“遺產”。

生命系中階卡牌——《日行者》。

召喚型血族戰士,專門剋制同類之刃,曾是舊軍部特殊鎮守部隊標配卡。

阿蘭·赫溫,那個沉默的少年,就是菲莉亞的弟弟。

那個女孩,在無數報紙上只出現過一次完整署名,如今只剩下一張街頭招貼畫上半張模糊的臉。

“您不是說……軍部會給我們撫卹金嗎?”阿蘭的聲音低低響起,嗓音中壓着一股尚未學會的憤怒。

赫溫夫人沒擡頭,只是繼續洗那早已沒必要再洗的布料,像是手一停,

有什麼會徹底崩潰:“他們說你爸是編號歸軍,不算在編戰死。”

“可他是爲了掩護戰友死的……是在莊園裡被他們……像狗一樣殺掉的……”

阿蘭的聲音開始顫抖,胸口起伏劇烈。

赫溫夫人只是笑,苦澀、乾癟、像咬碎了一把灰土。

“我們家的名字,從來不在冊裡。”

阿蘭垂下頭,嘴脣緊抿,那張卡牌被他攥得死緊,指骨泛白,血都快要被逼出來。

妹妹安娜蜷縮在門檻邊的陰影裡,聲音幾乎聽不見:“哥……你是不是也會死?”

他怔了一下,擡起頭,看向那雙充滿太多不該屬於這個年紀的沉靜的眼睛。

那眼神裡沒有哭泣,只有某種已經接受了“告別”這回事的早熟與沉默。

“不。”阿蘭答得很輕,卻極穩:

“我不會讓別人再碰你們。”

這句話從一個十五歲的少年口中說出,卻鋒利如刀,不帶任何猶豫。

風起了。窗外的雨絲斜斜拍打在鐵皮屋檐上,“噼啪”作響,像是有什麼東西,正悄悄在門口敲。

阿蘭眼神驟冷,手中卡牌泛出一絲紅芒。

《日行者》的命紋在他手背上緩緩浮現,一道血色的細紋宛如鎖鏈般蔓延,彷彿某種沉睡的野獸正在睜開眼睛。

他低聲開口:

“都別動。”

赫溫夫人愣住,手中衣物滑落在地。

阿蘭猛地起身,拉開箱底,翻出一把生鏽的短刀,那是父親留下的最後一件武器。

他將刀掛在腰側,站到門前,身形瘦卻筆挺。

門板外,有影子在悄悄移動。

一陣沉重的呼吸聲貼近門縫,像野獸在嗅探獵物的體溫。

他擡手,卡牌在指間一亮。

一道模糊的幽影緩緩從火光中凝聚而出,血色披風獵獵作響,戰士之姿沉穩如山。

他背對火光站立,雙眼中彷彿燃燒着無聲的審判與厭世的恨意。

阿蘭第一次,看清了——《日行者》,確確實實,是個血族。

但他站在門前,爲赫溫家而生。

門外,有腳步聲驟然停住。

阿蘭吸了一口氣,咬牙低聲道:

“準備戰鬥。”

風聲在斜瓦屋頂瘋狂旋轉,煤油燈劇烈搖晃,昏明交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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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口的煤燈忽明忽暗,老鼠竄過巷底破桶的剎那,

赫溫家的窗紙猛然震動了一下,彷彿有某種氣息,正輕輕從外面貼近。

“阿蘭!”赫溫夫人壓低嗓音,驚恐難抑,“窗那邊,有影子!”

日行者一步踏出,緩緩進入門廊。

他身高近兩米,身披焦鐵色盔甲,胸甲之上有血月紋刻,手中長刃冷冷泛紅,宛若凝結鮮血之晶。

他沒有說話,只是單膝跪下,左拳橫於胸前,做出一個“狩獵已開始”的靜默禮儀。

下一瞬,第一聲槍響劃破夜空。

子彈打在門框左上角,木屑四濺。

阿蘭幾乎是本能地翻身伏地,同時向《日行者》低聲下令:“防禦——攔住所有靠近者。”

第二聲槍響緊隨而至,這一次,子彈擊穿窗櫺,打在牆上懸掛的聖母像邊框,

發出“啪”的一聲空洞脆響,整張像差點墜落。

“媽,趴下!”阿蘭猛喝,“安娜,帶媽進竈房,快!”

赫溫夫人驚慌地抱起安娜奔向後間,腳步踉蹌。

阿蘭則一個翻滾,貼着牆壁來到窗邊,手握短刀,卡牌懸浮於側,目光鎖定——對街三樓的一道模糊陰影。

他沒有眨眼,只是呼出一口氣,牙關緊咬,低聲呢喃:

“你們敢進來,就別想再出去。”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承受那張卡牌召喚所帶來的反噬,但他知道,如果現在不擋住這些人——

他的家,就沒了。

《日行者》低聲咆哮,聲音像是某種遠古野獸從喉底擠出的低鳴。

陰影在他周身劇烈涌動,隨即猛然擴張,在門前凝出一道血氣構成的扭曲盾面,彷彿用鮮血織出的戰旗——

那是“鮮血防禦”的初級詞條,一種古舊的防禦術式,依靠召喚者的意志強度維繫。

阿蘭咬緊牙關,聲音低沉卻堅定:

“出來吧。”

“你們不是衝我來的,是衝這張卡來的——對吧?”

話音剛落,一道黑影猛然從巷牆躍起,身法迅捷如蛇,幾乎看不清動作軌跡。

一枚鍊金火瓶從半空拋出,火光在瓶口處一閃,已帶着點燃的咒符向窗內墜落。

與此同時,一道沉穩、帶着金屬摩擦質感的聲音,遠遠傳來:

“狙擊。”

啪——!

火瓶在空中尚未落地,便炸裂成漫天火星。

一道子彈以不可思議的軌跡劃破火焰,從正上方穿透下來,直中那名拋火者的眉心。

鮮血如墨,炸開在牆面。

第三聲槍響幾乎無縫銜接,擊斃了另一名試圖繞到屋角的灰衣人,鮮紅瞬間噴灑在潮溼的地磚上。

第四聲子彈則破瓦而下,精準擊中屋頂邊緣已被激活的備用雷管,提前引爆。

火星翻卷,阻斷了對方試圖連環破壞的攻勢。

阿蘭瞪大了眼,那四道槍聲清晰有序,卻節奏各異,像不是來自一支步槍,而是某種在命運層面被編排過的——棋局佈局。

哨聲響起,低沉,清晰,帶着無法違抗的命令感。

“雷克斯……”他喃喃。

那聲音他認得。

是他。那個曾在街頭遞給他溫熱奶茶、笑着說“別怕,卡不會吃人”的男人。

那個總是出現得不算及時,但也從未缺席的……朋友。

“進去!”

“他們不是最後一波!”

遠處傳來雷克斯的呼喊,像是利刃斬開霧夜。

話音剛落,第二組黑影已破牆而入,動作迅猛,訓練有素。

他們不再是街頭刺客。

他們穿着銀紋刻飾的黑色作戰皮甲,裝備精良,雙臂套着隱動咒紋手環。

阿蘭眼神劇震,低聲咬牙:

“秘詭師……”

爲首者沒有多言,只是低聲詠唱:

“賜我狼骨,縱我怒火。”

命紋光芒炸裂而出,一頭巨大的生命系召喚獸在庭院中央顯形。

骨狼·賽茲。

六星生命系卡,擁有咬斷星盾的破甲能力,是許多地方教會獵詭組的正式戰鬥配置。

《日行者》怒吼一聲,化作一道血影衝出,鐵靴踏地,火光卷空。

但就在它試圖接觸骨狼的一瞬,那獠牙如斷刃一般直接穿透了它的防禦血盾。

咔嚓。

護盾破裂,碎紋崩散。

血族戰士踉蹌倒退,右臂被撕裂一道傷口,猩紅如泉。

阿蘭臉色蒼白,額頭汗水滾落。

他的理智之星被強制點燃第三顆,識海如被劈開的冰海,疼得近乎失語。

但他依舊死死維繫着召喚,不敢有半點鬆懈。

因爲他知道,只要他鬆手一次——就不是“失守”,是“全滅”。

骨狼嘶吼,肌肉猛然繃緊,蹬地撲來。

而就在那剎那——

啪。

一聲子彈命中金屬的異響響起。

骨狼左後腿猛然一震,血肉炸開,身形頓時失衡,撲倒在庭磚之間。

雷克斯如風般滑入,雙槍並持,長風衣在夜色中掠起,

鏡片上浮現出淡藍光暈——那是他卡牌【命運之眼】激活的痕跡。

“風向,右上三度。”

“空氣密度偏高,目標路徑預測完成。”

他低語如歌,手指已扣動扳機。

三槍連發。

三名秘詭師幾乎同時中彈,未及反應,便已倒地——每一槍,精準命中命紋節點,是致死的一擊。

一人尚未倒地,掙扎着吐出一句話:

“你……你看得見我們……”

話未說完,鮮血已從口中溢出,瞳孔擴散。

雷克斯輕輕合上他的眼,低聲自語:

“命運之眼,不只是‘看得見’。”

“它還會……引導。”

轉身,他對屋內大喊:

“後退!把人都帶走!”

“再待下去……就不是人類能對抗的了!”

他的聲音透出一股沉重的決絕,像是一個已知結局的人,

在勸說故事裡的角色趕快離場——因爲接下來登場的,不是他們能面對的“角色”。

阿蘭想要說什麼,卻忽然一陣眩暈,意識深處一抽。

他感到自己的召喚已瀕臨極限,《日行者》的血氣開始散逸,身形如破碎的燭影,在火光中抖動、崩裂、溶散。

他強撐着站住,卻清楚地看見那道熟悉的戰士身影正在逐寸破碎,彷彿有什麼正把他從這個世界一點點拉走。

血氣化作霧,緩緩在空氣中消散。

就在那一刻,風從屋頂穿透而入。

屋瓦破裂,碎片飛濺的瞬間,一陣無風之風忽然席捲四周,

像某種無形的結界倏然張開,將混亂從邊緣一寸寸隔絕。“《風語領域·靜風之牆》。”

伊恩出現了。

他聲音冷靜,語速不急,動作卻如剪影重疊,一氣呵成。

隨着他卡牌啓動,整個戰場的空氣彷彿被一層看不見的絹膜包覆。

所有投擲物、彈丸、咒術殘光在觸碰這道風壁的瞬間,被直接凍結在空中,像被困入一場不屬於物理規則的緩衝場。

在風靜止的那片刻,時間彷彿也跟着屏住了呼吸。

雷克斯一邊扣好槍匣,一邊擡手朝伊恩打了個手勢:

“延遲七秒?”

伊恩頭也不回,輕聲答道:

“六點五。”

雷克斯挑眉,脣角微動:

“夠了。”

沒有誇讚,也沒有多餘語言,那是一種彼此早已熟稔的默契。

赫溫一家在風場開闢出的通道中迅速撤離。

赫溫夫人抱着安娜幾乎是被風扶着滑入後室,阿蘭咬牙堅持,最後回頭望了一眼那幾近消散的《日行者》,眼中血絲密佈。

而此時,混戰中的最後一名刺客正狂奔而來,卻在即將接近門廊的一瞬間,像被某種無形之手猛地扯入風牆深處。

他的身影在風中化爲一陣湮滅的塵影——沒有迴響,也沒有屍體留下。

伊恩站在原地,望着那片空地,眉心略微收緊,卻未說一句話。

“走。”雷克斯低聲,“他們已經沒機會追上我們了。”

晨星報莊園深處的舊書房燈火未熄。

書房內壁滿是釘死的書櫃與防風封口,地面用早年命紋磚鋪設成封閉式陣列,一張古舊的解析桌居中而立。

桌面上嵌刻着一組命紋鎖鏈交織成的封閉符陣,線條繁複而精準,是專用於對抗被動秘詭反噬的術式結構。

那是隻在高階秘詭師之間流傳的術式圖譜,普通人甚至連其基本結構都無法理解。

地板角落,一名刺客被風繩縛住,額角滲血,氣息微弱。

伊恩已完成初步處理,將其體內活性秘紋壓制。

雷克斯倚靠在椅背上,摘下命運之眼的鏡片,將其與卡槽一同收入懷中,然後從胸前內袋抽出一枚泛着冰藍色光澤的卡牌。

《斷章之淵·遺忘的管理者·緹澤爾》

世界系·十星·秘詭。

它所召喚的不是戰鬥兵器,而是一位掌管衆生回憶之書的圖書館管理者。

卡牌啓動,冷光浮現,一位穿着深藍制服、面容模糊的女性身影出現在雷克斯身後。

她安靜地站着,氣質溫和,眼神空茫,像從時間夾縫中取出的一頁剪影。

她輕柔地行禮,雙手緩緩擡起,彷彿正從空氣中,準備翻開一頁看不見的書。

雷克斯將卡牌貼向那名刺客的額心,另一手壓住對方頭顱,聲音平靜而銳利:

“記憶提取,開啓。”

剎那間,刺客瞳孔驟然放大,喉嚨深處擠出一聲被強行剝離的低吟,像一塊鏽鐵撕裂布匹。

一道虛幻的紙頁在空中顯現,字體逐漸浮現,錯落的句子、圖像、時間點、情緒節點,一點點被解析出來。

“黃金近衛直屬第一分組。”

“受命於密令紅紋組。”

伊恩蹙眉:“……皇長子奧利昂的私兵。”

雷克斯繼續翻頁,眉頭緊皺:

“此次行動並無書面命令,由子爵殿下口頭授權,屬‘慣用隱線’操作。”

司命一直靜靜站在書櫃前,聞言轉身,語氣淡漠:

“奧利昂……確實比以前聰明瞭。”

緹澤爾動作不停,又緩緩翻出一頁。

雷克斯沉聲念出:

“任務目標:赫溫家長子。”

“理由:持有疑似逃逸軍人遺失秘詭,屬未歸檔卡牌;若形成公衆事件,將破壞‘編號者身份正統化’輿論框架。”

“目標身份同時關聯兇殺案家庭,建議夜間清除痕跡。”

他念到此處,喉間停頓了一下,複述:

“清除痕跡。”

司命嗤笑了一聲,走近解析桌,擡手在空中虛劃幾筆,如撕開空氣那層冷硬的屏障:

“他是想把悲劇徹底擦乾淨。”

“讓整個王都——都忘記那個女孩。”

“不,她的家人即便還活着,也最好學會閉嘴。”

緹澤爾低頭站立,眼神無波,聲音空靈如霧:

“記錄至此,請決定是否轉存爲‘記憶之書’。”

雷克斯看向司命。

司命點了點頭。

“保留副本,歸檔。命名爲《赫溫案:掩痕操作回溯卷》。”

雷克斯輕聲一嘆,語氣中透出些許苦意:

“我們現在倒像是王室密檔管理員了。”

伊恩則沉默片刻,忽然開口:

“紅紋組直接行動,繞過軍務廳調度……艾德爾顯然毫不知情。”

司命微微頷首:

“他現在越來越像一隻沉默的獅子,可他那位哥哥……已經開始下毒了。”

他說着,目光掃過那名失去意識的刺客,又緩緩轉向窗外沉沉的暮色。

“但有趣的是——”

“我不信奧利昂能布出這種對衝力度的輿論棋。”

“他這一手,正正打在我們、教會的梅黛絲,還有軍部的艾德爾三者的交集點上。”

雷克斯擡頭,目光透出警覺:

“你的意思是——幕後另有‘劇作家’?”

司命沒有直接回應。他只是低下頭,將那張命運之主的卡緩緩握緊,輕輕轉動。

指間,那根細如髮絲的命運纖線微微震顫。

彷彿有某位更隱秘的織者,

已悄然將一枚針,落在了這座城市的織布機上——那一針,未在劇本中,卻必將縫出新的一道命紋。

夜色落下時,晨星莊園外的霧燈纔剛剛被點亮。

白銅燈罩下,光芒穿不透濃霧,像是被沉沉壓住的心跳,只勉強照亮腳下一小片路。

赫溫一家被安置在後園北樓的臨時起居間。

那是莊園舊時印刷工人宿舍,早已廢棄多年,牆角還殘留着當年漿水浸蝕的痕跡。

此刻空蕩一片,只有幾張用舊織布縫成的牀靠在牆邊,窗外,是早就廢棄的紙槽與熔蠟池,

風吹過鐵桶和殘頁,發出斷斷續續的低響,如同碎語未竟的劇本。

孩子們一言不發,像被整整一夜的驚懼捶啞了聲帶。

赫溫家的次男蜷坐在牆角,雙手緊握着那張秘詭卡,指節發白,眼神依舊不敢放鬆。

卡牌表面光芒漸暗,【日行者】的戰士形影緩緩褪入卡面之中,最後一縷血光隱沒,他收起了血刃,如同消失在自己該回去的夢境。

阿蘭的眼中沒有少年應有的稚氣,只有一種令人難以直視的疲憊和警惕。

他的肩膀因過度緊繃而微微顫抖,額角汗珠尚未乾透,脣角卻因咬緊而泛白。

雷克斯坐在他對面,斜靠在一張摺疊木椅上,沉默良久,看着這孩子幾次想開口,最終還是止於喉嚨。

他終於出聲,語氣低沉而平靜,卻帶着一絲冷靜的銳利:

“你不該太快燃星。”

“你還沒學會控制。下一次……這家人可能就靠不住你了。”

那語氣像一枚被磨鈍的針,戳在阿蘭骨頭最深的地方。

阿蘭點了點頭,聲音嘶啞,像是從嗓子深處擠出碎石:

“可如果不是我點燃它……”

“我們現在全都死了。”

雷克斯沒有反駁。他只是緩緩低頭,摘下自己的眼鏡,取出隨身布巾,一點點擦拭着那片命運之鏡的鏡面。

他動作很輕,卻像在擦去某種將要逼近的未來。

樓下,伊恩站在昏黃燈下,默默看着赫溫夫人縫補那塊破裂的窗布,針腳很慢,夜風不停鑽進來,吹亂她的髮絲。

她始終沒有哭,哪怕一滴眼淚都沒有流。

直到縫線穿過最後一針,她才輕輕地、幾乎是自言自語般說了一句:

“……我丈夫說過,他的命紋,只留給願意還活着的。”

那聲音微微發顫,卻如一顆釘子,釘入這座靜夜之屋的最深處。

司命獨自站在樓頂廊檐另一側,雙手負於身後,俯瞰整個王都的夜霧。

燈光散得太慢,霧氣壓得太低。

這一刻,所有人彷彿都沉睡了,唯有他站在醒着的屋脊上,看見那些藏在黑夜深處的東西——

有人正在寫劇本。

有人在撕劇本。

而更多人,甚至不知道“劇本”是什麼。

他們只是一個名字,一塊命牌,一個編號過、又被忘記的人。

雷克斯悄然走上樓頂,與他並肩站在霧色之中。

“那孩子的理智不穩,星的波動頻率……有爆燃的徵兆。”

司命點了點頭,眉眼未動:

“他的命紋還未徹底穩化。”

雷克斯沉默片刻,低聲道:

“……他覺得姐姐是死於教會。”

“母親卻始終記着軍部不給他們撫卹金。”

“還有人說,是血族。”

司命的嘴角勾出一抹冷笑,不帶溫度:

“他們都對。”

雷克斯皺眉,聲音變得低沉:

“可這樣下去……下一場暴亂根本不需要策劃,它會自己燒起來。”

司命緩緩轉身,語調無波無瀾:

“恰恰相反。”

“這是——‘恰到好處的延燒’。”

他走回屋檐下,披風微動,步伐無聲,像是走在一紙未寫完的劇本上。

他彷彿自語,又像是在對霧都那不可見的觀衆宣告:

“他們把命寫成劇本,把平民的死——當作權謀的紙角。”

“可再精妙的劇場,也總有那麼一夜……”

他停下腳步,聲音微涼:

“觀衆,不再看戲。”

雷克斯一怔。

司命看着霧色更深處,語聲像即將響起的審判:

“那一夜,王座之上將無人鼓掌。”

“貴與賤的牌位,會被倒扣。”

“而命運——只會把劇本,交給那寫下自己名字的人。”

窗外霧沉如墨,壓得夜空像封死的劇本封面。

繁育聖母神殿的光輝依舊灼灼不熄,王宮那座命圖塔仍在高處緩緩旋轉,似乎一切都如常。

可某種無法被理智星記錄的東西,正在晨星的印刷房中,在王都的鐵軌之下,

在街頭巷尾隨手散發的講義紙中,悄然燃起。

那火不大,不夠照亮世界,卻足以引來,命運真正的讀者。

“貴族以權寫劇,教會以神飾幕,軍隊以令劃聲場。

而百姓的血,只是陪襯紙墨的印泥。

但有一日,紙會被焚,墨會失聲。

星辰也會爲它們流下最後一滴黑火。

——命運,將交還寫名者。”

《晨星時報,午夜第一特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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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狂獵血夜第282章 星橋儀式第193章 賭命之門第211章 紅線鈴響,封主應語第246章 白夜日誌,症候評估階段第83章 亡者的賭城:迷失者號的入港第7章 黃金鄉之主第159章 幽幻將臨,深海迷夢第154章 血鯨迴響:戰神之殤第312章 虛名之火第198章 空街與饕餮的氣息第81章 烈焰後的逃亡第94章 命運重塑:月落笛伶第171章 破誓者之詠第286章 獵名者之權第193章 賭命之門第64章 沉眠之鯨:海盜的舞臺第281章 虛妄迴廊第160章 沉眠的邀請第124章 鯨落成獄,血路逃亡第272章 墮落之門夢迴初局第311章 霧中集結第64章 沉眠之鯨:海盜的舞臺第264章 斷時之人真實的唐克儉第279章 十三之母第295章 命運之錨幻夢爲徑第360章 血月祭典:神祇從肉身中覺醒第171章 破誓者之詠第158章 歸於迷失者,沉眠之舟第288章 神名與空頁第141章 鯨墓終局第56章 幽夢的賭局第102章 鯨墓號競技場:血色的開幕第142章 夢海悲歌,命運之囚第313章 夢燈之下與破夢者第15章 夜幕信使與劊子手第178章 沉眠之主的邀約第249章 白夜高溫疫身對命手第177章 天平之夢,清醒之秤第252章 記憶錨點星災灌注計劃第320章 火紋之下的月象第266章 夢迴議會星鑽之契第255章 戰爭之門煉獄開幕第169章 一彈封存第306章 鯨墓迴響第31章 癲狂的獻祭第95章 鐵血之誓:艾莉森與特瑞安海軍的重逢第152章 深淵輓歌:女海妖的終曲第80章 血海盡落,末日戰艦第215章 冥門渡亡第142章 夢海悲歌,命運之囚第159章 幽幻將臨,深海迷夢第150章 深淵咆哮:巨獸之戰第112章 命運翻轉,心理博弈的巔峰對決第284章 命名者之戰第337章 最後的命紋與最後一課第303章 鏡中之筆第163章 風的答案第266章 夢迴議會星鑽之契第110章 黑市陷落,沉眠的暗影第42章 血宴的迴響第350章 風語幻界:假面之下第56章 幽夢的賭局第163章 風的答案第22章 命運的籌碼,狙殺的時機第30章 鮮血的賭注第198章 空街與饕餮的氣息第332章 金枝之火第161章 溫柔之所第249章 白夜高溫疫身對命手第68章 命運的操牌手第98章 賭徒的風暴:鯨墓號的影子第165章 反射艦隊第246章 白夜日誌,症候評估階段第127章 血旗升起第154章 血鯨迴響:戰神之殤第330章 獻祭之下第63章 迷失者的歸宿:黑潮碼頭第186章 雙生鏡室,命運之門第29章 鮮血即刻流淌第160章 沉眠的邀請第317章 風語者與革命之名第50章 離別第279章 十三之母第172章 影劇終章第118章 鯨墓號 第五次鯨鳴前 迷航的破局第362章 虛妄之城:劇場燃燒之夜第308章 霧都之鏡第214章 命運棋局第246章 白夜日誌,症候評估階段第342章 風中面具第225章 踏出終點站,初遇墮神魔影第116章 海潮巨人,徹底覺醒!第9章 命運的邂逅,或許是不幸第6章 正式歡迎你,秘詭師,司命閣下第177章 天平之夢,清醒之秤第314章 王權不倒第263章 啓律演算命運軌道初動第233章 灰燼神座下的清晨第308章 霧都之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