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整理好的顧天瑜與公子玉簫便攜手進了大廳,林知府忙要行禮,顧天瑜示意他免禮,旋即掃視一圈,不由微微斂眉道:“令千金人呢?”
林知府當時便滿頭大汗,他支支吾吾道:“小女......小女有貪睡的毛病。”
顧天瑜輕輕“哦”了一聲,懶懶落座,淡淡道:“既然如此,你便去將她叫起來吧,屋裡總有個人該端茶倒水不是?”
林知府忙道:“下官這就去,只是不知道小女住在哪個房間?”
顧天瑜接過公子玉簫遞給她的茶盅,剛要回答,便聽一人沉聲道:“不用了!她還在睡着,長公主有什麼事情便與奴才說罷。”
衆人微微一愣,只見阿良面色肅穆的走進來,他的目光復雜的在顧天瑜夫妻二人臉上掃了一圈,一抹粉紅無聲爬至他的耳後,他忙避開他們二人的目光,上前一步,恭敬跪至顧天瑜面前,抱拳道:“還望公主將大小姐許配給奴才.......”
顧天瑜眼底閃過一抹讚賞之色,阿良果然是有擔當之人,她心中發笑,面上卻帶了幾分嫌惡,冷聲道:“區區一個奴才,倒是惦記上我公子府上的主子了!阿良,你好大的膽子!”
此時,林知府也被顧天瑜的話給驚醒,他面上一陣慘白,不是不知道阿良對他家女兒有情,只是他如何讓配得上他的掌上明珠?然而轉念一想,按照顧天瑜的性格,月箏恐怕這輩子都討不了好的,而且如今,恐怕除了阿良,誰也不敢說要娶月箏了吧?
想及此,林知府滿上涌現一層層複雜的情緒。
阿良面色漲紅,匍匐在地道:“不瞞夫人,昨夜......阿良與月箏已經有了夫妻之實,阿良想對月箏負責。”
“你說什麼?!”林知府蹭的從太師椅上起身,一臉不可置信的望着阿良,一想到自己那本就對阿良有意的女兒,他們兩情相悅他理解,然而她如今可是公主親自說要娶回家的,這......這叫紅杏出牆,可是要浸豬籠的。
林知府幾乎要老淚縱橫了,他戰戰兢兢的望着顧天瑜,生怕其立時摔了茶盅,令人抓了林月箏浸豬籠。
阿良面色認真,眼底滿是真誠,他轉過身,對着林知府“砰砰砰”磕了好幾個響頭,沉聲道:“大人,阿良敬重您一直以來愛民如子,對阿良照顧有加,阿良也請大人可憐可憐我和月箏,我們......我們是真心相愛的,雖然阿良沒那麼富有,也無顯赫的身份,可是阿良定當好好照顧月箏,這一輩子,下一輩子,都只娶她一人爲妻。”
林知府驚怒交加的望着此時面色認真的阿良,久久不語。他想起初次見到阿良時,他不過十六,一把長劍卻已經足以逼退那些囂張土匪,這兩年來他偵破無數案件,毀掉好些土匪的巢穴,這其中,都有阿良的功勞。
可是這個沉默的孩子,從來都不邀功,不居功,且對待林月箏一心一意,卻因自己的身份而對她拒之千里。其實有時候,他也想將那不懂事的女兒就這麼許給了這個少年,只是一想到妻子臨死前的交代,他便覺得,林月箏若真的跟了阿良,定要吃很多的苦,而他,不願自己的女兒吃苦。
然而如今,林家得罪了長公主,很多人都認爲他的女兒一入公主府便只有死路一條,以前那些口口聲聲要娶她的人有多遠躲多遠,竟是都抱了看好戲的心態看她受苦。
可是,阿良依舊沒有退縮,林知府不知道昨夜究竟發生了什麼,可是他知道,阿良既然決定了和林月箏在一起,既然行了那大逆不道之事,甚至敢勇敢的在顧天瑜面前承認,並求娶林月箏,便說明爲了林月箏,他真的是連死都不怕的,這怎能不讓他這做爹的感動?
顧天瑜漫不經心的敲着桌子,每一下,都似在催促林知府開口。林知府沉默許久,心中一番思量之後已經有了定奪,他一掀衣襬,如慷慨就義那般筆直跪下,抱拳顫聲道:“長公主殿下,求您放過小女,同意她與阿良的婚事!”
阿良面上一喜,激動道:“大人......”
林知府微微頷首,凝眸道:“阿良,我女兒得你所愛,實屬萬幸。你一個外人都能爲了她連命都不要,我這做爹爹的,乾脆也勇敢一次。”說罷,他再次叩拜,只是面上已經沒了前日的恐懼,而多了幾分坦然,“長公主殿下,聽聞您與公子先生夫妻恩愛,舉案齊眉,這樣的深情,我的女兒怎麼配破壞?還請您網開一面......”
顧天瑜目光讚許的望着林知府,他比想象中的更開明,她不由想起沈知秋,這兩個爹可真是天差地別。
“林知府,你的意思是,你同意阿良和林月箏的婚事了?”顧天瑜挑了挑眉,眼底帶了幾分笑意。
林知府亦爲顧天瑜的話感到意外,他微微擡眸,見顧天瑜面上不知爲何非但不生氣,甚至帶了幾分笑意,便突然有種被騙的感覺。
只是顧天瑜的問話,他哪敢不回答,遂忙躬身道:“是,說來小女如此驕縱,惹怒了公主,都是因爲我這做爹的將她寵溺成這般模樣,所有罪責,下官都願意承擔。只是小女與阿良兩情相悅,如今他們終於想開了,我這做爹的,有什麼理由不支持他們?”
顧天瑜揚了揚眉,有幾分困惑道:“可是阿良不過是個來歷不明的男人,又沒有什麼謀生的手段,難道你放心將女兒交給他這樣的人?”
林知府有幾分詫異的望着顧天瑜,見阿良此時面色羞愧,想起曾經女兒讓他給他們二人做媒,就是被他用這個理由拒絕了,如今顧天瑜再提,他不由老臉通紅,掩面道:“經過這件事,我算是看明白了,這世間沒有人比阿良對月箏更好,當年賤內嫁給我的時候,我也不過是個窮酸書生......將心比心,我哪裡還有顏面再說這些?”
阿良聽了林知府的一番話,心中釋然,他磕頭道:“岳父大人請放心,阿良若有那個福氣娶月箏爲妻,阿良定會竭盡所能讓月箏過上好日子。”
林知府望着滿面真誠的他,一張緊繃着的臉難得帶了幾分笑容,“說來,若不是當年我糊塗,說不定你們如今早已經成家,我對不起月箏,害得她變成這副模樣。”
“爹!”這時,躲在門外的林月箏終於忍不住飛奔入內,她撲到林知府的懷中,不由潸然淚下:“爹,對不起,是女兒不孝,讓您這麼擔心。”
林知府看林月箏如此乖巧,又看她哭的那般傷心,不由輕輕拍着她的後背,懊悔道:“我兒啊,是爹爹耽誤了你。”
“咳咳......”顧天瑜乾咳一聲,林知府立時鬆開林月箏,帶着她一同跪下來,然後磕了幾個響頭道:“求長公主成全。”
然而,他身旁,林月箏卻再演不下去,笑眯眯道:“月箏謝長公主成全!”
顧天瑜與公子玉簫對視一眼,均從對方眼底讀出一分笑意,她揮揮手,淡淡道:“要謝便謝你有個好爹爹吧,好了,都起來吧,省的大家都以爲,我這長公主當真是無惡不作,喜歡欺壓百姓了。”
林知府一臉不明所以,林月箏和阿良忙一左一右將他攙扶起來,他凝眉,望着此時滿面開懷的顧天瑜,有些疑惑道:“這......這......長公主答應了?”
“嗯?”顧天瑜好笑的望着林知府,悠悠道:“難道,林知府希望我‘收回成命’麼?”
林知府忙道:“不不不......長公主您寬容大度,菩薩心腸,下官無以爲報!無以爲報啊。”
顧天瑜“撲哧”一聲笑出來,淡淡道:“林知府,你說這話,我怎麼聽着有點挖苦諷刺的意思啊?”
林月箏忙扯着林知府的袖子,囁嚅道:“爹......公主她......她從一開始就是在幫我們,我和阿良的事情也是她一手撮合的,今日......今日她是要我們得到爹的認可,方陪我們演了這一場戲,您不會怪我和阿良吧?”
林知府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衆人,見他們均是一副笑顏,終於醒悟,知道自己剛剛那感覺是對的,他的確被騙了,然而雖然顧天瑜是做戲,阿良對林月箏的心意卻是真的,他遂開心的笑起來。
待他們三人坐下後,顧天瑜卻突然道:“林知府你放心,我和月箏十分投緣,也決計不會讓她受委屈,也會讓你對你的妻子有個交代。”
三人一頭霧水的望着顧天瑜,顧天瑜目光有些寵溺的望向一邊的阿良,眼底竟帶了幾分溼意,公子玉簫隔着桌子握住她的玉手,她轉眸望着他,他柔聲道:“不要再想了,少衡一定會爲你做的事情而感到欣慰的。”
顧天瑜微微頷首,收拾收拾傷感的情緒,悠悠道:“我有一個朋友,名爲歐陽少衡,不知各位是否聽說過。”
林知府捋了捋鬍子,好奇道:“您說的可是那位名滿天下的扁鶴後人,人稱‘毒醫聖手’的歐陽先生?”
“不錯,正是他,阿良,你可知他真正的名字?”顧天瑜突然對一邊的阿良說道。
阿良正因顧天瑜那一個眼神感到疑惑,現下被她這麼一問,有些侷促的開口道:“奴才不知。”
顧天瑜有些悲傷的望着他道:“他的真名叫耶華。”
阿良面色一緊,目光如電的望着顧天瑜,在她那複雜的雙眸中,他緩緩下跪,垂首道:“公主是說......他是我的哥哥?”
阿良此話一出,倒讓林知府父女倆深感意外。林月箏好奇道:“阿良,你不是說你是孤兒麼?”
阿良垂下眼簾,眼底閃過一抹悲傷,喃喃道:“既然長公主已經知道阿良的身份,阿良也不再隱瞞。我......我其實是姜國大將軍耶和的私生子......自出生就隨母親流落在外,後來父親說要我認祖歸宗,結果他突然便遭年輕的姜帝斬殺,母親傷心而死,臨死前,她交代我一定要死守自己的身世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