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北野自西涼行宮回來時,早已是月上中天,他很快洗了個澡,然後便匆匆去往顧天瑜的房間。
顧天瑜的房門口,公子玉簫抱劍而立,儼然一副忠心護主的侍衛。見戰北野走過來,他的眉頭不禁跳了跳,目光中也多了幾分危險的流光,只是他始終未邁出一步,眼睜睜看着戰北野進了顧天瑜的房間。
這感覺,好似看着自己心愛的女人,當着自己的面和別的男人***。公子玉簫怔怔站在那裡,他不知道,自己的手指,正緊緊叩在劍柄上,差一點點,他就要拔劍而出,阻攔戰北野的靠近。
可是,他沒有。因爲他知道,自己沒有資格去管他們二人。
“公子,該休息了。”那等在房中的小侍女,見戰北野回來後,小心翼翼走上前後,福身說道。
公子玉簫轉過身,望了一眼依舊沉暗的房間,咬了咬牙,便往自己的房間去了。
顧天瑜的房間內,戰北野輕手輕腳來到榻前,生怕驚醒顧天瑜。他小心躺下,卻在翻身的那一刻,聽顧天瑜道:“你回來了?”
戰北野微微一愣,“吵醒你了?”
顧天瑜轉身,睜着一張烏光流轉的眼眸望着此時有些緊張的戰北野,“撲哧”一笑,“我一直沒有睡着。”
戰北野稍稍放心,隨即又有些奇怪的望着顧天瑜,爲她理了理被衾,他的聲音壓抑着幾分不悅,“你......莫不是因爲公子玉簫在外面?”
顧天瑜平躺在那裡,望着賬頂,她似是在沉思什麼問題,並未回答戰北野。
戰北野微微攥拳,他今晚看了戰北無極,本就心情複雜,此時看顧天瑜一副默認的模樣,心中不禁惱怒,當下,他顧不得顧天瑜願不願意,一把將她帶入懷中,語氣霸道道:“本王不准你想他,不准你心軟。”
顧天瑜微微錯愕,她的耳朵此時便貼在他的胸膛,聽着他那越來越快的心跳,她只是輕輕一笑,然後推開他,淡淡道:“我沒有想他,你想太多了,我只是有點擔心無極,所以一直在等你回來。”
戰北野凝眉,他聽着她毫不慌亂的聲音,除了相信,他別無選擇。
“所以,無極怎樣了?”顧天瑜自然知道戰北野心中所想,遂她轉移話題道。
戰北野搖搖頭,他微眯雙眸,想起戰北無極彷徨不知所措的時候,仍舊一直抓着他的前襟,告訴他一切都沒有關係......眼眶突然有些溼潤,他戰北野終究是爲了自己,而算計了這單純的弟弟。
黑暗中,顧天瑜突然將手覆到戰北野的手上,他的大掌是那樣的涼,不禁讓顧天瑜渾身一顫,而後蹙起娥眉:,安慰道:“不要自責了,縱然你不說,總有一日無極也會知道這一切,你告訴他,也是要他提防鬱藍明和張公公二人。”
戰北野反手握住顧天瑜,聲音在沉沉的夜中,有些顫抖:“女人,你是在關心本王麼?”他轉過臉,烏髮隨着他的動作,輕輕掃過顧天瑜的面頰,癢癢的,似是他此時的心事。
顧天瑜別過臉,心道,這不是重點好不好?她用力想搬開戰北野的手,卻發現他十分用力,她根本就掙脫不得。
“雲升,就讓我握着你的手睡一覺吧,我的心,不安。”戰北野感受到顧天瑜的掙扎,他第一次卑微的,帶着幾分哀求的說道。
顧天瑜的呼吸一滯,她掙扎的手立時頓在那裡,不爲別的,只爲戰北野今夜的脆弱和做小伏低,她也不忍心就這樣鬆開他的手。
“只此一次,下不爲例。”良久,顧天瑜背過身去,那隻被戰北野握着的手,如再不掙扎跳躍的魚兒般,安逸的放在那裡。
戰北野望着她窈窕的背影,他的心中充盈着一分感動,“好。”
冷風自窗戶的縫隙中,吹散空氣中的幾分陰鬱的氣息,牀幔層層疊疊拂動間,榻上兩人終是安然入睡。
......
翌日清晨,戰北野和顧天瑜均還沉浸在自己的夢中。
房門被兀的推開,旋即一身白衣的戰北淵探頭探腦的走進來,待望着牀榻上安睡的兩人後,他愣在那裡。
“誰?”戰北野聽到門的吱嘎聲,立時驚坐起,卻看到小小的戰北淵此時正捏着衣角泫然欲泣的站在門前。
顧天瑜揉着額角,她的一隻手此時依舊被戰北野整個覆在手心,她有些不舒服的咕噥了一句,翻了個身,剛要繼續睡,卻似發現了什麼般,亦驚坐而起。
此時冷風自門外襲來,將牀幔吹起,亦讓顧天瑜一個激靈,她望着此時正對她怒目而視的戰北淵,狠狠將戰北野的手甩開,乾咳一聲,淡淡道:“淵兒,這麼早,你怎麼過來了?”
戰北淵臉色漲紅,他後退一步,氣哼哼道:“孃親總騙我說爹爹忙,所以纔不陪淵兒睡覺,可是......爹爹原來是有了新歡,不要孃親和淵兒了!”
戰北野面色陰沉,眉頭冷蹙,冷聲道:“胡鬧!這些葷話是誰教你說的?我和雲升沒有什麼,休要胡說。”
戰北淵被戰北野這麼一兇,本來努力憋住的淚水簌簌落下,他抽泣道:“爹爹就是不要淵兒了,爹爹壞!爹爹和姐姐,是姦夫yinfu!淵兒討厭你們!”
“混賬!胡說八道!還不快滾出去!”戰北野慍怒道,他下榻,整理好衣袍,居高臨下的望着此時哭作一團的戰北淵,冷靜過後,他無奈嘆息,走過去,蹲下來,他凝眉爲戰北淵擦去眼淚。
戰北淵卻憤憤的將他的手甩開,吼道:“我不要你碰,你髒!”
“你!”戰北野擡起手,卻被顧天瑜一把抓住。他擡眸,目光陰冷的望着顧天瑜,冷聲道:“這個小子越發不受管教了,連辨別是非的能力都沒有!”
顧天瑜蹙了蹙眉頭,衝戰北淵說道:“淵兒乖,你先回你孃親那裡,待會兒你爹爹便過去陪你,好不好?”
戰北淵冷着臉瞪着顧天瑜,沉默片刻,他轉身離開了房間。
顧天瑜長長吁了一口氣,她打了個哈欠,似還未睡醒般。
戰北野起身,目光復雜的望着此時滿臉不在乎的顧天瑜,蹙眉道:“對不起,我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顧天瑜搖搖頭,拍了拍手,丫鬟們便魚貫而入,放下東西后,便又迅速離開。誰都感覺的到,今日的氣氛十分緊張,遂她們連頭都沒敢擡。
“淵兒的話,你莫要放在心上。”戰北野悶悶道。
顧天瑜搖搖頭,笑眯眯道:“我自然不會放在心上,如果他不那麼說,我才覺得奇怪呢,何況,他是你的兒子,自己的孩子自然是要拿來疼的,郡王爺,你明白我的意思麼?”
戰北野斂眉,他自然明白,只是......“我一會兒就去找麝月,保證這樣的事情不會再發生。”
顧天瑜一邊洗漱,一邊“咯咯”嬌笑起來,她轉過臉,凝眉望着戰北野:“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
“我知道郡王爺是擔心我夜裡做噩夢,但是若因爲我,而忽略你的家人,我又怎會安心呢?何況,淵兒那麼小,很容易被居心叵測之人利用,你也不想他小小年紀,便對你心存懷恨之心吧?”顧天瑜打斷戰北野的話,認真道。
戰北野坐在那裡,他望着自始至終面色平常的顧天瑜,心中似下起了瓢潑大雨,冷的讓他幾近顫抖。
室內就這樣詭異的沉默着,顧天瑜說完該說的,也不再理會怔怔坐在那裡的戰北野,她的牀榻,終究沒有人可以這樣肆無忌憚的躺下來。何況,她這幾日也自覺對不起麝月,如果可以,她多希望看到那個女子如花般的笑意。
“本王明白了,若本王真的給你造成了困擾......本王走便是。”戰北野起身,望着正端坐在銅鏡前編髮的顧天瑜,眼底情緒翻雲覆雨,他卻只是不甘心的道出這一句,而後,甩袖揚長而去。
顧天瑜獨坐在房間內,望着銅鏡內自己那虛僞含笑的面容,有幾分失落的垂下眸,戰北野,對不起,不用這種方式把你趕走,我真的怕傷了一個無辜女子的心。
“淵兒。”她聲音柔和道。
這時,原本應該離開的戰北淵,自後窗探出腦袋,見戰北野已經離開,他小小的臉上露出一分擔憂,繞過牆,他步入房間,乖巧的走到顧天瑜的身邊,聳拉着腦袋道:“姐姐,爹爹會不會從今天起就不疼淵兒了?”
顧天瑜拉着戰北淵來到盆架前,仔細爲他擦了連和手,面色溫和道:“傻瓜,你是他唯一的兒子,他不疼你疼誰?”她見戰北淵的眼皮有點腫,有些心疼的說:“難爲你了,困了吧,待會兒再演一場戲,你就能去睡覺了。”
戰北淵搖搖頭,笑嘻嘻道:“不困,淵兒知道姐姐是爲了孃親和淵兒好,謝謝姐姐。”
“傻孩子。”顧天瑜拉了戰北淵來到銅鏡前,抹了膏霜爲他擦臉,然後看了看窗外,此時已經有喧囂聲自遠處傳來,顧天瑜拍了拍戰北淵的肩膀:“去吧,記住要自己小心。”
戰北淵重重點點頭,他轉身欲離開,卻又突然折返,在顧天瑜的詫異中,他踮起腳尖,輕輕在顧天瑜的臉頰印上一個吻,臉頰微微有些泛紅,搓着手,眼神飄忽不定道:“姐姐若是跟我一般大,我肯定要討姐姐做媳婦。”
顧天瑜只覺得頰邊那一吻如蜻蜓點水,她望着戰北淵,想着若他是自己的兒子該多好?不過聽了戰北淵的話,她還是忍不住“撲哧”笑了出來,“小色鬼,快點走吧。”
戰北淵這才轉身奔出了她的房間。
窗外,安樂蹙眉抱劍站在那裡,他望着此時但笑不語的顧天瑜,眼底閃過一抹欽佩。
“記住,莫要讓你家王爺知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