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孤照紅牆黑瓦,冷風吹落一樹梅花,喧囂的歌城外,那通往京城的路上,一匹黑馬疾馳如電,向着歌城拔足狂奔。
而歌城外那偏遠山上,此時依舊是煙花飛滿天,燭光耀人眼。顧天瑜與公子玉簫在漫天光輝中攜手轉身,款款來到那璀璨琉璃宅院內,只見院中梅花傲然開放,其他花朵亦爭奇鬥豔,這光景竟然比他們在山下的宅院還要豔麗幾分。
公子玉簫牽了顧天瑜來到左室,顧天瑜原以爲那是他們的內室,公子玉簫卻告訴她那是書房。
大半夜的,來書房作甚?顧天瑜臉上微微有些詫異,公子玉簫卻只是笑而不語,他從袖囊內抽出一條絲帶,然後將她的眼睛蒙上,牽了她的手來到門前,方推開門,帶着她一步步摸索向前。
“娘子,你猜猜爲夫還爲你準備了什麼?”公子玉簫含笑說道,卻並沒有打算讓她真的費時間去猜,而是已經緩緩將她的絲帶解開。
顧天瑜卻已經打起了小算盤,她覺得,公子玉簫要麼便是找到了她找不到的珍貴藥書,要麼便是一頓燭光晚餐,若是前者,她自會欣喜,若是後者,她便要感嘆一句,公子玉簫你不生在現代,真是太可惜了。
絲帶拿下來後,顧天瑜緩緩睜開了眼睛,旋即她驚呼出聲,因爲此時,她的面前,立着一尊水晶冰雕,那冰雕雕的不是別人,正是她顧天瑜蛾眉螓首,手拈芙蓉花的模樣。
“你不理我的那十日,我也並非只在書房無所事事,那會兒我也想過用什麼法子哄你開心,遂雕了這副像,但只完工一半,你我便和好如初,我便將其秘密移到山上,利用進貨的時間每日來這裡幾個時辰,將她完成,幸好......在過年時候趕上了。”
公子玉簫的聲音依舊溫柔如盪漾在陽光下的水波,他見顧天瑜已經驚愕的說不出話來,滿意的勾勒一抹邪魅笑意,用下巴摩挲着她的額頭,柔聲道:“喜歡麼?”
顧天瑜微微頷首,認真道:“喜歡......很喜歡。”只是,一想起他因她的任性而感染了風寒,卻依舊每日爲她雕這一副像時,她便覺得無比的自責。再不了,她再不要和他置氣了,從今以後,他想要什麼,她便給他,她要好好的,永遠的愛着他。
顧天瑜,你何其有幸,得此男人的愛,縱然有一天,老天爺要收回你所有的東西,你也心甘情願了吧。顧天瑜這樣想着,便緩緩走上前,她伸出手,有些顫抖的撫摸着那尊像,太像了,太像了,這世間,恐怕除了他之外,再也沒有誰能將她塑的這般逼真了。
顧天瑜轉過身,再次撲入公子玉簫的懷中,咬脣控制着眼淚,卻依舊還是哽咽出聲:“傻瓜,那時候你感染了風寒,怎麼可以再費心做這些?你給我的驚喜太多太多,我......我卻如何報答你?”
公子玉簫斂了斂眉,忙道:“你我本就是夫妻,爲夫爲博娘子一笑,花這點心思也是理所應當,你若談報答,卻將我置於何地?”
顧天瑜知道自己又說錯了話,忙搖搖頭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只是你對我這麼好,我卻想起自己的種種任性來,便覺得自己太對不起你,便覺得......太委屈了你的這份心意。”
“傻瓜。”公子玉簫寵溺的拍了拍她的頭,卻因爲她這慌張的解釋而雀躍。他們之間,再不會出現即使面對面也不願開口解釋的情況了,她說無以爲報,可是她並不知道,於他而言,能給他機會,讓他爲她準備驚喜,便是對他最好的回報。要知道,他們險些永遠都見不到彼此,險些失去彼此,而她原諒了他的一切,便是對他最大的恩賜。
公子玉簫又拍了拍她的背道:“好了,時間不早了,你也該餓了,今晚是在這住下了,還是回府?若是在這裡,我便去做飯。”
顧天瑜想了想,淡淡道:“還是回府吧,管家他們也不知道,若是找不着我們,也該擔心了。另外,我總覺得今晚有什麼事情要發生,這心裡有些亂......”
公子玉簫捏了捏她的鼻子道:“你又胡思亂想了?如今你我都好好的,還有什麼事情會發生?”
顧天瑜想了想,也的確沒有什麼事情發生,只是不知爲何,她的一顆心總是提在那裡,忐忑不安的。
公子玉簫抱了顧天瑜下山,不一會兒便回到了公子府,卻發現管家正面色焦灼的立在門前,一看到他們二人,立時飛奔上前,焦急着便要開口,誰知突然看到公子玉簫懷中抱了一個容顏豔麗脫俗的女子,不由微微一愣,旋即面色古怪的低下頭來,囁嚅道:“另外......夫人至今未回府上。”
這話說出來,倒有幾分置氣的味道,這老管家原本是一介落魄書生,老年來險些妻離子散,是顧天瑜收留了他,讓他家沒散不說,如今也過得甚是安穩,遂他心中對顧天瑜感激非常。如今見公子玉簫抱了個如此美豔的女子回府,心中怎會不惱?
公子玉簫自然聽出了他話中的惱意,不由輕輕一笑,將顧天瑜放下來,顧天瑜也忍不住笑道:“管家,你難道不認識我了?”
管家很想說一句“我纔不認識你這狐狸精”,卻只是愣在那裡說不出話來。因爲,他人的那個聲音,那是他家夫人的聲音。
顧天瑜見他瞠目結舌的模樣,忍不住嗔了一邊含笑不語的公子玉簫一眼,怨怪道:“都怨你,非要將我的面具揭了,如今管家都不認得我了,這府上的丫鬟奴才,還以爲你有了新歡,休了我呢。”
老管家這次總算明白了,他臉上露出驚喜之色,忙道:“沒想到夫人長的這般美豔,怎麼戴着面具呢?若是那些個丫鬟小姐看到您這張臉,斷然不敢再羞辱您了。”
顧天瑜卻只是笑笑道:“是沒人會侮辱我了,只是你家老爺怕是晚上都睡不着覺了。”
老管家忍不住笑起來,卻突然想起家中還有人在等候,忙道:“老爺,夫人,宮裡頭來人了。”
顧天瑜二人面色一緊,互視一眼,旋即便往家中走去。
此時在廊下的丫鬟們見公子玉簫攜了一陌生女子走進來,心中均是訝異,卻無人敢開口,只忙躬身行禮,面色古怪不下於那老管家。
公子玉簫與顧天瑜也沒時間跟他們這些人解釋那麼多,只揮退所有人,便徑直來到了正廳。此時他二人心中均有些不安,因爲顧天瑜先前便說感覺不太好,如今又有人突然前來,這種不安便突然放大了。
此時正廳內坐着的不是別人,正是戰北野的貼身護衛安樂。安樂一手抓着茶,卻沒有喝下去的意思,他只是呆呆的望着門口,待看到顧天瑜和公子玉簫後,立時放下差彙總,起身叩拜道:“奴才安樂,參見女皇陛下,參見公子先生。”
顧天瑜忙道:“安樂,快快起身。”說着,她的目光便在安樂的身上掃了一圈,面色不由又凝重幾分,因爲此時的安樂,身上多處灰塵,面色憔悴,看得出來身心俱疲,若不是發生什麼大事,他絕對不會以這副模樣出現在她的面前,更不會如此鄭重其事的對她行大禮。
想及此,她娥眉輕蹙,淡淡道:“安樂,可是皇宮出了什麼大事?”
安樂微微頷首,依舊筆直的跪在她的面前,聞言不由面色激動,重重叩首,匍匐在地道:“還望女皇陛下爲攝政王做主!”
“戰北野?他怎麼了?”顧天瑜心尖一提,忙道。
安樂面色沉痛,深深吸了口氣,聲音喑啞道:“他遇刺了,如今生死未卜,生死只在一線之間,請遍了宮中御醫,卻無一人能查出他傷口所中毒藥,因爲不知刺客身份,又怕引起百姓惶恐,王妃不敢大張旗鼓的尋天下神醫,王爺的病情又一日日嚴重下去,遂王妃讓安樂快馬加鞭趕來這裡,便是爲了請女皇回去......”
顧天瑜面上閃過一抹猶疑,安樂見狀,忙道:“女皇,攝政王雖然身中劇毒,但這幾日來一直堅持上朝,處理公務,從不怠慢,結果連着兩日數度昏迷,再這樣下去怕是紙包不住火,奴才知道您不願理朝事,但是攝政王這半年多來兢兢業業,卻都是爲了您......”
“奴才也聽聞,您發誓一輩子都不會去京城,可是求您看在攝政王是爲了您而做着自己不喜歡的事情的份上,救他一命,另外,國不可一日無主,攝政王倒下了,除了您,誰還能治理這天下?”
安樂聲淚俱下的說着,顧天瑜卻陷入了沉思。京城那邊出了這樣大的事情,按理說她不可能不知道,然就像安樂說的,戰北野有意不讓她知道,不讓天下人知道,那便難說了。就像安樂說的,戰北野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她,她知道,他本只想做一個商人,過着恬淡的日子,是她,硬將這天下交給他,自己卻自在逍遙,無憂無慮。
如今他出了事,她焉能置之不理?只是......她轉眸望了一眼此時面色凝重的公子玉簫,當初公子玉簫心中一直都放不下戰北野與她之間的種種,於他而言,戰北野是這世界上唯一能威脅到他的人,顧天瑜爲了讓他安心,也爲了讓宮中那位安心,才發誓這一生都不會入京。
“王爺是你我的恩人,如今他出了這事,我們理應趕過去。”公子玉簫淡淡開口道,他攥了攥顧天瑜的玉手,沉聲道:“事情緊急,今夜便啓程吧。”
顧天瑜有些感激的望着他,而後頷首道:“我這便讓人準備。”說罷便轉身,急急跨出了房門。
待顧天瑜走後,公子玉簫立時冷下臉來,他凝眸望着安樂,安樂只安靜立於一旁,卻在那幽冷的目光中,額頭漸漸沁出一層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