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顧天瑜拒絕做沈家義女的原因,沈墨濃自是編造了一個謊言,聲稱她有定親之人,不日便會離開沈府,雖說不捨,但沈年和沈離並未因此而改變心意,只是,爲了不給顧天瑜添麻煩,他們決定只是家人在場,讓沈離收下這個義女。
顧天瑜只覺得虧欠沈家太多,也不再多說,沒幾日,她便在沈家不多的幾個人的面前,向沈年,沈離,以及沈離夫人一同敬酒。
自此,她成爲沈家千金。
儀式簡單,然沈家給了顧天瑜從未體驗過的溫情,沒有欺騙,沒有隱瞞,這裡所有人對她的好,讓她感動萬分。同時,她也暗暗下定決心,待風起雲涌平息後,她依舊要回來沈家,做沈家孝順的女兒。
......
是日,天空飄起細雨。
下了早朝的沈墨濃,與昨夜趕來的歐陽少衡,一同陪着公子玉簫站在御花園中,雖微雨紛飛,冷風惹人惱,然幾人在小亭中巋然不動,只有衣袂飄飄。
“兩年了,這一次,你總算願意回來了。”良久,公子玉簫轉身,望着戴着銀色面具的歐陽少衡,語氣中帶着幾分滄桑的喟嘆。
歐陽少衡垂眸,微微抿脣,淡淡道:“宮中御醫良多,皇上大可不必惦念少衡,少衡還是喜歡漂泊的日子。”
公子玉簫一雙鳳眸望入他的眼底,他只是坦坦蕩蕩的迎視着公子玉簫,公子玉簫無奈苦笑,轉身,望着滿園秋光,淡淡道:“怕是你不願見朕吧,朕知道,朕都知道。”
說罷,他沉吟片刻,望着長廊盡頭那嫋嫋娜娜的身姿,悠悠道:“若不是天瑜離開,我真的不知道,原來她這麼得你們的心,無論是你,還是墨濃,亦或是浩軒,你們紛紛因爲她,而記恨朕,是不是?”
歐陽少衡與沈墨濃單膝下跪,兩人均一言不發,公子玉簫甩袖無奈道:“都起來吧,朕沒有怪你們,朕何嘗不怨怪自己?”
沈墨濃二人相視一眼,旋即起身。
“皇上~”這時,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傳來,歐陽少衡擡眸,望着那嬌豔如花般的女子,一時間有些錯愕。
“是不是和她很像?”公子玉簫淺笑道,琉璃般的眸子中滿是笑意。他幾步上前,那女子立時如蝴蝶翩飛一般撲了過來,她身後,百花爭妍鬥豔,奼紫嫣紅更襯得那女子嬌俏無比。
歐陽少衡一時間甚至覺得自己看到了當年那烏髮飛揚,無論何時都霸氣猖狂的女子,只可惜,縱然長的再像,她也絕不是顧天瑜。顧天瑜,是誰都無法替代的存在,她的離開,是他感到最內疚的事情。當初,他以爲自己可以帶着皇后遠走高飛的,孰知......
這世界上有太多女子,面對愛情的時候,寧爲玉碎,不爲瓦全。偏偏,公子玉簫竟然中計了,他懷疑了顧天瑜,將她所有的信任和愛湮滅,讓她只能選擇離開。
“愛妃,快來見過兩位大人。”公子玉簫攬上女子的腰肢,柔聲道。他望着她的目光,一如當年望着顧天瑜時那麼柔情,卻忘記了,這懷中的女子,並非虞貴妃,而是樑貴妃。
樑貴妃嬌笑着望向歐陽少衡,歐陽少衡面具下的長眉微微蹙起,隔遠了看,樑貴妃與顧天瑜有幾分相似,隔近了看,雖面容有七分像,然氣質完全不同,特別是那濃妝豔抹的一張臉,讓人看了不由心煩意亂起來。
“見過娘娘。”兩人一同行禮,惹得樑貴妃笑的越發歡快,她倚靠在公子玉簫懷中,一雙豪.乳洶涌澎湃的擠壓着他,聲音嗲嗲道:“兩位快快免禮。”
沈墨濃面色冷淡,歐陽少衡也不語,兩人站在那裡,一時倒有些尷尬。
“這位就是傳說中的歐陽先生?咯咯~歐陽先生的面具真好看,能摘下來給本宮戴一戴麼?”她眨巴眨巴眼睛,撒嬌道。
歐陽少衡面色微冷,雖一半遮着面具,然他薄脣輕抿間,公子玉簫還是能看出他的不悅,剛要出言阻止,但看到樑貴妃一臉期待的模樣,加之歐陽少衡一直這般冷淡,他突然便生出了縱容的心思來。
歐陽少衡垂首,不卑不亢道:“回娘娘的話,草民的面具,不是在任何人面前都能摘下的,還望娘娘見諒。”
樑貴妃本來正笑的歡脫,聽聞這句,她立時換了顏色,眼底泛着冷意,挑眉道:“歐陽先生這是什麼意思?是說本宮沒有資格碰你這面具麼?”
歐陽少衡緘默不語,反正不是他生不出孩子,在神醫面前,唧唧歪歪的女人,惹怒了神醫,縱是能生孩子也可以變成不下蛋的母雞,偏偏樑貴妃認不清形勢,趾高氣揚的模樣似是在說,“你若不識擡舉我便讓人宰了你。”
見歐陽少衡沒有反應,樑貴妃眼底閃過一抹煞意,她剛要發怒,卻突然仰起臉,眼眸中泫然欲泣,楚楚可憐的搖着公子玉簫的胳膊道:“皇上~你看看歐陽先生~臣妾倒是無所謂,可是他在您面前都戴着面具,是不是也不把您放在眼中呢?”
公子玉簫寵溺的望着她,只是那狹長的眼底已經染上一層冷意,樑貴妃卻看不出,繼續嬌滴滴道:“皇上,怎麼辦呀?你說歐陽先生都不把您放在眼中,他把誰放在眼中呢?”
沈墨濃冷笑一聲,上前一步,眸光冰冷的望着撒嬌的樑貴妃,眼底滿是厭惡,“娘娘,少衡絕無此意,只是先生爲皇上效力多年,爲隱瞞身份一直遮着面容,此事得蒙皇上恩准,豈有對我皇不敬之禮?”
樑貴妃望着沈墨濃,有些畏懼的往公子玉簫懷中鑽了鑽,她最怕的便是沈墨濃,不知爲何,所有人都說沈墨濃溫潤如玉,是真正的璃國第一公子,可是在她看來,沈墨濃望着她時,那眸光中的冷意直襲她的大腦,讓她不寒而慄。
公子玉簫斂眉,輕輕拍了拍樑貴妃的發頂心,柔聲道:“好了,別鬧小脾氣了,少衡長的也算國色無雙,要是讓你看到,朕可就擔心朕的愛妃會愛上別人呢。”
樑貴妃面色嬌紅,嬌嗔的輕輕捶打他的胸口,忸怩道:“人家只愛皇上。”
“好了,你來這裡做什麼?”公子玉簫不欲讓歐陽少衡二人看到他與別的女子恩愛的模樣,他害怕他們那失望而譴責的目光。
樑貴妃輕輕拍了拍手掌,“哎呀,臣妾差點忘記了。”說罷,她轉身,一婢女正端着一碗湯安靜站在那裡。
“皇上,這幾日您總是熬夜批摺子,臣妾怕您太累,所以親自給您熬了湯,您快些嘗一嘗呀~”樑貴妃邀功一般笑眯眯道。
公子玉簫微微頷首:“愛妃有心了,你先去室內等着吧,過一會兒朕讓少衡爲你把把脈象。這湯,朕一會兒就喝。”
樑貴妃點點頭,便帶着人步入了身後的寢殿。
公子玉簫望着她的背影,她本是鄉野丫頭,如今走起路來也嫋嫋娜娜,有着步步生蓮之美,不由讓人嘆息,時光變遷,真的可以改變一個人很多。
只是,她再怎麼努力的裝作高雅,再怎麼矯揉造作,卻依舊比不得記憶中那女子半分的笑意,能夠牽動他的心。
“皇上,小臣有事要奏,還望皇上恩准。”沈墨濃躬身道,同時垂下眸,眼底的慍怒悄然升騰着。“爺爺他癱瘓已久,聽聞少衡有妙手回春之術,待會兒,小臣想請少衡兄來我府邸一趟,還望皇上恩准。”
公子玉簫想到沈年,一時間感慨萬千,他頷首道:“嗯,放心去吧。”
“謝主隆恩。”
三人再也無話,公子玉簫面色有幾分難看,沉默幾許後,他方吩咐道:“少衡,去爲良兒看一看吧。”
歐陽少衡躬身領旨,然後便隨他步入了寢殿中。
爲樑貴妃把過脈後,歐陽少衡擡眸望着她,隨即冷然一笑,淡淡問道:“貴妃娘娘,請問您是否有鬱結之事,積鬱在心中,無法排解?”
樑貴妃有些疑惑地望着他,旋即搖了搖頭,望了一眼在喝湯的公子玉簫,淺笑道:“本宮能有什麼無法紓解之事?本宮深得皇上寵愛,自入宮來,養的可是白白胖胖的,日子過得不知多逍遙自在呢。”
公子玉簫斂眉道:“少衡,何以這麼問。”
“回皇上的話,造成不孕有多種原因,草民爲貴妃娘娘把脈,發現她氣象平穩,然肝氣鬱結,腎氣虛,這便是不孕中‘嫉妒不孕’的情況。娘娘,凡事還是看開些好,總是生氣嫉恨,最後受傷的是你自己。”
說罷,他起身,來到桌前,提筆道:“草民會開些藥方,助娘娘疏解肝鬱、補宜脾氣加以調養心腎,只是,醫藥難治心病,娘娘還是自己多珍重的好。”
樑貴妃的臉色十分難看,要知道,她一直努力的在公子玉簫面前裝出一副純良無害的模樣,現如今歐陽少衡這麼說,不就是在打她的臉?
寫完藥方,歐陽少衡將其遞給小太監,便行禮道:“皇上,貴妃娘娘的身子已經看過了,草民現下便想和沈侯爺離開,畢竟,沈老將軍落得個這般惡疾,真真讓人痛心。”
公子玉簫微微頷首,臉上卻火辣辣的燙:“嗯,知道了,缺什麼藥材便去御藥房拿,如果能將沈老將軍的惡疾治好,朕定重重賞賜。”
......
歐陽少衡與沈墨濃乘着馬車一路出宮,直到快到侯爺府,沈墨濃才沉吟道:“少衡,其實我叫你來,並非只是要你看看爺爺的腿,我還要帶你見一個人。”
歐陽少衡的心“咯噔”一聲,他疑惑道:“什麼人?”
沈墨濃含笑道:“你不認識她,她卻認識你。”
馬車安穩的停下,小廝快步上前掀簾,沈墨濃與歐陽少衡一前一後自馬車中走出,而這時,小雨已停,天空卻依舊霧靄沉沉,毫無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