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天還沒有亮,袁恭和袁兆就帶着一身寒氣給走了回來。手裡還拎着一個包裹,裡頭放着袁惠從家裡偷出來送給那個男人的東西。
真是蔫人膽大,誰都沒有想到,以往八杆子打不出來一個屁的大姑娘袁惠竟然偷偷跟王氏的一個借讀在袁家族學的侄子給好上了。袁家一心想給嫡長孫女找個體面的人家,袁惠卻認爲那些高門大戶都會瞧不起自己,只想找個溫和可親的小門小戶。所以家裡越逼着她去相親,她心裡越是害怕。那個姓王的本就是個仗着秀才功名來打秋風的親戚,要是真的想憑藉學問立身,怎麼不求着袁家給找個像樣的書院求學?賴在袁家那不入流的族學不過就是看袁惠好騙,想哄了她好去做袁家的女婿。
只沒想王氏雖然對孃家人好,可更看重兒女,壓根沒考慮過這個孃家侄子,那人看家裡已經給袁惠相看,這就被幾個混混朋友一慫恿,竟是打算哄了袁惠跑了,那麼要麼袁家不要這個奔則爲妾的女兒,要麼就得賠上嫁妝認下自己這個女婿,縱然將來不受待見,總好過竹籃打水一場空。
他們本來打算就從袁家接袁惠出去的。
可袁家門戶還算嚴謹,一方面張靜安讓粗使婆子拴住了袁惠和他經常私會的那扇門,另外一方面袁惠那麼大一個人,就算帶出了內宅,到了族學裡再往外帶也不容易。
於是乎就跟袁惠隔着牆商量,接着袁家正月十五出門看燈的機會將袁惠接走。
可袁惠畢竟膽小,都從淨房藉着那人幫助爬出去了,可事到臨頭她又捨不得爹孃兄弟,不肯走了。
所以纔有了她掙扎不肯走,卻也不肯叫,只被那人叫了個幫兇擡着往車上放,又被張靜安她們追上的事來。
更可惡的是,那個幫兇看張靜安雖然是婦人打扮,可打扮得更華麗,長得也花容月貌,就起了色心,竟然是想將張靜安一起劫走,想着安國公府丟了閨女可以不認,丟了少奶奶還能不認嗎?少不得也得花大筆的銀兩贖回去。
就是這麼又蠢又不怕死的賊,活該陰溝裡翻船。竟是捱了張靜安一簪子,正好扎脖子上,又準又狠地插穿了氣管。
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大家都是氣結,王氏醒來就拍打女兒,哭着哭着就又暈了過去,袁惠就跟傻了似的,不停流眼淚,可什麼話也不說,眼睛目瞪瞪的,神都沒了。
據說袁泰國公爺親自留下善後,說是三太太王氏突然暈倒,家裡的孩子慌了。所以早早就回了家。對外將事情給糊弄了過去,之後好在袁兆和袁恭出馬,那個哄騙袁惠的人渣很快被抓住了。任何有袁家的印記的東西也都追回來了。
張靜安洗了澡換了衣服之後感覺渾身都疼,膝蓋和手上都破了皮起了青淤,一邊讓崔嬤嬤和瑪瑙給她打理傷處,一邊聽醒過來的水晶說事情的經過。今晚如此驚險,可好歹袁惠也沒有吃什麼大虧,就是不知道傻了以後還能不能清醒過來,這麼傻的姑娘也真是罕見。
猛然一驚,就想起,似乎上一世她明明更早就嫁給了袁恭,可是在她剛嫁過來沒幾天,袁惠就出嫁了。她幾乎是連袁惠的臉都沒有看清楚,這個小姑子就消失不見了,而且之後數年,也從來沒有回過孃家。
難道上一世,袁惠也是因爲出了醜事而被遠嫁了?
以她對袁家的瞭解,袁家人性格剛烈,那人渣要是以壞了袁家閨女爲把柄威脅袁家,袁家肯定不會妥協,因此肯定是將袁惠搶了回來後,重新找了個遠遠的人家給嫁了出去。至於那個人渣最後被袁家兄弟怎麼處理的,張靜安也不想知道。
她心裡靈機一動,佛修來生,難道是因爲前世她深有愧意,虔誠修佛。所以才得以重生?那她這一世也算是幫了袁惠一回,只盼着來世也能有福報吧。
心裡默默地念了一句佛,可想起那個被她插了一簪子的人,她又害怕了,她到底有沒有將那個人插死呢?她殺生了嗎?藉口摔傷了,她沒去管三房的家務事,可這一晚上她都頭痛欲裂連發惡夢,夢裡都是那人醜陋扭曲的臉,還有自己一手的血,她渾身冷汗地驚醒了無數次,嘴裡念念叨叨着,“我殺人了,我殺人了……”
袁恭將那人渣處置完回了屋裡。就看見屋裡進進出出的丫頭下人們在忙碌,本來想回書房就算了的。後來想了想,還是去內室看了看張靜安。
一進門就聞到一股的安息香的味道,可張靜安還是趴在她的養嬤嬤懷裡抖得跟個篩子似的,“嬤嬤,我又夢見我殺了那人,我又夢見了……”
那嬤嬤就拍她,“不怕不怕,你這是爲了救人,不是殺孽,菩薩是不會怪罪的……”
袁家其實只有袁梅是個虔誠的,其餘的自老太太以下,都是有求於佛的時候纔去拜神,男人們從沙場起家,手裡不知道多少殺孽,哪裡會在乎這個。看她怕成這樣,一方面嗤之以?,一方面也覺得多虧她今天奮勇,不然袁惠毀了不說,說不定還搭上她自己,因此過去哼了一聲,“你還能殺人?那人沒死!”
沒死?張靜安的眼睛一下子就聚焦了,似乎抖得也沒那麼厲害了。
袁恭沒繼續說話,確實一下沒插死透,不過恐怕也活不成,不過懶得嚇唬她。
張靜安偏還要問他,“真的沒死嗎?菩薩在上,你可不要騙我。”
袁恭根本不信,但是看她一本正經的樣子,又哼了一聲,“死了,不過是我殺的,行了吧?”那人是必死的,不然袁惠可就毀了,大哥已經吩咐衙差都處置了。
張靜安愣了愣,似乎是鬆懈了下來,本來都僵硬的五官一下子柔軟下來,隨即又僵硬了起來,撇着他有些刻意地惡毒道,“犯下殺孽是要招報應的。”
袁恭被氣得無話可說。
自己剛纔爲什麼編假話安慰她,不如讓她自己嚇自己嚇死去好了。
摔了簾子就回了書房。?
說來也奇怪,袁恭過來說,人是他殺的之後,張靜安竟然不害怕了,而且後半夜還睡了個囫圇覺。
第二天一早還睡得香着呢,外頭婆子就報進來,說老太太來看張靜安了。
張靜安趕緊爬起來打算梳洗,可關老太太出身低微,卻並不在乎她衣冠不整在長輩跟前是不恭敬的,竟然自己快手快腳地徑直就進了張靜安的臥室。
張靜安還坐在牀上等着翡翠給她穿衣服呢,這就被老太太給抱了個滿懷,“好孩子。多虧你護着妹妹,不然我老婆子可要活不了了。”
張靜安不習慣跟旁人如此親近,老太太的行爲更是誇張到她受不了。被老太太抱在懷裡,她禁不住身體僵硬,本能地想跑,可被老太太老太太年紀雖大,可人卻強健,抱着她跟抱個小孩似的,張靜安掙扎都掙扎不動,仰着脖子只想翻白眼。
老太太不僅是抱着她,而且老淚縱橫開始嘮叨,說多虧她警醒,不然袁惠這死丫頭就要作死了。哭得張靜安渾身不自在,爲了掙脫,她只能撐起身體假裝伸手打算給老太太擦擦眼淚。
老太太自己扯帕子擦了擦,叨咕着,“讓我看看你,說是磕傷了不少地方,可都上好了藥了?昨兒個都沒顧得上你,今兒個要不要找老白來看看?”
老白是跟袁家關係很好的一個太醫,也是被張靜安氣走的那一個,張靜安剛想說,其實都已經上過藥了,都是皮外傷,突然就是一陣劇烈的頭痛,疼得五臟六腑都扭在了一起,渾身一陣抽搐,突然一彎腰,就吐了老太太一身,人也身體一僵,就這麼直挺挺地倒在了牀上。
老太太被吐了一身,愣在了那裡,不住地招呼人,“快把二孫媳婦扶躺下,這是怎麼了?快點把老白找過來。”
白太醫死趕活趕地過來了,這回是認真給張靜安診了個脈,老太太換了衣服也趕了過來,後頭還跟着吳氏,老太太滿懷希望地問姚太醫,“老白,我這孫媳婦剛纔還吐了,是不是有了啊。”
袁恭差點摔倒在地上,他和張靜安成親三個月,手都沒摸一把,哪裡來的喜脈?
那白太醫缺皺眉搖手,“你這孫媳婦不是喜脈,除了昨兒個受了驚嚇,有沒有磕碰?”伸手還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瑪瑙就上前福了福,“我家奶奶頭上磕了一個腫塊,就在這裡,腫了有半指厚。”
白太醫道,“這就是了,二奶奶先是嘔吐又是昏迷不醒,老朽覺得可能是昨天磕碰到了頭。”
老太太驚駭道,“磕碰了頭,不厲害吧。”
白太醫搖頭道,“這磕碰到了頭外頭看着不厲害的,也不知道內裡是不是也有損傷,老許你們也熟,他擅長這個,不妨請他來看看,這磕碰到了頭事情可大可小,現如今二奶奶昏迷不醒,還是要謹慎爲好。”
袁恭立刻火速出門。親自請了許太醫過來。
許太醫不僅診了脈,還下了針,然後又開了藥,囑咐快快煎了服用,又囑咐病人醒來之前,千萬不能搬動,尤其是頭,要尋枕頭墊着,半點不要移動。
袁家人都嚇壞了,紛紛過來探望,可都被老太太給趕了出去。
當天晚上,張靜安不僅沒醒,還又吐了兩次,整個人都僵硬了起來。連夜,袁恭又將許太醫給請了過來,又是灌藥,又是扎針,人是安穩了下來,但是卻徹底昏迷了過去,一點意識都沒有了。
許太醫搖頭,對張靜安的傷勢很不樂觀,這正好撞到左側額顳之處,如果真是傷了內裡,可就只能聽天由命,能不能醒來,什麼時候醒來。全看天意了。
事情到了如此地步,也不好不知會宮裡和張家。
宮裡很快皇上就派了張大伴過來探視,說皇帝驚怒,又派了太醫院的院令大人帶着一干太醫過來診了半天,依舊是個聽天由命的診斷,只這幫人都不敢與皇上說,只能由得國公爺親自去宮裡與皇上稟報。
皇帝摔了御書房的筆洗,說了許多刻薄的話,根本不相信張靜安受傷是個意外,覺得是袁家故意的,連帶着居然將吳氏和吳家也給罵了個狗血噴頭。直言張靜安若有個好歹,袁恭就給張靜安守着。
這話說得安國公臉上青紅不定。這天下只有丈夫死了,妻子守寡的道理,哪裡有妻子死了,丈夫必須做鰥夫的規矩?可皇帝平日裡悶聲不吭的,可其實是個性格最古怪的。只聽他冷笑,“朕只將話放在這裡,若是明珠死了,你家要與袁恭娶什麼吳家的表親,朕就索性要了他的命去!”隨即就將安國公給趕出了宮。
這還有更鬧心的。
皇帝震怒不說,張靜安的孃家也來添亂。
張靜安嫁人還不到三個月,就出了這樣的大事,肯定是要知會孃家的。張數不好出面到內宅去看望女兒,就只能又把李氏打發過去了。
李氏倒是巴不得張靜安就這麼死了,可張靜姝自從見了袁恭之後就春心萌動,念念不忘。張靜安嫁了之後,她好生萎靡了一段日子,再去相親,想起袁恭,就怎麼都打不起精神來,橫挑?子豎挑眼的各種不得勁兒。這回袁家人過來說張靜安出了事,她到是一下子就精神了起來。
尤其是去了袁家之後,看見張靜安躺在牀上,跟個死人一樣,那心可就動得更快了起來。
回頭就偷偷地跟她娘給叨咕上了。
李氏當初雖然不樂意張靜姝去給張靜安當媵妾,但是如果張靜安死了,張靜姝嫁給袁恭續絃倒是門還不錯的親事。
安國公府好歹是天子近臣,開國元勳,袁恭一表人才不說,還有張靜安那讓人垂涎的大筆陪嫁呢。
不過她還是比較謹慎,沒敢一到袁家就說這事,一則張靜安還沒死,二則,也要顯得不那麼急迫。因此只是帶着張靜姝以照顧張靜安爲名,就留在了袁家。
這就讓袁家有點尷尬了。
他們原本是對張家有愧的,張家有什麼要求,那他們是沒有不答應的。因此李氏說要住下,袁家當然周到地安排住下了,可李氏還帶着個未出閣的閨女是什麼事兒?
不多幾日,袁家人就看出來不對了。驚愕之餘,就免不了要腹誹了。
這姐姐死了。妹妹嫁過來做續絃的是不少。但那一般都是兩家需要維繫關係,或者是姐姐留下了子嗣需要照顧的。可張家和袁家一文一武,八竿子打不着的關係,張靜安又沒留下孩子,張家還要把女兒嫁過來,是不是有點不要臉了?弄得好像誰不知道張靜安和孃家是什麼關係似的......
袁家娶張靜安那全是因爲玉太妃的關係,可沒一點跟張家做親的意思。
吳氏跟李氏周旋,心裡那都要吐了,可只因爲張靜安還人事不知地躺在那裡,袁家理虧,不得不忍着李氏的無恥。老太爺也是一樣的心態,有心將李氏母女給趕出去,可又拉不下臉來。就想用皇帝讓袁恭守着鰥夫的話來搪塞李氏。
吳氏又不幹了。開玩笑,當初張靜安的娘是公主,死了張數還不是續絃了?張靜安不過是個郡主,又隔了一層了不說,她兒子好好一個二郎,憑什麼要守?皇帝那話分明是氣話,怎麼能拿到檯面上來說?
到是袁恭自己站出來說,他無意續絃。
他這幾日也將自己折磨得不輕。張靜安突然生死不知,讓他一下子有點接受不了,李氏和張靜姝這表現,幾乎要讓他發火了。哪有這麼不要臉的一對母女,張靜安還沒死呢,就來算計她的丈夫了。他固然不喜歡張靜安,他固然心裡還念着方瑾,可李氏母女這樣的行徑,還是讓他深深爲張靜安感覺到不值,恨不得一腳把這對母女給踹出袁家去。
他一臉鬍子拉碴地從張靜安屋裡出來,森森然地看着李氏和張靜姝,“岳母大人和妻妹都請回吧。明珠活一日,我守她一日,她死了,我也守着她的牌位過一日。如有違誓,猶如此碗。”抓起李氏跟前的茶碗,就在地板上摔了個稀巴爛,李氏被他猙獰的面目嚇得一個哆嗦,帶着猶自有些不死心的張靜姝果斷地跑了。再不敢登袁家的門。
她之前之所以能歪纏,都是因爲吳氏死要面子活受罪,到了袁恭這裡遇到了個兇狠的,其實李氏和張靜姝壓根是個不夠看的。袁恭又這樣的表態,她們就再不敢登門了。
說來也奇怪,袁恭趕走了李氏母女,張靜安居然就開始好了起來。
她躺了足足有小半個月,一動不能動,全靠米糊蔘湯吊着命,明明都將整個人躺得如同一具骷髏一樣了。可是李氏母女滾蛋後的第二天她就開始有了動靜,第三天居然就睜開了眼睛醒了過來。
太醫院的院令親自過來診脈,說是脈息大好了,雖然還不能動。但是養下去,應該就能無恙。至於有沒有後遺症不好說,但是性命是保住了。?
雖然性命是無礙了,可是張靜安確實是爲了這回的事情吃了大苦了。躺在牀上一動不動,全靠幾個丫頭給她揉搓四肢活泛血脈纔不至於就僵死在牀上。可即便如此,她人雖然醒來了,可是各個關節還是動彈不得,一動都疼。
一個人死一次且罷了,她好不容易重生一回,居然又死了一次,這究竟是有多嚇人,實在只有經歷過的張靜安才能描述了。
她昏昏沉沉這些天,有的時候什麼都不知道。有的時候迷迷糊糊的還是能知道一些事情,能知道事情就知道害怕,說起來她躺着不能動,真是怕死了。
清醒過來,再看見崔嬤嬤,翡翠,水晶,瑪瑙都環伺在周圍,她一下子就受不了的大哭了起來。
袁恭聽見動靜,一下子掀開簾子就衝了進來,看見張靜安醒來,着實吃了一驚,也將張靜安嚇得不輕。上一次她看見袁恭如此不修邊幅的時候還是上一世。袁恭帶着方瑾從西北迴來,她將方瑾推下臺階,他給她寫休書的時候。
她嚇得一哆嗦,唯恐自己死了一回活過來恰恰活到自己被休的時候,怕得整個人都哆嗦了起來,不由自主地往崔嬤嬤的懷裡縮。
而袁恭看到張靜安躺了十餘日突然活了過來,那心情之複雜,在這一瞬間也是難以描述。
袁恭對張靜安的感覺很複雜。
首先,在出現婚事變故之前,他並不憎惡張靜安。
在他看來,張靜安沒媽有爹跟沒爹一樣,自幼跟外婆長大,外婆還死了挺可憐的。性格古怪什麼的都情有可原,爲了避免張靜安嫁給趙十四那種二尾子,他還出手幫了張靜安一把。
可張靜安毀了他十幾年來的美好寄託也是事實,他到目前爲止查到傳播張靜安的謠言的都是從趙家交好的一些人家給傳出來的,大約就是因爲自己揭了趙十四的老底,趙家人不知道誰幹的,所以遷怒於張靜安。可也怪表姐身邊的嬤嬤太蠢,就這麼給人家當了槍使。
可這一切都是倒黴催的因爲他遇到了張靜安好不好,如果他沒有遇到張靜安,沒有在人羣中將她撿回來就不會想着幫她一把,就不會扯出後頭的事情來,就不會導致他和表姐勞燕分飛。
他和哥兩個一胎雙生,可從生下來就被分開,哥哥養在祖母跟前,自己養在外祖母跟前,等大了的時候,再要跟爹孃親近,就怎麼都欠了那麼一點。可哥娶親了之後,跟嫂子過得挺好的,他其實一直很羨慕,他覺得他跟表姐會過得一樣很好。人一輩子,能有個喜歡的人陪着,那是多幸福的一件事情,可都因爲張靜安的出現就給毀了,還讓自己,表姐和整個袁家都成了世人的笑柄。
袁恭這輩子前二十年不說順風順水吧,但是從來沒有遇到過這麼大的挫折,差點沒有氣瘋。因此也做了很多的蠢事,比方說經不住表姐的哀求去求張靜安放自己一馬,比方說在新婚之夜跟張靜安在牀頭吵架還差點打了起來。比方說現如今,張靜安過得好好的,完全不將他放在眼裡,他大可以也一樣無視她,可是他幾次都被她的無賴給氣得七竅生煙。
可生了氣能怎樣?你打她,你是男的她是女的,就張靜安那小身板,根本經不住你一指頭。你罵她,也不知道張靜安的腦子和嘴是怎麼長的,有道理也被她逼成沒道理,沒道理也被她說成是有道理。
他的生活全毀了,可他看張靜安日子過得挺好,不回家還好,回家看到她,他就氣不順。可是他縱然氣不順,他從來沒有想到過,張靜安會突然沒了。
說起來這十餘日,袁恭也過得十分不好,他老是覺得眼前的一切都不是真的,總覺得張靜安昨兒個還神經兮兮牙尖嘴利地咒罵自己呢,怎麼就躺着不能動了呢?怎麼就磕了一下就被太醫診斷死活要聽天由命了呢?可張靜安確實躺着就不能動了,如果不是仔細觀察她那小小的?翼還有些微的扇動,還就真的無法確認她真的還活着。他一直守着張靜安,眼瞧着她躺着躺着似乎就將身上的勃勃生氣就這麼躺沒了。這十幾天,他一個囫圇覺都沒睡過,就這麼在張靜安屋裡找了個榻坐着,一閉眼,就覺得張靜安沒了,嚇得他非得睜開眼睛看看她還有氣才能安心。
現如今可算是好了,這丫頭活過來了,似乎日子便又可以恢復正常了。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忍不住走上來摸了摸她的頭,“沒事了,你死不了。”像是安慰張靜安,其實也是安慰他自己,生怕看到的不是真的似的。
張靜安覺得自己不大認識他這個複雜矛盾的表情,不過漸漸反應過來現如今是個什麼情況,原來是自己因爲袁惠的事情磕了頭,現如今清醒了過來,她微微側了側頭說道,滿懷怨氣地對袁恭說,“我死了豈不是便宜了你?”
袁恭“……”,他深深覺得,張靜安活過來了是好事,可如果能變啞巴了,那才真是大好事。
哈哈,我家安安最氣人了。
腦震盪什麼的,其實最怕的不是當時暈,而是事過之後逐漸發作的頭疼和暈厥,因爲可能代表顱內的緩慢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