啓祥宮內,德妃聽聞宮人來報,心中更添幾分無奈,皇貴妃確實拿捏住了她的軟肋。如今她膝下將有三位皇嗣,暗處又有索卓羅氏虎視眈眈,實在不能再重蹈覆轍。
自皇貴妃提出合作後,她又想起皇貴妃剛剛喪女,而前些日皇上也提過,想將她膝下一位阿哥抱養給皇貴妃,畢竟後宮中唯有她膝下將育有三位皇嗣,能抱養的自然只能是她。
思慮良久,她下了決斷:讓皇貴妃抱養胤禛。一來胤禛已年長,抱養過去不算與她生分;二來皇貴妃養子的身份,或能爲胤禛博些皇上的關注,於前程有益;三來如今她精力有限,只能護住兩位皇嗣,唯有將胤禛交由皇貴妃撫養,方能護住胤祚,並平安誕下腹中胎兒。
念及此,她命人將自己的條件轉達與皇貴妃。
承乾宮內,佟佳氏接到德妃的條件,心底泛起幾分不悅。可念及此前她暗撤人手致七格格夭折,如今爲修補關係、籌謀佈局,不得不權衡利弊。
前些時日,皇上表哥確曾流露過將其他皇嗣交由她撫養的意思,只是她未料到,德妃竟主動提出此事,想來皇上表哥必是先與德妃商議過的,畢竟後宮之中,唯有德妃膝下皇嗣數目可觀,能分出養子的也只她一人。
細想之下,胤禛在承乾宮降生,在德妃懷胤祚阿哥時,她對其也照拂過一段時日,情分自然不錯。而且待鈕祜祿氏誕育皇嗣後,她這也正需一個阿哥作爲籌碼與之較量。
況且養子終究是養子,斷不會撼動她日後親生阿哥的地位。這般計較下,她便鬆了口,命人應下德妃的提議。
不出數日,康熙便降旨將胤禛抱至皇貴妃膝下撫養。後宮衆人聞訊皆感到羨嫉,只道康熙此舉是借抱養阿哥撫慰皇貴妃喪女之痛,更坐實了聖眷深厚的傳言,然而有人卻爲此憤懣難平。
永壽宮西側殿內,索卓羅氏滿心不甘。她本已籌謀妥當,欲趁德妃生產、人手疏漏之機,讓其再嘗喪子之痛,甚者一舉除去德妃。可如今德妃將胤禛阿哥抱養給皇貴妃,底下人手得以騰挪,她的計劃再難尋時機推進;何況她還想在事成後全身而退,權衡之下,只得暫且放棄此番佈局。
啓祥宮內,德妃望着冷着臉的胤禛,心底涌上幾分無奈。自她同胤禛講要將其送去承乾宮給皇貴妃娘娘撫養,這孩子便認定自己要被她拋棄了,任她如何解釋都充耳不聞。
腹中胎兒漸長,身子本就禁不起這般勞心耗力,見胤禛一副油鹽不進的執拗模樣,她心頭的火騰地冒了上來,終究冷下臉厲聲呵斥:“胤禛,額孃的苦心你偏要這般作踐?皇貴妃膝下養子的身份何等尊貴,連你汗阿瑪都下了旨,你還要胡鬧到幾時?難不成非要逼得我和你弟弟胤祚沒了活路,你才肯罷休?”
胤禛被德妃這一吼,心底的委屈登時翻涌上來。他並非不懂其中利害,只是一想到要離開額娘,去投靠記憶模糊的皇貴妃,便止不住地心慌,何況乳母曾對他說過,此番離去或許再難回來,日後他要搬去東六宮,而額娘與胤祚卻在西六宮,想見一面怕也難。
念及此,滿心都是不捨,可額娘竟絲毫不懂他的惶恐,開口便是責罵,委屈與憤懣絞作一團,終是口不擇言:“額娘分明是要拋棄我,還叫我懂事?我纔不要認你這樣的額娘!”說罷,眼淚奪眶而出、扭頭便衝出了殿門。
德妃望着胤禛氣沖沖跑遠的背影,怒意更濃,揉了揉發緊的眉心,側身對身旁的紅翠道:“你瞧瞧這孩子,平素本就與我不親,如今爲他謀劃前程,倒還惹來一頓氣,直教我頭疼。”
紅翠忙上前替她揉按額頭,溫聲勸慰:“娘娘莫惱,阿哥到底年紀小,等長大了自會明白您的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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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妃聽了,唯有無奈一嘆。她由何嘗願意母子分離?只是自胤禛落地,她便因接連生育、籌謀位分晉升,難分太多心力,孩子便交由乳母照料居多。並非她不願多疼惜胤禛,實在是她誕育太過頻繁,縱有十雙手也難周全膝下每個孩兒,何況胤祚之名得了皇上賜下這般厚重的福澤,她難免多費些心思。
再者胤禛不知隨了誰的性子,過於沉穩早熟,連乳母都覺得他不大樂意親近人,更不似胤祚會撒嬌討喜,她心底難免偏了些。加之她的都蘭早夭,又要與索卓羅氏周旋爭鬥,便越發顧不上這個長子了。如今爲讓膝下孩兒在這深宮平安長大,母子分離縱然心酸,卻也算不得什麼了。
念及此,德妃到底開了口,吩咐紅翠:“胤禛那邊的物什都收拾妥當了吧?切莫出岔子。你再同承乾宮留的暗線通個氣,務必護好阿哥,別叫人算計了去。”紅翠見主子嘴上嫌阿哥不懂事,卻仍細細叮囑他的周全,不由抿脣一笑,頷首應了是。
不多時,胤禛便被送往承乾宮。皇貴妃見他長得極像皇上表哥幼時,心底添了幾分慈愛,一應起居都細心照料。只是無人知曉,胤禛因念着額娘與弟弟,常於深夜偷偷啜泣,伺候的乳母只道他換了環境不適應,見他性子愈發沉默持重,只當是認生,並未將其放在心上。
皇貴妃抱養胤禛的風波尚未平息,離她出月子不過幾日,西六宮便開始亂象頻生。永壽宮內,鈕祜祿氏散步時偶遇小蛇,幸而有太皇太后遣來的嬤嬤隨侍,雖未傷及性命,卻着實受了驚嚇,最終請太醫開了安神湯,臥牀靜養。
二十二日,翊坤宮傳來消息,宜妃姐妹散步時不慎踩到佛珠滑倒,郭絡羅常在爲護宜妃墊了身子,竟致早產。宜妃雖無大礙,郭絡羅常在卻於次日子時誕下十七阿哥。
康熙聽聞此事,龍顏震怒,着人徹查,最終宣告衆人,只查出那佛珠原是宜妃姐妹去慈寧宮請安禮佛時所佩戴的,只是前些日串繩斷裂,宜妃便命人將珠子送回內務府,卻不想有遺落的散珠滾落在常散步的路上,偏教宜妃姐妹踩到了。
皇上隨即杖責了因疏忽職守的灑掃宮人,將其遣返回內務府,又晉封郭絡羅氏爲貴人以作安撫,私下裡敲打了衆人一番,此事才潦草收場。郭絡羅氏等受害者心中自然難平,畢竟諸多巧合堆疊,難免讓人覺得是蓄謀已久。
於是郭絡羅氏等人又細細梳理了各宮宮人,這才發現被皇上遣送回內務府的灑掃宮人言行有異,只可惜如今已沒了人證,終究只能嚥下這口啞巴虧。
風波雖暫時平息,可大家都心知肚明,這些事端背後怕是皇貴妃的手筆,只是見皇上這般維護皇貴妃,衆人也不敢多言。
只是未過多久,皇貴妃到底還是遭到了敲打。太皇太后下旨恢復皇貴妃去慈寧宮請安的舊例,不出數日,皇貴妃經過在慈寧宮潛心禮佛的修行,又恢復了往日管理六宮得力的模樣,亂象因此漸漸消停。
六宮表面重歸各司其職的舊態。時光流轉,宜妃等人陸續臨盆,此後三月,每月皆有皇嗣降生。八月二十七,宜妃誕下十八阿哥;九月二十二,德妃誕下九格格;十月十九,貴妃誕下十九阿哥。皇上一一賜名,六宮又重新漫起喜慶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