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紅?那你接客了?”我擔心地問道。
“接了,不接怎麼過啊?”胭紅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悲憐。
“你姐姐千萬讓我告訴你別接客,說她一定會想辦法的。”
“唉,君言姐,晚了,你來晚了,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啊!我剛被賣到這兒的時候,也倔過,也頂過,可是不接客,他們就打我,往死裡打啊!你看看我身上,到現在都還有菸頭燙過的痕跡呢!”胭紅說着,把袖子擄了起來,我看到她雪白的如嫩藕一般的胳膊上滿是菸頭燙傷的疤痕。
“胭紅,你受苦了!”我摸着胭紅胳膊上的傷疤,說道。
“還不止是捱打呢!他們還不給我飯吃,讓我餓了三天,到最後,我實在是受不了了,君言姐,我的肚子餓,我餓啊!”胭紅說着,就嚶嚶地哭了起來,我一把抱住了胭紅,道:“哭吧,哭吧,有什麼委屈就都哭出來吧!都怪咱們的命不好啊!”
胭紅止住了哭聲,道:“後來,我也就想通了,不就是陪着男人睡個覺嗎?有什麼啊?雖說這名聲是不好聽,可是起碼也能吃飽肚子,能穿上新衣裳,混的好的,媽媽還多給零花錢,還當菩薩似的供着,看我現在,雖說比不上你們怡春院的紅姑娘,不過也是吃香的,喝辣的,要什麼,她柳媽媽就得給我什麼,她現在可是指着我幫她掙錢呢!”
我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纔好,我能責備胭紅不該這麼想,該像胭脂那樣挺着嗎?我自己不也是爲了錢,把自己的身子給賣了嗎?我又有什麼資格責備胭紅呢?
“只是他媽的真夠倒黴的,我糊里糊塗地就被一個老男人給開了臉子,可沒有姐姐你那麼幸運,我是一個大子也沒撈着啊!在我們這個鬼地方,他媽的就沒有給開臉分錢的事!”胭紅憤憤不平地說道。
我的心從裡往外地透着涼氣,過去那個淳樸而善良的胭紅是再也找不回來了。我愣愣地看着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君言姐,你怎麼那樣看着我啊?看得我直發毛!”
我這才醒悟過來,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胭紅扯住了我的胳膊,有些撒嬌似的對我說道:“君言姐,你現在一定是你們怡春院的紅姑娘了吧,不然,你們掌櫃的也不會特別地恩准你回家去探望,對不?”
“你問這個做什麼?胭紅,你有什麼事嗎?”
“君言姐,你看看我的模樣,其實也不差的,我不想在這個三等的破窯子幹下去了,你幫我跟你們袁老闆說說,把我也買過去,那樣我就又能和你們在一起了。”胭紅說到這裡,臉上竟然露出了笑容,也許在她的心目中,怡春院就是天堂!
“胭紅,我們那也好不到哪兒去!況且我也當不了家。”
“君言姐,你別生在福中不知福了,最起碼,你們怡春院的那個大大的爐竈是從早到晚都燃着,姐妹們在屋子裡不用像我們這樣還得穿着棉襖棉褲的,你們那出來的姑娘,一個個打扮得多洋氣啊!哪像我們,穿的衣裳都還跟村姑似的,還有啊,你們見的都是些大人物,哪像我們,天天跟些下三濫打交道,君言姐,你就幫我去說說嘛。”胭紅懇求道。
“胭紅,這個我也只能是盡力,可是沒什麼把握的,我今日到這兒來,也是受你姐姐的委託,來看看你,你既然已經接客了,那就先在這待着,等我回去和你姐姐再商議商議,好嗎?”
“恩,那我可就等君言姐的好消息了。”
“君言姑娘,好了嗎?這天可不早了,咱們還得趕路呢!”外面傳來了錢坤的聲音。
“來了,錢爺,這就來!”我答應着,然後問胭紅道:“胭紅,我就要回老家去了,有沒有什麼話讓我捎回去的嗎?”
“少什麼話?還能讓村裡的人知道我們在城裡乾的這個營生?算來,幾讓他們以爲我們是死了吧!”胭紅眼睛迷茫地望着天,悠悠地說道。
我的心裡也充滿着悲哀,是啊,又能說些什麼啊?自己做的這個營生哪能讓村子裡的人知道啊!
我的眼裡噙着淚,握了握胭紅的肩膀,道:“胭紅,那,那君言姐就走了,我今日看到了你,也就放心了,我會告訴你姐姐的,你自己也要多保重!”
“君言姐,你一路當心,你可要再來看我啊!”胭紅終於還是沒有忍住眼中的淚水。
我咬咬牙,扭轉頭,走出了門。
“君言姐,你可一定要再來看我啊!一定啊!”胭紅將臉緊緊地貼着窗戶的玻璃,大聲地喊着。
我不敢再回頭,我怕我一回頭,就再也邁不動腳下的步子,只有低着頭,趕緊走出了豔香閣的大門。
柳掌櫃和她的男人對錢爺倒還是挺客氣,或許都是在這一行裡低頭不見擡頭見的人吧,他們一直把我們送出了大門。
“二位走好,錢爺,下次再過來坐啊!”柳掌櫃沙啞的聲音在風中飄過,我的腦子亂極了,眼前不斷浮現的都是胭紅的眼淚,悲憤的眼淚,可是,有什麼法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