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綺琴這才記起進了內殿,雙兒替她褪了披風,她微微皺了眉頭沉聲道:“走吧!”言畢,飛快走進了漫天風雪中。春蘭不敢猶豫,慌忙的撐起綢傘追了上去。
一路風雪,飄灑在肩頭髮上,凍紅了她的臉頰,凍紅了她的雙眼,凍住了她的心。這是一場身不由己的遊戲,可她不肯輸掉!她絕不能!
左相邵雄被龍翊的舉動氣得半死,又在早朝上被龍翊嗆了一口氣,回府之後在花廳中氣急敗壞。邵夫人得知女兒被貶黜,急急忙忙的跑到他跟前來吵鬧,讓他的心頭愈發滿是怒意。此前李盛隆的處決,已經讓他動了氣,他好不容易隱忍下來,沒想到龍翊竟然接二連三的動他們邵家。可見根本不把他放在眼中,這三朝元老也好,這國丈也好,都是龍翊不屑相與的。他在花廳中乏了半日火氣,匆匆進了書房,也不知幹什麼去了。
第二日一早,早朝之上,龍翊沒看見邵雄的身影,連帶着邵雄手底下的幾個得力重臣卻都告病在家,沒來上朝。右相左敬忠樂得看這場面,雖然恭敬立在下頭,臉面上卻是禁不住帶笑的。
龍翊昨夜在鳳藻宮賴到半夜纔回養心殿,本來就不曾歇息好,這會看見空了一大片的站班文武官員,心頭的火氣可想而知。他猛地拍着龍椅,冷聲道:“左相因何不來?朕收到其他大臣的摺子,怎麼獨獨不曾收到他的!”
別的大臣告病在家,都會遞上來摺子請假,偏偏左相不來也不支會一聲,明擺着是將了龍翊一軍。下頭站着的大臣心中敞亮,卻無人吱聲,誰不知道邵雄是因爲愛女別貶黜纔回會如此不給面子。
龍翊見無人說話,就連錢致遠也低頭不吭聲,沉着臉殺氣濃烈的起身甩袖離去。劉四喜無奈,只得唱班道:“退朝--”
這邵雄也當真是官大欺君,囂張跋扈已經到了人臣的頂峰。滿朝文武偷眼瞧着怒氣離開的龍翊,瞧着空出來的好些位子,忍不住尋了相熟交好的官員竊竊私語,正陽殿中嗡嗡聲聚集,誰也不知道這些貨與天子的大臣們在說什麼。不過下了朝,整個京兆卻忽然掀起了軒然大波,都道龍翊與如日中天的左相爺鬧了不和,已是水火不容了。
風雪一連起了一日一夜,邵雄接連兩日沒來上朝,連帶着朝中數位大臣也是告病在家。第三日,龍翊因爲邵雄的跋扈終於暴怒,罷了早朝。一時間,原本就飄搖的朝堂又動盪起來。比之這陰沉的天氣,時政愈加晦暗,政局隱隱不穩。前殿人心惶惶,後宮裡頭也風言四起。
沈嘉蘿恢復後位,住進了鳳藻宮,璟宮本就沒有幾個妃子,倒也並沒有出現巴結送禮的人踏破門檻的情景。不過,養心殿從前與她一處當差的幾個宮女都有帶來親自繡的荷包香囊等物探望。雙兒含笑接了禮物,只說主子身體不好,便將人打發了,也沒叫她們見上一
面。龍翊將雙兒指給沈嘉蘿,雙兒主外荷葉主內,將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條。
白綺琴每日定來,早晚都是請安,沈嘉蘿說了兩次她也不聽,半分禮數都不曾落下。就連未央宮的宮女們都有些抱不平了,白綺琴依舊我行我素。
邵秀妍被龍翊半軟禁,雖有邵雄的飛揚跋扈暗中威脅,龍翊仍舊不曾妥協,邵秀妍的宮女們貶的貶殺的殺,一個不留。吉祥被貶到薪碳司已經有兩日,每日裡送碳壓碳一雙手生了凍瘡,紅腫潰爛。如意當場杖責死去,屍體拿一牀爛席裹了丟進了亂葬崗,至於是餵了野狗野狼,誰也不知道。整個沐陽宮的宮女倒是沒有一個上鳳藻宮求情的,只怪當初將沈嘉蘿傷的太深,如今連條後路也沒有了。當初在養心殿同秋荷紅玉打了沈嘉蘿的順兒,本以爲有邵秀妍的庇護躲過了去浣衣局的命運,卻不想終於還是因爲沈嘉蘿來到了薪碳司。命運之說,不得不信,不過早晚而已。
龍翊在朝堂上受了大臣的氣,沒回養心殿便徑直去了鳳藻宮,只要看一眼沈嘉蘿,他的心情就會好上許多。況且這幾日,沈嘉蘿對他明顯沒有之前的排斥,讓他心裡愈加柔軟。
鳳藻宮中,帷幔鮮妍,薰香恬淡,金磚耀眼,珠簾瀅潤,玉瓶精雅,紅梅吐蕊,內殿中軟榻柔軟,金案浮光,絨毯高貴,沈嘉蘿一襲硃紅宮裝,胸前裸露的雪白被柔軟的狐裘遮掩,乖順的窩在軟榻裡由荷葉給她上藥。果然是好藥,才三日就消了腫脹,看來不需一月就能康復了。
龍翊進門正好看見她頭頂上微微閃現的后冠,他勾了嘴角走近內殿,揮手屏退了施禮的宮女,悄悄靠近了軟榻。荷葉擡眼一瞧就看見了龍翊,卻在天子噤聲的動作中不敢表現分毫。慢慢靠近,瞧着沈嘉蘿頸後雪白的肌膚,下定了決心今夜決不再回養心殿了。
沈嘉蘿瞧着自己的一雙手,墨藍水眸彎了彎輕輕道:“看來……陛下沒騙我呢……像是快好了。”
荷葉不敢搭話,低着頭小心上藥,龍翊伸出一隻手撫上她的後頸,溫聲道:“翊哥哥何時騙過你?”
沈嘉蘿一縮脖子,驚訝道:“呀……”
龍翊手上觸碰到溫軟如玉的肌膚,輕聲笑起來。沈嘉蘿躲不開,仰頭撒嬌道:“冷……”嘟着小嘴,滿面不悅。
龍翊收回了手,長臂一撈將她撈進懷裡,看着她眼睛哄道:“翊哥哥方纔一直握着手爐,纔不冷呢,你騙人……”
沈嘉蘿小腦袋一偏,眨着眼睛道:“就是冷!”
龍翊一笑,隔着軟榻將她抱進懷中,扶着她的腰怕她跌下去,繞了一圈又走到軟榻邊上將人擱下,溫聲道:“怎麼不多睡會?這麼早就起來了。”
如今被龍翊抱來抱去她也不會覺得不自在了,窩在他的懷中小聲道:“睡不着!”
龍翊
圈着她,溫聲道:“是嗎?可是我有些困了……”
沈嘉蘿點點頭,輕聲道:“那你再去睡會!”
龍翊眯着眼睛嘴角一勾,溫聲道:“我想跟你睡!”
沈嘉蘿俏臉一紅,又不敢伸手推他,怕自己手上的膏藥糊到他的龍袍上,嗔道:“我……我……我不困……”
二人最和諧的睡眠,還是頭一日他將她從沐陽宮救回來,抱着她在龍牀上睡了一晚,雖然啥也沒做,不過兩個人心裡頭都隱隱有些甜蜜。沈嘉蘿自欺欺人不肯認賬,可惜她的舉止騙不過她的心。這幾日正在慶幸龍翊沒來過夜,卻不想這大清早的他竟說他要睡覺。
龍翊滿意的看着她的反應,心頭的甜蜜愈發濃烈,揉了揉她的腦袋,哄道:“好吧!等你困了再睡!”
沈嘉蘿一愣,龍翊卻已經放開她,起身離去了。沈嘉蘿呆呆的望着他的背影,看着他稍顯輕鬆的步伐,咬着脣倒回了軟榻上。荷葉躬身替龍翊掀珠簾,瞧見龍翊的臉色忍不住抿嘴笑了起來。她們家主子終於守得雲開見日出,這下子再也不會鬧彆扭了。
沈嘉蘿窩在軟榻中,想起龍翊的話又是羞澀又是苦惱,正愁的沒奈何,就聽外頭雙兒恭聲道:“娘娘,琴妃求見!”
沈嘉蘿坐起身來,輕聲道:“宣吧!”
白綺琴一襲青碧,在這大冬天的時節難免顯得冰冷了一些。春蘭留在門口,雙兒含笑請她進來到後頭烤火去了。荷葉替白綺琴褪了披風,忙吩咐祥兒瑞兒倒茶拿點心。
白綺琴這兩日被邵秀妍的驕傲跋扈氣得半死,卻沒辦法不聽命於她,正不知該想個什麼辦法既能安撫邵妃,又不觸犯沈嘉蘿,所以也就早早來請安,想看看沈嘉蘿對邵秀妍的態度。進門恭敬的請安,沈嘉蘿喚了平身賜了座,白綺琴坐在沈嘉蘿對面去,瞧着沈嘉蘿粉嫩的小臉溫和道:“蘿兒的面色越發好些了,看來不幾日就能養好傷勢!”
沈嘉蘿見了她,想起這幾日她的親切,溫聲道:“白姐姐日日來看蘿兒,自然好得快些!”
白綺琴溫和一笑,接過祥兒的茶水,溫聲道:“哪裡是姐姐看了就好了,陛下每日都來看妹妹,妹妹怎麼會不好?”
祥兒聞言笑嘻嘻道:“陛下剛纔纔來過呢!”
荷葉狠狠盯了祥兒一眼,祥兒立刻閉了嘴,自知犯錯退下了。她年紀小,因爲龍翊寵愛自家主子而高興,可白綺琴卻爲不會跟着她一塊高興。荷葉瞪了祥兒,轉頭去看白綺琴,見她面色平和,纔算放下心來。
白綺琴飲一口茶,溫聲道:“陛下來看妹妹,是妹妹的福氣,姐姐真心替妹妹高興!”
沈嘉蘿心知白綺琴深愛龍翊,不好接話,不料白綺琴卻先嘆了一口氣。沈嘉蘿疑惑道:“白姐姐嘆氣做什麼?可是不高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