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歷3年10月。這半年時間,已經有四個中等宗門被吞噬了。此外還有六個宗門的宗主也算到了在劫難逃,紛紛做遷走道統的準備。
老宗主們開始篩選有潛力的弟子,讓其帶着宗門典籍離開,而自己則是待在山門,做最後的鎮守。
例如望恆宗的弟子們哭訴着要求師父一起離開時,望恆宗的宗主和長老們則是用拂塵送這些弟子下山去了。且悠然聲音在這些弟子耳邊道:“入世去吧,大劫中一線生機皆在紅塵。”
這位宗主知曉,自己這些人是最後的氣運鎮壓“物”;如果他們心中有離意,宗門所在山川立刻斷裂飛起!只有心懷死志,誓死留在山中,才能延緩山門被天外邪魔吞噬的結局!
作爲仙宗的頂樑柱,或許對天下蒼生,視之如芻狗;但是對自己道統,還是留着最後一縷感情,上不負師門,下愛護弟子,同門之間互助。這場大劫中,他們將自己最後的真性情朝着仙路上最信得過的人表露。
就這樣,望恆宗等宗門的山門覆滅了,他們的弟子都被迫進入了紅塵,尋找明主輔佐;很顯然,因爲“仙家感情”上羈絆,武家的兵主顯然不在明主的範疇內。
…系統:人道的攪屎棍…
大爻,神都。天佑歷剛剛過去三年,天災人禍不斷,無不反映着一件事:“君王失德,故天人感應。“
朝中不少勢力,都開始對靈帝不理朝政不滿。10月4日,靈帝不得不上朝理政,結果當即就有司天丞向上奏請:“陛下,應當對山川進行封禪,來定山河!”司天丞並不是一個實權官職,但是在這天道無常的時候,羣臣響應。
注:這個操作,是讓大爻天子用自己“所受的天命”錨定這山河社稷。
顯然,仙宗被揚了,那些與仙宗千絲萬縷關係的世家們覺得頭疼。各地世家宗族需要大爻的陛下,來爲他們家鄉山河,以及供奉的神祇們兜底。
眼下山河崩壞不可逆轉,而家鄉的靈山被加封,自己就能高枕無憂。(洪峰過境,只加固自己區域大堤的思路)
至於靈帝自身氣運衰竭,壽數衰減?大家不在乎,現在世家們甚至希望靈帝就此嗝屁,然後換一個順位繼承人上臺。
靈帝遭遇這樣的逼宮非常慌亂,就在他慌亂地招來速旺時,李妃給他出了主意。
靈帝派遣黃門對這些要求封禪的羣臣進行通報:封禪山川也需要有一個先後,請臣子們擬一個名單。
隨着這道旨意下達,那些原本衆志成城的名臣們內部開始爭吵了起來。
等到羣臣退去後,速旺趕過來請罪道:“陛下,臣救駕來遲。”
靈帝望着他:“下一次如果再遲了,你就可以不用來了。”
速旺退去後,眼神中帶着一絲狠戾,作爲近臣重臣失寵於靈帝,更換帝位的心思就涌動起來了。
速旺:再幫陛下完成一些事吧。
…飛蝶從牆頭飄過…
爻都,速旺堵住了天下司天丞之首,末巖。
末巖看着周圍涌上來的黑衣暗殺者們,面向速旺說道:“看來傳言是真的,爾等矇蔽聖上,是欲行——“
速旺沒給他繼續說的機會;手中木傀凌空破開了司天丞召喚出的四靈近侍後,用短矛刺穿了這位對手,同時用“可惜了”的腔調對他說道:“你讓陛下封禪,就封禪,爲何要蠱惑朝臣呢?”
末巖嘴中口吐鮮血詛咒道:“多行不義必自斃,你今日所作所爲,來日必遭報應!”(鮮血嗆了他喉嚨,已經無法大喊了) 速旺看着這個司天丞死去,良久後,突然暴怒:“我的所作所爲?我這又是爲了誰,哈哈哈。”
速旺和李妃結盟,扶持濟王,這最終是爲他人做嫁衣的;然而承受一切的也是他,他如同木偶一樣被操縱。正如他所獲得的“缺一門”術法中諸多傀儡一樣,真是造化報應。
…牆上的影子開始亂舞…
司天丞末巖的身死,在朝廷中引起了軒然大波。
末巖不是什麼忠臣。他所謂的讓靈帝封禪的諫言,就是餿主意。但是他的話,是保世家大族的利益,所以他現在就被捧成忠臣。
京城中那些體面大臣直接帶着劍上朝,且自家門外讓奴僕穿着甲冑;用這種僭越的方式來朝着速旺和靈帝進行抗議。
所有司天丞現在都清楚,靈帝現在本身就和天命融合不全,而讓靈帝封禪,用天命爲那些“有仙則名”的山川做擔保,保的是大爻那些背靠仙山的世家大族。這些名山被天命所擔保,這些世家大族的風水氣運也連帶穩固了。至於天命因此動盪? 這些世家現在已經暗中調動家族資源,在地方上培養鄉族武裝,開始準備亂世求存。類似於東漢末年黃巾大亂後,朝廷武裝崩盤,各地都開始大搞團練。
世家們的心已經飛出朝堂外,怎會對爻室效死忠?
衆臣:儘管末巖他不是個東西,但他這樣的人也不能死。末巖的存在保障了地方世家們現在對於大爻王廷僅存的服從。
什麼是權力?即他人有求於自己。權力掛鉤於責任,但權力不代表要完全兌現責任;弄權者往往是隻兌現一部分,確保有求於自己的人不放棄,進而保證權力。
現在靈帝天命不足,是不足以封禪幾十座名山的。但是可以通過存在“封禪”的意願,讓地方的各個世家繼續以朝廷爲中心,鞏固朝廷現在爲數不多的權威。
值得一提的是,由於靈帝長期居於後宮,現在大爻朝廷上,已經不討論“征伐”之事,各地世家都暗中和所在地的刺史們約談了保境安民的合作方案。
朝廷已經失去了軍事上馭統天下的權力,大爻朝廷現在就只剩下祭天、賜各地名器的權利。
末巖就是各地世家在朝廷索要名器的代理人。
而現在,爲世家們說話的代表,在爻都內嗝屁了?性質是很嚴重的。這是爻室的內宦力量向着世家大族們宣戰。
原本內部還在爲如何瓜分爻室最後那點威望而有些齟齬的世家們,現在面對掀桌子,直接不談了。
…亂世…
天佑歷3年10月10日,當河洛諸州被各路兵馬踐踏,各地的仙山靈脈將絕;原本就良莠不齊的大量宗門弟子開始妖言惑衆,大量流民遁入山中成盜匪,天下大亂在即。
各地的賦稅開始減少了,矛盾匯入上端,朝中大臣開始對靈帝身旁的常侍不滿,於是乎更激烈的宮廷鬥爭開始了。
10月15日,朝中有十位大臣意圖派遣刺客誅殺速旺,被速旺察覺,這十位大臣被腰斬棄市,但是在要夷平三族的時候,這些大臣的家人們早就逃走了。
緊接着就是傳言:朝廷鎮守東南的預家庇護了這些朝臣。隨後朝廷派人催促預家,但出乎意料,預家將軍直接承認了,然後聲稱:“這是奸佞殘害忠良。”
結果就是速旺惱羞成怒,宣佈東南預州爲叛逆。然而蔡州剛好離着朝廷近,蔡州刺史和自己周邊州府打好關係後,立即進軍勤王。
宣衝在得知此事後,翻了一下歷史資料感慨道:從軍事戰略角度上來說,打着勤王的口號,直接挑戰舊的權力中樞這事情,往往不是當時最兵強馬壯的勢力,而是距離霸權中心最近的集團,因爲地緣上較近,反噬起來容易。
因爲宣衝查資料的時候,莫名其妙地翻出了前世壓根沒有的二十二世紀資料。
即在汰泙洋對抗後,白頭鷹衰落後,率先要他命的不是大洋彼岸的對手,而是南邊拉丁語族。
確定可能的歷史走向後,宣衝腦子中立刻浮現出了大爻天下“時局圖”發展狀況。
其中第一波羣雄爭霸的混亂中,那些三日馬程就到達爻都的諸侯,都會被動捲入到這場亂局中。
等待這些諸侯們力量損耗過了,那時候大爻的靈帝一系還沒有因爲意外斷絕,就是更外圍更有實力的軍閥們登場了。
“未來十年,二十年.”宣衝盤算着,目光不由的放在了東北角。自己的大哥武恆羽在那邊,他不會沉不住氣先一波吧?
…給好大哥最後輔助…
天佑歷3年末,北方大雪紛飛。武恆羽正在渤郡適應當地氣候。他因爲離鄉而頭疼。
而剛好南邊老家那兒送來了“特產”。押送特產的是武家本家人,而不是水派系,顯然這是信不過外人。
武恆羽很好奇武飛送啥來了,他掃了一眼宣衝的親筆信猛然坐了起來。
宣衝送的東西是,渤王的子嗣。這個十六歲的小男孩在到來後,怯生生目光後,暗中打量原東市軍的諸將。——但目前沒人注意。
當年戍帝平定星州後,將渤王的子嗣在嶺南封了個“續思王”。(140章) 戍帝當年認爲,這渤王一脈,可能一輩子都再沒法回來了。
但戍帝萬萬沒想到,自己在交權時沒能和平交接。當然更沒有想到,在他在位時,能稱賢王的靈帝,在上位後和一羣小人常侍綁得死死的,不得不昏庸。
武恆羽相當清楚“武飛”送來的這份大禮的含金量。一旦暴露給天下的人,“武飛”這就是妥妥地在謀反了,屬於大罪。
當然武恆羽不會蠢笨地說“續思王”是武飛送來的。
武飛也是害怕他“不過腦”,直接在信件上明說了,續思王是從自己手底下跑出來的。
黃玉城中,武恆羽靠在虎皮靠背上,瞅着桌案前各個諸侯們送來的密信,這些信件都是邀請武恆羽和其一路,共同進入京城勤王討賊。
這些信件的主人甚至相互貶低別的諸侯。並且對武恆羽都是許諾,一旦事成後將與兄弟平分朝堂權力,顯然武恆羽手裡這股力量,在各路諸侯眼裡都是香饃饃,一旦打入京城後,就可以操控廢立,穩穩地壓制四方。
在宣衝禮物送來之前,武恆羽是正有此意的。
畢竟他手下兵將們,無論是爻都派系還是他最早帶來的外姓子弟都是投機性很重,若是有有機會返回都城,都不會放過。
現在他拿到了渤王這一系後,一切就穩住了。渤王的封地就在渤地,雖然幾經磨難,但是還有大量舊的臣屬,這些舊的臣僚雖然對續思王不會有忠誠,但是會傾向於用“渤王”這一系的宣稱,來衝擊大爻的最高權力。
在野心家對拼的第一階段,不會忙着清洗王朝的皇嗣,而是把皇嗣當成“房產證”,宣佈正統。先前武恆羽麾下躁動,是因爲渤地常年戰亂的緣故,基本上沒有與戍帝子嗣聯繫密切的外戚。
所以先前渤地雖然兵強馬壯,但是搶不到房產證。必須要和其他地區諸侯們合作。
現在宣衝是把最適配武恆羽麾下勢力的房產證給送過來了;靈帝上位的過程存在法理問題。渤王這一系可以說“正統含量”極高。
當然當下這張牌如果提前暴露出來,則會被各方忌憚。武恆羽只和最信任的幾人透露了這個事。
…權力齒輪在轉動…
而武恆羽和內部集團的人商量後,則是回到家中密室,抓住武轟的手詢問道:“他在南邊,據說和我師門鬧翻了。”
武轟尷尬,因爲武恆羽也是出自青華宗,於是乎他反覆爲宣衝解釋:“我家兵主爲了天下蒼生,不得已爲之。”
武恆羽盯着他,嘆了一口氣,對這位武家子弟道:“回去告訴他,讓他好自爲之吧。”
武恆羽大致猜出武飛爲什麼要把這麼好一張牌送過來了,因爲武飛沒法用。
武轟迴應道:“羽將軍,兵主說過他此生恐怕再難北行;你和他不一樣,你志在四方,必是要在這天下做一番大事業的!”
武恆羽的手微微一捏!很顯然他聽出,武飛這是在和他劃清界限,確保西邊武家得罪宗門的情況並不影響武恆羽這裡創業。但是就此兩地分隔,讓武恆羽心中難過。短短几年內,自己父親沒了,好弟弟(武飛)也都被困在南方。
此時武恆羽並不惱武飛回去後奪了家中兵主的位置。
虞鯉曾點撥他,武飛回去接手武撼巒的事情,必然會和天下宗門鬧翻了。
果不其然,在這半年內直接得罪了天下宗門,爲保住武家在浱地的基業,讓自詡名門正派的諸多仙家吃了如此大虧。
武恆羽望着武轟,等着他還要說什麼。
武轟猶豫一下後說道:“兵主說,您天賜神勇,但天命無常;若是哪一日,您,您,征戰遭了大難,莫要孤勇衝刺,可以回家重拾再起。”(武恆羽過於傲氣,“全軍覆沒”這個詞,是不能說的。) 武恆羽聽到這,哈哈大笑,然後拍了拍戰戰兢兢的武轟道:“告訴他,若有一日我登黃金臺,擺宴時,會給他留一席之地。”
天佑歷3年末,趙誠拜昊國大將軍,劍履上殿。他對內做了兩件事。
第一:將自己剛四歲的女兒許配給八歲的新王爲後。將國君後嗣繼國的禮法握在自己手中。
第二:對東來的百官進行甄別,從其族人中挑選俊傑收入軍中,即搞定了以自己爲中心的軍功分配。
若不是顧及到浦娥,他會更進一步要求新昊國主給自己封公。
趙誠在朝中也留下來力量,防備浦娥;上一世,他死於婦人手中竹兵,這一世他悟透,不會小瞧女人。
在青銅的大殿上,趙誠將自己稅務老部下都安排好後,開始派人整頓重要賦稅徵收,糧草囤積,民政治理等工作。
在北極,浦娥看着忠誠度下降到不足百分之十的趙誠,嘆了一口氣:“歷史的階梯就是如此;當精明者在一個角色位置上開始利用別人的信任,進而在另一個角色位置上出現的精明者就會根據前人“無信”的案例開始提前預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