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遜點點頭道:“正是此意。”
劉封細思片刻,用力的點了點頭:“伯言此見甚好,我料曹子修必會依伯言之見行事。”
“主公!”
陸遜挺直身體,擺出正色之態道:“決戰之時已至,先前所議之策可以行也。”
劉封沉默片刻,終點頭道:“可,伯言以爲何人可以爲將?”
陸遜當即脫口而出道:“呂蒙可也。”
前一世裡,呂蒙算是陸遜的半個伯樂,在孫權跟前多次推薦陸遜。也正是有呂蒙作保,孫權內心也想和江東大家和解,這纔不斷拔擢陸遜。
等到了荊州白衣渡江,偷襲關羽的時候,呂蒙的身體已經相當虛弱了,陸遜成爲了呂蒙的副手,爲整個計劃的成功做出了不小的貢獻。
這一世陸遜倒是先被劉封欣賞而不斷拔擢,反倒是呂蒙因爲投靠較晚,出身又低,進步的速度要比陸遜慢了許多。
不過即便如此,呂蒙如今也是一營的主將,官拜兩千石的校尉了。要知道在數年之前,呂蒙的姐夫都只是個軍候,而呂蒙更只是他姐夫麾下的親兵頭子罷了。
劉封很快就點頭允諾,對於呂蒙的才幹,他還是相當瞭解的,且呂蒙這個人也極其忠誠,而且出身底層,沒有家族桎梏,更是對君主唯命是從。
且呂蒙能文能武,又有大器晚成的屬性,這幾年經過自己、諸葛亮、陸遜的調教,能力提升的相當快。
這一次的確可以讓他試着擔負起偏師的重責了。
“好,傳訊牛鞞全琮所部,攜半月糧草軍械,即日北上雒城,前期獨立作戰,與援軍匯合後則劃歸呂蒙節度。”
劉封站起身,開始下達命令,一旁的徐庶飛快記錄着。
全琮所部駐紮在牛鞞縣中,有兵馬三千餘人,其中兩千是其本部精銳,一千則是湔水沿線蜀中豪強投靠的部曲、蜀中游俠少年和當地的官吏、縣兵等。
牛鞞縣可通成都、雒城,但湔水上游不能行船,哪怕小船都走不了,沒法利用水運,且牛鞞縣至成都、雒城都需要翻過龍泉山脈,須走山間小道,補給很是困難。
正是因此,劉封才最終只是安排了全琮所部在牛鞞縣待命。
此時正是需要其出發,偷襲雒城。
若是能夠偷襲得手,那自然是再好不過,若是不能,就儘量打造攻城器械,等待援軍抵達後再行攻城。如若不能在曹軍援軍抵達前得手,則向東南退卻,經金堂過湔水,然後即可與劉封匯合。
這個計劃看起來相當冒險,可實際上風險卻並不大。
原因很簡單,因爲雒城並不是曹軍必守之處。
很多人會有個誤解,那就是劉備進攻成都時,在雒城城下頓兵了一年之久,甚至連龐統都戰死在了雒城城下,逼的劉備不得不讓諸葛亮領荊州軍入蜀支援。
這很容易讓人誤解雒城是類似劍閣、葭萌這樣的險峻之地。
可實際上雒城是處在成都大平原上的大城,可謂是四通八達,道路縱橫,從成都出發,有不下七八條路可以繞過雒城前往涪城。只是這些道路都比不得金牛道那般暢通寬大,多是田間小路。
劉備之所以頓兵雒城之下,那是因爲雒城裡有精銳蜀軍兩萬人。
要是繞過了雒城,前往成都,那雒城的蜀軍可以輕而易舉的切斷劉備的補給線,甚至還能繞後偷襲劉備軍,與成都守軍前後夾擊。
這纔是劉備不得不苦攻雒城一年之久的原因。
可曹軍並不需要啊。
即便雒城失陷了,曹軍依然可以走田間小道繞過雒城撤退。而急於撤退的曹軍肯定不可能再去追擊呂蒙、全琮所部,他們的危險自然也就不大了。
那話說回來了,即便雒城對於曹軍並沒有那麼重要,那爲什麼劉封還要冒險讓呂蒙,孫策、全琮帶着精銳去偷襲雒城呢?
原因依舊簡單,因爲雒城囤積了曹軍大量的軍械、糧草和物資,如能拿下,不但能大大削弱曹軍的戰鬥力,同時還能逼迫曹軍放棄好走的金牛道,改而去走那些難走的田間小道。
曹軍丟失雒城,損失大量物資,又要走田間小道,不但行軍速度慢,而且士卒的疲勞還會加倍。須知僅僅只是這換道之舉,就能給左幕軍爭取至少三五天的時間,又成倍的消耗曹軍的體力,這可都是毫無代價的收益。
田間小路容納不了曹軍大隊人馬,因此曹軍勢必要分兵行軍,同時在多條田間小道上撤退。這樣一來,又給了孫策所部的左幕軍騎軍偷襲騷擾的機會。
如此衆多的收益,僅僅只是需要一些冒險。所謂慈不掌兵,劉封自不可能因爲小小的風險而放棄如此之大的收益。
“另調呂蒙本部人馬,外加孫策所部,共計六千餘人,走金堂繞過成都,奔襲雒城。”
雒城守軍不過數百曹軍並兩千教兵,只要能夠偷襲入城,或是打開城門,拿下雒城根本不難。
呂蒙、全琮兩部合兵共有四、五千人,防守雒城足矣,更何況還有孫策的三千餘精騎在旁。孫策所部的騎軍主要任務是騷擾、突襲、遲滯曹軍東進,但必要時刻也是可以幫忙守城的。
至於其餘諸軍,自然是留在廣都繼續包圍成都,給聯軍施加壓力,儘量拖延曹軍分兵東進的時間。
劉封計劃已定,信使各傳命令。
從廣度走小道至牛鞞有百里之遙,但信使日夜兼程,只需要一兩天的時間就能趕到。
次日上午,牛鞞縣中的全琮就已經接到了命令。早有準備的全琮已經預先備下了大量的乾糧、軍械、馬騾和獨輪車,並在牛鞞、資中兩個縣邑中預定了八百民夫青壯。接到命令之後,全琮立刻按照預先準備的計劃行事,整理車輛,裝備物資,聚集民夫青壯。
次日一早,全琮就帶領牛鞞縣中全部兵馬三千餘,並八百民夫青壯,合計四千餘人自牛鞞啓程,往北而行。以全琮的預計,三天時間即可穿越龍泉山脈,近抵金堂,然後再走一天,便能抵達雒城郊外。
至於呂蒙所部,會多等幾天,等到全琮開始突襲雒城了之後再揮軍北上。之所以有這樣的安排,自然是因爲廣都的左幕軍被聯軍牢牢監控,一旦分兵北上,勢必會激起成都城內聯軍的驚疑。
廣都前往雒城可是需要繞道的,且左幕軍騎兵不如聯軍衆多。
萬一讓曹昂,司馬懿、黃權、曹仁等人看破了左幕軍的目標是雒城,那很可能導致全琮乃至呂蒙、孫策等部遭遇曹軍騎兵的突襲。
成都距離雒城不過六、七十里地,而且還有現成的金牛大道可走,騎兵一日即可走完。若是緊急情況之下,不惜馬力或者有備用騎乘馬的話,更是隻需半日便可到達。
故此,呂蒙勢必要靜待時機才能出發,不能早早北上匯合全琮。
劉封這邊安排妥當,全琮已經奉令出發時,曹昂都還沒有收到東面的戰報。
會有這樣的結果,乃是因爲左幕軍有意的封鎖。
王平攻打劍閣時,就趁夜色偷襲,同時將漢中軍潰兵往東面驅趕,爲的就是儘量封鎖消息。而在王平的西面,賀齊也在嚴密封鎖東面來人,並將有限的騎兵盡數撒在梓潼水東岸,捕殺劍閣方向向西逃跑的漏網之魚,儘量遲滯消息西傳的速度。
因此,直到王平與周泰、霍篤前後夾攻,成功奪回天雄關的捷報都送到劉封案頭時,纔有人逃出生天,從北面丘陵逃脫之後轉向西南,這才成功抵達涪城報信。
之所以這麼慢,一方面是左幕軍的封鎖捕殺起了不小的作用,另一方面則是漢中軍對蜀中的地理環境的確不熟悉,以至於往北逃跑的潰兵整整迷路了七八天之久,纔有人成功的走出了丘陵地區。
等到涪城的李整得到消息時,已經是劍閣之戰後第九天了。
甫一聽聞,李整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接下來兩天裡,有三、四股不同的漢中軍潰軍找到了涪城,雖然口中的言辭五花八門,沒有一個能夠將劍閣戰事講清楚的,可有一個信息是共同的,那就是劍閣和劍門關已經失守了。
短短的兩天時間自然沒法讓李整派人去確認這些消息,而聽說了潰兵們已經在北面丘陵山區裡折騰了七八天後,李整的心都涼透了。
他不敢再按照軍令派人前往確認軍情,直接派出麾下親信帶着幾個潰兵日夜兼程趕往成都,並叮囑親信,不見曹昂,絕不能交出情報,更不允許潰兵和任何人馬有任何接觸。
隨後,等到親信離開之後,李整又派出麾下的精銳斥候自涪城北邊丘陵地帶偷偷迂迴,前往劍閣確認情況。
可這些斥候們帶回來的情報卻讓李整相當絕望,如今的劍閣已經空無一人,而劍門關上卻有守軍身影,居然還打着曹軍的旗號,顯然想要隱藏身份。若不是早早就收到了劍門關失陷的情報,這些斥候大意之下,恐怕還真有幾分可能會上當。
得到確認之後的李整再度派出親信前往成都,將最新獲得的情報報之曹昂,同時還附上了自己對天雄關的憂心和悲觀。
消息傳到成都曹昂處,再度引起了地震。
所幸李整的信使堅決執行了他的命令,直到見到曹昂後,纔將情報托盤而出。
曹昂幾乎被這噩耗震的當場暈厥,廣成之戰聯軍出戰不利,已經證明了野戰並非左幕軍對手。
如今後路又被斷絕,與根據之地的河南尹徹底被斷開了聯繫,曹昂只覺得口中腥臊,胸口悶的發慌,但他顧不得身體的不適,趕忙將曹仁,司馬懿、曹純、曹休、楊修等人請了過來。
曹仁等人聽聞消息,也俱是大驚失色。饒是曹仁跟着曹操從兗州大叛亂中扛過來的人,也被曹昂的消息給嚇的臉色大變。
“當速退軍!”
楊修險些跳了起來,此時說話的時候聲音都還是顫抖的,甚至腿軟以至於身體都有些歪斜。
可他顧不得那麼許多,只是望着曹昂苦勸道:“將軍,此時退兵,尚可退保雒城至梓潼一線,以其中的糧草輜重自保,足以堅守半年之久。屆時大將軍必不會坐視我等於蜀中覆滅,必有營救手段。可若是此時不撤,左幕軍下一步必然是劍指梓潼。一旦梓潼、涪城有失,我等再想退兵可就來不及了。”
楊修自覺所思之法很好,至少是眼下最佳出路。
梓潼城外就有左幕軍兩萬餘衆圍城,這還沒算奪取劍閣、天雄二地的王平所部,以及葭萌應援的周泰、霍篤所部。
如今這些兵力盡數解放出來,一旦西進合兵,賀齊部能有三萬之兵,都快趕上曹軍總數了,這如何能輕易突破得了。
更何況廣漢、江州皆有左幕軍兵力分佈,涪水上下相連,快則七八天,慢則十天,必能抵達涪城或者梓潼。
須知如今廣漢至少江州段道路已經完全爲左幕軍掌控,且沿途存有多座城市鄉邑。
大軍可輕裝行進,無須攜帶大量糧草輜重,沿途可以補給露宿,一日甚至可行五六十里,若是急行軍,甚至能走出七八十里地來,更何況還有涪水爲倚,可以運送兵員糧草,軍械甲杖、輜重物資。
這就是內線行軍的優勢。
以楊修來看,重新打通來路已實不可爲,爲今之計,只能固守待援,等待大將軍從外線解困。
“不妥。”
堂上一人搖了搖頭,起身反對道:“德祖之見雖穩,卻過於消極矣。”
楊修擡頭看見反對的人是曹仁,苦口婆心的勸說道:“將軍,此時並非意氣之時,先思保全之道纔是上策。”
曹仁緩緩搖頭,他倒不是對楊修有意見,而是真的覺得楊修之策過於消極保守了。
“德祖,我且問你,若是我等退保雒城一線,那廣都城下的左將軍會如何行事?”
楊修驀然一驚,大腦急速運轉起來,臉色漸漸變得難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