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這藍壁城的第一天,桑默就聽万俟珩說要介紹一位據說是他很敬重的一位高人。如今現在終於是可以去見一見那位高人的廬山真面目了,桑默心情倒有些期待了。
因爲,這是自從認識万俟珩以來,桑默第一次看見他這般認真且執着的要介紹一個人給她認識,可見,這位高人,一定是對万俟珩而言是很特別的人。
走到去往高人府上的路上,桑默的眼睛就沒從万俟珩的身上離開過。雖然万俟珩已經戴上了面紗斗笠,但是,他還是能感受得到桑默熱切的注視。
“默兒,我知道你想要知道什麼,等待了那裡後,我就什麼都告訴你。現在好好坐着。”
雖然被喜歡的人時刻注視着是再高興不過的事,但是,万俟珩卻也知道桑默這般注視自己的原因。所以,他只得開口讓她明白無論她再注視多久,他也只會等到了目的地之後纔會將她想知道的告訴她。
“欸?這樣啊,那好吧。”
被人這樣說了,桑默也只能打消想要提前讓万俟珩說些什麼的想法,依言安靜地坐好,等待着最後的答案。
馬車最後,停在了一座看上去很樸直的簡單寺院前。
桑默從馬車上下來,也看不明白這宅子究竟是做什麼的,看着像是寺院,也像宗堂,還有點像道觀。既然看不出,桑默只得側首看万俟珩,讓他給說說是什麼。
“走吧,默兒,進去你就知道這地方是做什麼的了。”
面對桑默的詢問眼神,万俟珩只是輕輕一笑,然後便牽着桑默跨進門檻,直接向宅子的正堂去了。
“額,珩,你要不要搞得這麼神秘啊?”
被拉着走的桑默只能無趣的摸摸鼻樑,小小的嘟嚷道。反正她算是知道了,万俟珩就是不願說就是了。
不過,桑默倒是也沒有忘記四下觀望,用自己的眼睛看,勝過一切事實。
可是,桑默一路看來,人,沒見着,物,也沒見着。這一整個大院院落裡,什麼都沒有,就只有四面圍牆地面平整而已。
真的是有夠乾淨利落的。
“咦?沒人啊,珩。”
直到跨進正堂的門檻,卻依舊還是空空如也,不過只區區一張桌子兩把一把椅子而已。桑默到真心的覺得奇怪了。
“嗯。”
万俟珩只看了桑默一眼,面紗下傳來一聲輕輕地低應。隨即,在桑默還沒反應過來前,万俟珩卻一手將斗笠拿下,一撩衣袍,直豎的跪在了地上,忽而朝着正堂的放量喊道:
“恩師在上,徒兒前來拜訪,還望恩師出來一見。”
万俟珩的聲音高揚在房樑上空,繞樑迴旋而不散。
“珩,你這是!”
桑默一驚,被万俟珩的突然作爲給搞得莫名其妙,也被他這樣的請人方法稱奇。
“默兒,沒事的”
聽見桑默的擔心,万俟珩擡頭搖了搖示意桑默自己無礙,也爲她的關心而歡喜在心底。
“這就是我律音殿新繼位的殿主大人?珩兒的命定良人?怎麼會是這樣一個英氣過人而柔情不足的假小子?”
就在桑默和万俟珩兩兩相望的時候,身後卻傳來了一道威風十足的挖苦嘲諷,伴隨着聲落一道身影一閃,出現在了正堂之上的椅子前落座,一個銀髮長垂於地,銀眸精光熠熠,白鬚髯髯長飄的老者。
只是,人老是老,但是這話說的,桑默怎麼聽都覺得刺耳,聽万俟珩之前說的話,想必這人便是他口中的恩師了。
“是,晚輩便是律音殿新任的殿主,長得不好惹前輩嫌棄,晚輩實在抱歉。不過,身體髮膚授之父母,晚輩實不敢嫌之棄之,還望前輩體諒。”
看在万俟珩的份上,桑默便擔下了這突來的嘲諷,依舊恭敬的向主位上出現的老者行禮。桑默也聽出來了,這老者是清楚知道她身份的,所以,桑默決定還是低調點好。
“哼,你這小娃倒是會說話。”
万俟珩的恩師遊元,律音殿的上一屆祭司大人,擡眸忘了站在面前的晚輩一眼,知道她就是徒兒幾次三番的想要他見的人。不過,現下見了,才知道自己的徒兒爲什麼一定要他見上一見了。這丫頭,不禁伶牙利嘴,而且當看她那雙無垠的眸子,便知道那裡面承載着能翻天覆地的力量。
“珩兒,你幾次前來尋爲師,就是爲了要讓爲師見這口齒伶俐的刁丫頭?”
遊元將桑默的一切都看在眼裡,放在心裡。而後便將話題牽到自己的徒兒身上,出口的話,仍舊是帶着淡淡的微諷,似乎桑默這位殿主大人在他眼裡根本什麼都不是,絲毫沒覺得對這位殿主大人的不敬有什麼不妥。
“師父,這是默兒,這次經過藍壁城,徒兒不忘師父的教導,所以在尋得終身伴侶之後,便想介紹給師父認識。”
万俟珩是知道自家師父的爲人從來都是嘴下不饒人,其實心慈得很。所以,万俟珩也不爲桑默辯解,只正經的將桑默介紹給恩師。
“默兒,這是我被選爲律音殿祭司後教導我一切有關祭司事宜的恩師,遊元祭司,師父也是上一屆律音殿的祭司大人。”
站起身,側首牽過一旁的桑默,万俟珩微笑着介紹自己的恩師給桑默認識。就像他剛纔說的,自進了藍壁城之後,他便第一時間想要桑默認識這位於自己而言比父親還要親厚的恩師。無奈不巧的是正好恩師外出遠行了,才落到現在才相見。
“原來前輩是律音殿的前列長輩,桑默對律音殿的前事知道甚少,所以,如果晚輩有無禮之處,還望前輩海涵。”
桑默猜到遊元是万俟珩的恩師,卻沒想到他竟還是律音殿的前任祭司大人,所以,桑默秉着對律音殿前輩的尊敬又將低調的淡定態度放低了一個度。
“哼!珩兒,這就是我律音殿的現任殿主大人?竟如此的卑微中庸,如此的不分主上尊卑之分懦懦的向部下謙禮。珩兒,你要如何向我律音殿九泉之下的祖輩交代?”
遊元突來的怒斥沒有任何的預兆,雖句句都在指向万俟珩的罪責,但是其中的嘲諷更是直指桑默的無能。這擺明了就是指桑罵槐,藐視桑默的存在。
“師父,徒兒若有錯徒兒甘願承擔,但是,默兒並不是您說的那般,請您收回剛纔的話!”
說着話之前,万俟珩已經堂堂正正的跪在了遊元的面前,腰桿挺的直直的正視着,要求恩師收回剛纔對桑默那幾乎是污衊的話,万俟珩卻是怎樣也不會讓桑默受到這樣的對待。至於恩師對自己的指責,他無話可說。
“珩兒,多年不見,脾氣見長啊。行啊,你要爲師收回剛纔的話可以,只要她能讓剛纔她說的話從爲師腦海裡消失,爲師就收回剛纔的話。”
不想万俟珩的懇請不僅沒有讓遊元將話收回,反而更加肆意的多加責難起來。遊元好整以暇的坐靠在椅子上,睨視着跪在地上的万俟珩,並沒有要讓他起身的意思,甚至連看都沒看桑默一眼,徹底的無視。
看着主位上悠哉坐着的遊元,有看了看跪在地上一臉堅決的万俟珩。
這一刻,桑默不知道,這万俟珩執意要介紹她認識遊元的真正原因究竟是什麼?難道就是專程來給他師父肖一頓的?這會不會太奇葩了一點?
不過,看着自己的人被人這樣的折騰着,桑默自是不會沉默的。
先不說這人是不是万俟珩的恩師,桑默想不明白的是,她與這遊元老人左右也不過是第一次見面,他爲何就這般的對她有諸多挑剔呢?
再看了一眼遊元,卻桑默發現遊元也正好在偷瞄她。在遇她的視線遇上後,雖是迅速的避開了,但還是被桑默發現了他那像是小孩偷敲新鮮事兒被當場抓住的小樣兒。
所以桑默想,既然大家都是第一次見,而且這遊元還是知道她的身份的還這般肆意妄言,如若不是他跟她有仇,那便是某人故意爲之了。
而爲什麼要故意爲之,桑默只能說,或許是某些人的特殊別扭性格了。
“遊元前輩此話差矣,自古以來,長幼尊卑長幼尊卑,長在最前,晚輩雖是律音殿的殿主,但是在您這樣的前朝長輩面前,晚輩即便是貴爲殿主,率先向您行禮尊重有何不妥?而現在,晚輩已經給作爲長輩的您行過禮,那麼接下來,自當是該論尊卑之分,所以,前輩既是上屆祭司大人,想必也是知道見到殿主該有怎樣的禮數的。所以,晚輩現在便等着遊元大人的大禮拜候了。”
既然想清楚了是怎樣一回事,桑默便在遊元和万俟珩的眼前,從容不迫的走到那唯一空下的椅子邊,一撩衣袍,鄭然坐下,然後,拿出收起已久的莊嚴裝飾門面,讓某些人真正的見識一下,他所謂的尊卑之分。
“本殿的祭司大人起來吧,你擋着遊元大人的地兒了。”
閒暇的一手撐在桌沿兩指抵在額側,桑默頓時莊重萬分的尊貴氣質顯露無遺,慵懶無比的輕語,讓面前的万俟珩和身側的遊元爲她這天生的威嚴深深怔愣住。
“嗯?遊元大人?”
很滿意眼前的結果,桑默再一次的微移視線,對着身側已然怔無魂的人學着他之前的睨視有樣學樣,再配上桑默無形中慵懶貴氣之態,這事讓桑默來做,無疑就是天生的睨視天下之姿。
“默兒……”
畢竟不是第一次見識桑默這天生的殿主之姿,万俟珩很快的回過了神,也明白了過來,桑默不是在開玩笑,是真的在等着他師父的拜候大禮,這讓他有些一時無措。
“嗯?”
聽見万俟珩的出聲,桑默也僅是輕輕地睨聲應答,並沒有將視線從遊元這邊移開。
她自然是知道万俟珩想要說什麼的,但是今日這事,既不是她挑起的,自然不會由她來收尾。所以,桑默並不加以理會万俟珩想要說什麼。
“默兒,我……”
“律音殿遊元參見殿主大人,殿主大人金安!”
就在万俟珩還想要再努力的引得桑默的注視時,原本坐在主位上的遊元卻先他一步的起身走至到桑默的面前,撩起衣袍,神情專注而凜然的跪在了她腳下,然後雙手腹地將額抵在手背之上,拱背朝天,無比認真的給了桑默以最尊重的跪地伏首大禮。
“嗯,遊元大人起身吧。”
面對遊元的拜候大禮,桑默亦僅是淡定從容的頷首,用身爲律音殿殿主的傲視羣然的態度對之,這便是最尊卑之分的禮遇。
誰讓,某些人就是天生骨頭癢,禮遇三分,人家嫌卑微無用,非要她反踏他三分,人家才俯首稱臣。真是奇葩啊奇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