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陵郡王待傷勢好了些,便召集了一些閒人雅士討論事情,他們在謀劃的不是謀反大計,而是奪位之計。
太子和皇后的人選都沒有成爲定局,最害怕的事情還是皇帝的性命。一旦皇帝登天,那就真的什麼也不剩了。
蕪華始終放心不下大業。只要大業一日未成,她就沒有辦法放棄權勢。這是她這輩子的夙願。她要廣陵郡王成爲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成爲萬民敬仰的千古帝君;她要長姐成爲萬凰之皇,成爲最受人敬仰的女人;她更要讓天下人都不能瞧不起女人,讓他們都知道她舒蕪華並不是一個受人壓迫的人。
事情還沒有到最糟糕的地步,蕪華就這麼想。一次受傷並不能打擊到她。只要廣陵郡王還在,一切就皆有可能。
可事情很快就打翻了她的美好幻想。
靈真三十五年六月某夜,拒不認罪的舊時兵部尚書陳焱麟被一衆官員解救出獄,卻被羽林軍抓了個正着。同時,
這些官員正是廣陵郡王的親信,包括褚天鳴和舒盛,都被抓到大理寺去發落。
一夜之間,坊間就傳了流言:他們說是廣陵郡王爲了奪取皇位,特地策劃了這起行兇之案,企圖用別的招數奪取帝位,只是這次計劃無意中敗露了,把親信都搭進去了。
於是她立刻去找廣陵郡王,問道:“殿下是否如坊間所言?”
“姨母說的是醇兒受傷之事?”廣陵郡王放下手中把玩的印章,波瀾不驚地說道:“我答應過姨母,會把陳尚書解救出來,自然會說到做到。”他受傷之時蕪華就規勸過他,讓他替陳焱麟洗脫罪名,可他爲了大局,還是利用了陳焱麟。
“那這真是你的計劃?”舒蕪華簡直不敢相信,這個她從小看到大的孩子竟然有如此縝密的心思。
“這只是個意外。那日陳尚書急於去尋人,無意間參與了我的事情。這也是意外。只是醇兒習慣不打無把握的仗,自然也就小小的用陳尚書引導了一下輿論。”
這番話,廣陵郡王老老實實地交待了一番:“若不是如此,又如何引蛇出洞?”
說完,他把一張紙遞給蕪華,眼神中有幾分閃爍:“若姨母需要,便看看吧。”
“我不需要。”蕪華果斷拒絕:“你知道,我爲了殿下我可以做任何事情。若是殿下能夠全身而退,蕪華但求您可以保陳焱麟一條命。”
“這是自然。”廣陵郡王爽脆地應承。
一山總比一山高,很快廣陵郡王的親信都被抓了起來,大家都以爲廣陵郡王如今已經成爲了階下囚,已經離死期不遠了。
這時更是鬆懈下來,沒出半月,廣陵郡王便在自己的府邸之內受到了刺殺。
這一夜蕪華幾乎調盡了所有的兵力,把廣陵郡王府圍了個水泄不通。
陸安也聞訊趕到。他下馬之時,便立刻把戰袍覆在蕪華身上,邊走進府內邊一派嚴肅地問:“兇手可有伏法?”
“沒抓到關鍵人物,倒是有幾個小廝要自盡被攔下。”舒蕪華把戰袍圍緊,夜晚的風還真是有些讓人乾燥。
“如今郡王在朝中勢力減弱,自然很多人爲了二皇子,竭盡了全力要他的命。”陸安彙報了朝廷裡的情勢。
“看來我們真的是不能坐以待斃了。”蕪華搞不清楚廣陵郡王肚子裡打了什麼算盤,但他再這麼下去,遲早會人心盡失。
看來她必須有所行動。
於是她跟陸安說,必須要把廣陵郡王行刺之事傳到宮裡,而且還要傳到皇帝的耳朵裡。
誰都知道現在要把消息傳到皇帝耳朵裡是難上加難,所以陸安也對這話有所質疑。但是既然是蕪華所求,他便盡力辦到。
於是他便去找白恩敬,把來龍去脈添油加醋地都說了一遍。
“廣陵郡王如今有生命危險,恐怕白大夫也知道廣陵郡王是什麼重要的人,此時但請您必定要想辦法傳到陛下耳朵裡。”
於是這番冒險的行爲,終究在一些人的共同策劃之下有了迴應。
在沉寂之時,白恩敬突然傳來聖旨,震驚了整個朝堂。
陛下有旨,將廣陵郡王晉封爲廣陵王。二皇子封爲建康郡王。還有十位皇子,也一同晉封爲郡王。
這番封賞下來,讓誰都措不及防。
“夫君,舒昭容讓我來問您,爲何讓人放白恩敬進宮去和陛下說話?”孫湘寧也是氣急敗壞,雖說這封賞是長了二皇子的聲勢,可是廣陵王已經晉封了,就說明他……
“婦人之仁!”殷慄二話不說就當頭一喝:“若不如此,又如何讓廣陵王安心當一個王爺呢?”
“夫君您的意思是?”孫湘寧想到了什麼。
“既然是王爺,那便讓他當一輩子的王爺吧。”殷慄如是說。封了王爺之位,那便說明了陛下的意願,這些事情很多人都這麼看。
孫湘寧聽了他這番話便安心了,她說:“夫君是我丞相府的人,自然,我也不希望你會和丞相府的人作對。”
孫湘寧走了之後,殷慄這才鬆了一口氣。
他不希望自己做出不對的決定,但同時每一個決定都會傷害一些人。
他無法辜負自己,卻只能負了別人。從前如此,現在亦是如此。
沒有人能夠動白恩敬,所以這回事情才讓殷慄找到了先機,找機會讓白恩敬和陛下見了面。
殷慄這時就突然想起十幾年前蕪華攔在他馬前的樣子。這一恍惚十幾年就過去了,其實他根本忘不了那個執着的小女孩,無論這個小女孩死了多少年。
是他親手把這個小女孩殺死的,那時她是那麼的純真。殷慄又是爲了自己,辜負了一個女孩的愛意。
假如時光再倒退,他還是會選擇把這個小女孩無情地毀滅。
人不爲己,天誅地滅。這一向是他的人生信條。無論多少的溫暖,都掩蓋不了曾經作爲庶子被人侮辱的那段黑暗。
就是因爲曾經是庶子,所以他纔會那麼排斥納小妾,讓孫湘寧覺得他之所以對她好,都是情意。到如今,也就只有孫湘寧這麼一個,肯默默地陪在他身後。可就是這麼一個肯給他溫暖的女人,他都要去傷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