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這話說得便見外了,娘娘當初不受寵的時候咱們亦不在得寵的時候,若是到了娘娘這裡,沒的再落了別人的話柄不是?”柯玉祁言辭絲毫未有避讓,她在桐妃面前似不欲太多禮數,反倒是無所畏懼一般。
隆顧清隨即上前扶住桐妃的手臂,連聲笑道:“娘娘如今可是身子貴重!唉,四王妃是命苦,好不容易懷上了皇孫,如今人都沒有了,再說什麼都不中用了!可是娘娘不一樣,娘娘不止是懷上了皇嗣,而且娘娘較皇后娘娘年輕多了,這福氣都在後頭呢!”
隆顧清似是比柯玉祁會說話一些,然而桐妃眼中她們不過是一丘之貉,德香早前受薩沫耳所蠱去謀害昭華與皇孫,後來落得個人頭落地的下場,桐妃如何相信德香會一門心思步入死路?若不是背後有人推波助瀾,德香亦不會蠢笨至此!
桐妃對面前這兩個女子並無好心,她們認誰爲主子她心中清楚,看起來是耶律弘安置在耶律成身旁的細作,實則另有其人,與她無二出處。
“怎的?算計完了德香,落不上恭親王的好,如今想到來尋本宮了?是也想來算計本宮一把,還是想從本宮這裡得到什麼好處?”桐妃與這二人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藏着掖着反倒無益,說起來亦不是與這二人的相處之道。
柯玉祁聞罷脣角輕勾,繡眉微挑低聲道:“瞧娘娘說的,我們姐妹二人哪裡會到娘娘這裡來尋什麼好處?不過是主子讓我們給娘娘帶句話罷了,主子要咱們問娘娘一句,娘娘是想要與腹中的孩兒同活,還是想要腹中孩兒獨活?”
桐妃凝眉擡眸,眸光銳利無比,柯玉祁言下之意發人深省,桐妃不由得疾聲問道:“主子這話何意?何爲同活,又何爲獨活?”
“喲!那咱們姐妹如何猜得透主子的心思?我們姐妹二人向來是蠢笨的,可是娘娘這般蕙質蘭心的玲瓏便不同了。不過主子的意思娘娘素來是懂得的,又何須咱們姐妹多言?”隆顧清此刻言聲透着股剔透勁兒,看來她言辭亦不止是刻薄,還是有幾分思理。
桐妃聞言抿脣道:“即便是要下手,我亦不能獨往朝乾宮去,皇后娘娘的東西都是專人侍候的,沒的惹人懷疑!”
柯玉祁一雙烏眸微微張闔了幾下,探手握住桐妃置在案上的雙手,輕聲道:“如今可是臘月的日頭,再過不久便是年關,合宮夜宴一年也是有幾次,早前那刺客敢在合宮夜宴上行刺娘娘,娘娘何苦憂心沒時機下手?這該說的奴婢都說了,娘娘自當明白了?”
原來齊王是要她在合宮夜宴上下手除掉蕭皇后,可她如今尚未誕下孩兒,現今動手除掉蕭皇后豈非心思過急?
桐妃冷眸瞥了柯玉祁與隆顧清一眼,隨即闔眸冷聲道:“本宮知道了,你們兩個若是無事便離開罷,逗留太久只怕會惹人猜忌。日後若是有事,便教人捎個口信過來,我們不便總是在桐花臺相見。”
“娘娘的心思我們明白,咱們姐妹既是要仰仗娘娘,自是要讓娘娘心裡舒服纔是!如此,我們姐妹二人便告辭了,娘娘還請好生將養!”柯玉祁與隆顧清行禮之後雲步遠去,獨留桐妃靜坐原地攢拳沉思。
齊王這一招是毒,對皇后下手亦是要讓她坐上後位!
呵!怎麼可能?她別的心思沒有,這個道理卻是能想得通!即便是蕭皇后不在了,那後位亦是輪不上她,因着沒有一位帝王會讓一個武婢母儀天下?即便是她爲皇帝生下了龍種……呵!那有哪裡是他的龍種?可笑,實在可笑!
景辰閣內,都幾許對坐於昭華迎面,他一腦門官司全是對所託之事的憂心,更是疾聲向昭華問道:“是生是死,請王妃告訴屬
下一句實話,殘心她人在何處,屬下今生還能否與她相見?”
昭華將面前的逐寒茶推至都幾許面前,自己端起面前茶盞輕呷了一口,闔眸笑道:“將軍莫急,這是今年新下的暖姜與綠萼梅所制,將軍嚐嚐,若是能嚐出其中滋味,便是不辜負這煮茶之人的心思了!”
都幾許聽罷凝眉端起面前茶盞輕呷了一口,那一瓣綠萼梅飄浮盞中猶如白雪甚是好看,都幾許嘖舌頷首道:“這入口極暖,透着股暖姜的香辣,卻又蘊含着綠萼梅的幽婉清香,似是剛中帶柔般柳暗花明。”
昭華輕濾了濾茶麪,不住莞爾道:“對了!對了!說的真是不錯!便是那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心思最妙,許多事你越是見不着邊兒,卻越是能瞧見前路明明白白的!”
昭華所言令都幾許心中清明瞭幾分,都幾許明瞭昭華意指爲何,由是沉聲道:“得!屬下明白王妃所言,王妃這是教屬下心中有了記掛,成與不成都能教屬下有個交待,屬下懂得王妃的心意,屬下便不多問了!”
“不問別的,便是將軍這一個通理的心思極好,昭華饒是感激不盡。況且此事絕非是昭華有意相瞞,我只是尊重殘心姑娘之意,其中牽涉過多,有些事還是不知爲妙。”昭華眸中溫和多了幾分寬慰,若是都幾許得知自己心愛的女子是皇上的女人,不知他還會否這般急着弄明一切?
流蘇自門外送都幾許回來,只見雲錦輕手爲昭華斟茶,凝眉道:“娘娘,久這麼瞞着似也不是辦法。”
“你饒是會如此說,可那都將軍喜歡的人是誰啊?”流蘇聞罷疾聲爲昭華不平,顧看了左右兩眼便又低聲叨咕道:“都將軍喜歡的人是誰啊?那是皇上的女人,桐妃娘娘!都將軍自己不知曉,可是王妃心裡清楚,王妃何嘗不是左右爲難啊!”
雲錦垂眸凝思,頷首抿脣道:“我自是明白,可是桐妃娘娘與都將軍定是不能正果的,只是苦了都將軍悽等,還總以爲有個盼頭似的!”
昭華聞言心中不是滋味,桐妃與都幾許自然不可能,桐妃心中亦是清楚,只不過她腹中有了孩兒,她如今的一舉一動都只是爲了保全腹中孩兒,女子一旦成爲孃親總是有所不同,自己再不是能夠左右命理的人,一切只爲了孩兒而活。
昭華輕撫案上茶盞,琉璃通透亦令心思清明,她闔眸搖首道:“本宮不能成全他們,卻能保全他們的孩兒,倘若都幾許怪責本宮,本宮無言。”
流蘇聽罷挑眉不悅,不由得切齒道:“可即便是保全他們的孩兒,也萬不是那般容易的事情!王妃爲那個桐妃娘娘做的事情不少,咱們與她非親非故,王妃便在合宮夜宴上救了她一命,還險些害了自己腹中的皇長孫。而桐妃娘娘呢?那日之後也不見個影子,準是在宮中安心養胎,就數王妃最傻!”
雲錦明知流蘇心直口快卻仍是忍不住打趣,眼見昭華眸中含笑,由是挑眸道:“是是是,王妃最傻,就數你最精明,整日來也能替咱們王妃做主了不是?”
“本宮在門外便聽得殿內好生熱鬧,你們主僕三人往日最是親近,直教人好生羨慕,不知本宮能不能討口茶吃?”桐妃素來不是這般喧鬧的人,然而如此堂而皇之地正門拜訪實在屈指可數,活脫是契丹爽直女子的行狀。
昭華擡眸望向隨聲而來的桐妃眸底涵思,她與都幾許倒也算會挑時機,都幾許將走她便來了,莫非是心有靈犀不成?不,說不準她一早便到了,只是聽聞都幾許在殿內因而候在遠處,待都幾許走後方纔過來,她畢竟不能與都幾許相見。
昭華放下手中茶盞連忙將桐妃迎來落座,高聲笑道:“哪裡有什麼能與不能
的?庶母若是喜歡,便讓流蘇每日給庶母送去,只是庶母如今月份大了,怕是少吃些茶纔好!流蘇,去爲桐妃娘娘暖一盞羊奶,便是此刻纔要好生補着!”
桐妃輕撫昭華雙手,輕嘆道:“便也只有你此時會真心爲我腹中孩兒着想,雖不是爲我,我卻也認了。想來那日合宮夜宴之後還沒來看過你,如今正巧來看看德兒!”
“雲錦,喚乳母將德兒抱來,桐妃娘娘來見他,該是他的福氣。”昭華略有回眸朝雲錦吩咐,隨即向桐妃輕笑道:“庶母今日單是來看德兒卻也不要這般驚動,改日我帶着德兒多去桐花臺走動不便罷了?”
昭華分明不信桐妃是專門爲了德兒而來,桐妃心中清明,故而微微垂眸向昭華低聲道:“我來還是要提點你一句,如今天干風燥,當心後院起火。”
桐妃所言令昭華終日惴惴不安,柯玉祁與隆顧清的招數她並非沒見過,然而屢次對自己無甚傷害,可是桐妃的一言又勾起了昭華心中的不安,許是她平日裡小看了柯玉祁和隆顧清二人?不過爲何桐妃會與她來說道柯玉祁和隆顧清之事?
柯玉祁與隆顧清看似與她過不去是因着她王妃的位子,這亦是衆人面上見着的,可衆人面上看不出的呢?且得要桐妃將此事點破纔好,不若是呼之欲出?柯玉祁與隆顧清之事,桐妃既是瞭若指掌,莫不是言清了她與那二人的關係?
流蘇望着昭華目不轉睛的沉思模樣,不禁凝眉嘆道:“王妃還真信了桐妃娘娘的話嗎?她終日深宮不出,怎的還憂心起靖華宮的後院了?”
昭華聞言擡眸望向流蘇,隨即轉向正在鋪就牀榻的雲錦問道:“雲錦,此事你怎麼看?你也以爲桐妃是在信口胡言嗎?”
“雲錦倒覺得桐妃所言不可不信,但也不能盡信,桐妃是個有所圖的人,她既要依仗王妃,便也不會謀害王妃,可是聽聞她言及後院兩位小主之事,倒像是三人同爲所出似的!”雲錦掂量着手中的錦被細細鋪就着,手中微有滯頓似是若有思量。
雲錦所言令昭華低低頷首,手下綠綺一時間亦沒了光色,只聽昭華憂聲道:“還是雲錦有心思,桐妃所言我確是半信半疑,但不知柯玉祁與隆顧清會生出什麼詭計?如今耶律蓉蓉已歿,否則與她們二人勾結豈非令人心中懼甚?”
“人無傷虎意,虎有害人心。咱們怨不了誰,王妃身在高位便不得不處處提防着,依流蘇看來,明晚的合宮夜宴一準兒消停不了!”流蘇凝眉往榻邊步來,昭華手扶綠綺卻是遲遲未聞音落,她看在眼中便知昭華心中凝思。
正當幾人忖間,安爲山自殿外謹慎入內,瞧見幾人憂擾模樣垂首道:“王妃,王爺讓奴才請王妃過去一趟,王爺那裡備了幾件合宮夜宴上贈予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年禮,請王妃過去助王爺挑選一件稱心的。”
昭華聽罷揮手朝安爲山頷首道:“既是如此,請公公先行回去轉告王爺,容昭華安置好德兒,稍後便至。”
要贈予皇上和皇后的年禮?昭華曾有耳聞,往年衆人贈予皇上和皇后的不過是些稀罕物,而耶律成多年稱病在牀已然缺席了太多筵席,真不知耶律成今年會爲耶律弘和蕭皇后備下些什麼,想來也是些稀罕的傢伙什兒。
“昭華見過王爺。”未入書房,昭華先在門外向殿內耶律成行禮,耶律成背身在殿內仔細打量着年禮,而安爲山直接小步過來將昭華引入門內。
耶律成並未回眸向昭華,只是扶着手下一盞琉璃花樽蹙眉,語聲低沉道:“德兒近日進的香不香?天氣寒涼,本王近來朝事繁忙不曾去往你那裡,你可要仔細身子。來,幫本王看看這幾樣東西!”
(本章完)